時間一縷一縷的在這片空地穿縮而過,不過數刻之間,夜漸離已經隱藏在離空地三十丈遠的一顆需要幾人合抱的大樹後,那張蒼白的臉上一雙星眸正瞬也不瞬地盯着前方空地上的五道身影,或者說,不只是人,還有……他們的兵器!
場中五人依然靜立着不動,這倒給了夜漸離觀察的機會:提着黝黑長刀的漢子四十上下,正是精壯之時,由於是背對着夜漸離,所以夜漸離只能看到這漢子高大挺拔的背影,還有那……微微凸起的太陽血,這是一個高手!當夜漸離的目光掃過中間那兩名漢子時,心中凳時就有一種感覺:到時真正打起來,這兩人絕對最先倒下,雖然他們也練過合擊之數,但絕不會高出雙絕刀太多,或者說、只高出那麼一點兒。當抓着九節鞭的青衣漢子落在夜漸離的眼中時,夜漸離那雙精光閃閃的星眸中閃過一絲奇光:誰都知道軟兵器的難練,尤其是很容易誤傷自己,而這位瘦削的漢子卻偏偏拿着武林中公認的最難練的軟兵器之一來對敵,如果不是腦子壞掉了就絕對是有幾分真本事的。很顯然,這位同樣是四十歲上下的青衣漢子絕對不是個傻蛋。那麼,看來、那個青年今天要想脫身真的很困難。蒽,可以肯定的是:他絕對會身受重傷!
終於,夜漸離把眼光放在了今天這場戰鬥的主角身上,看着青年手裡的銀槍,又看了看扔在地上的那個寒鐵匣子,夜漸離的臉色頓時變得活躍了起來。可以保證:這絕對是發現泣血劍後夜漸離的第二次表現出來的表情!
青年很瘦,面目清秀,隱隱給人一種病態般的感覺,但是,在這個特殊的時候絕對不會有人當他是一個平凡的病人。因爲他現在的氣息給人的感覺就是很危險。就好象野獸的天敵所放出的危險氣息般。
青年傲然而立,眼中隱隱閃爍着悲傷的光芒,但卻更多的是狠厲與興奮。握着銀槍的指節泛白,偏偏很巧的是:一丈長的銀槍卻絲毫沒有顫抖着,這絕對值得把握!夜漸離心中暗暗道。
轉眼間,又是一刻鐘過去了,空地中的空氣因爲秋風的襲擊而變得渾濁了起來,而高空中的太陽已經縮到了一團陰雲裡了。似乎是在爲即將到來的戰鬥提供一個惡劣的場所……
提刀的漢子突然道:“田金林,投降吧?你鬥不過我們的,你放心,只要你將銀槍給了我們,我們保證不會傷害你!”說完與另外三人對了一眼,便見另外三人俱是都鬆了口氣,原來,並不是我一個人感到不安啊!提刀漢子心道。
“你們當然不會傷害我,你們只會殺了我!哈哈……”青年自嘲一笑,復又猙獰道:“斬草須除根,風過不留痕。這麼淺顯的問題你們會不明白麼?”
見四人並不答話卻是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青年繼續道:“當初你們踏平我們銀槍幫的時候,面臨着幫衆們甚至是我爹投降的時候你們何曾說過不傷害他們?你們可知道,那可是二百八十多口人啊,當我外出回來的時候,他們卻面帶不甘的躺在了土地上,一個個大瞪着雙眼,卻是死不瞑目;甚至,你們還將我爹肢解……”青年說到這裡的時候,眼中涌起一股濃濃的悲哀,望着四人的眸子紅紅的卻是眨也不眨,眼中的恨意一絲絲地灑滿雙眼。
見四人依然不吭聲,青年繼續道:“你們可還知道?你們來之前爹就對我說過:林兒,爹有預感,在近幾天咱們銀槍幫可能會遭遇滅頂之災,爹要你出去爲我辦一件事情,你放心,這裡有我,不會有事的。可笑的是,傻傻的我,居然就這麼信了他老人家的話;等我再次回到家的時候,迎接我的再也不是少幫主好,再也不是林兒回來了,迎接我的只是你們這些自命俠義不凡的人給我製造的一片死寂,只是一片死寂啊……”青年說到這裡的時候,眼中涌現出更多的傷感與恨意,只是那雙充滿傷感恨意的眸子依然緊緊地盯着四人。
四人倒也沉得住氣,彷彿青年訴說的這些事情與他們無關一樣。四人只是剛開始相互用眼色交流了下便依舊緊緊地盯着青年。他們知道:青年的發泄還遠沒達到極限。
“啊……”青年忽然咆哮了起來,眼中恨意愈來愈深切:“都是你們這些混蛋,都是你們的貪婪,才讓我失去了溫暖的兄弟溫暖的家。更可悲的是……”青年已經快要失控了,中間那兩人握着劍就要挺進,卻終是被邊上兩人用眼神制止了,那意思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突然,青年卻又平靜了下來,用平靜地宛如一潭死水般波瀾不驚的口吻繼續訴說道:“更可笑的是,我卻在家中發現了爹的一封遺書:兒子,也許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老頭子我已經在九泉之下了,兒子,你要記者老爹的話,不要爲我報仇,好嗎?這一切都只怨爹,要不是爹當初貪婪不足,也不會弄得現在這番模樣了。你只有一個使命,那就是你手中的銀槍。記住、槍在人在,槍失人亡。”誰都能感受到:青年平靜的背後,一場暴風驟雨即將來臨。四人不由再次握了握手中的武器,待感覺到武器的冰涼之後,四人俱是暗中舒了口氣,說實話,青年平靜的樣子讓他們四人都畏懼了,他們實在難以想象:仇恨竟讓年僅弱冠的清秀青年的氣息變得足以壓過他們四人。他們甚至開始後悔:讓青年發泄負面情緒對自己一方到底是有利還是有弊?不過,在看了己方有四人之後,底氣不覺又足了些。
青年彷彿還沒發泄完,他實在是壓抑的太久了,他也知道面臨這四人的時候,自己實在很難脫身,或者說自己或許連脫身的機會也不一定
會有。也許九死一生並不適合現在的這番景象,如果真要形容的話,絕對只有十死無生更合適了。
至於被某位高手出手相救,青年是絕對不會有這種想法的,他寧肯相信自己也不會去相信那虛無飄渺的高手出手的機會。因爲那太少了,少得讓人膽寒,讓人心驚!
既然難得有個發泄的機會,青年自是要盡數將自己胸中的憤懣之氣吐出來:“哈哈,我就算是再傻,我也能明白你們之所以滅我銀槍幫只不過是要我手裡的這杆銀槍,可惜,當初被爹硬塞給我了,結果你們付出了近四百人卻是空手而歸,哈哈、這究竟是我們的榮幸還是你們的悲哀呢?我的後粱會的閣下們?”青年突然詭異的笑了,慢慢地吐出了“後粱會”三個字。在仇恨的催發下,青年本就無比猙獰的臉上突然浮現出詭異的笑意讓這四個上過刀山火海的漢子心裡不自然的抽搐了下。
然而,更讓他們心驚的卻是“後粱會”這三個字。難道這個傻小子發現了什麼?四人心中同時浮現出這個疑問來。
這時,掩藏在樹後的夜漸離眼中蹦出一道光芒來,準確的來說:那是一道看好戲的光芒。
確實是好戲開場了:提刀的漢子終於忍不住了,他提刀狂奔向青年,因爲他實在是怕這可怕的青年再一次吐出驚人的言語來,在他的心裡,這個青年只有一個下場:死!是的,死。只有這個青年死了他纔會安心。儘管他不想承認,但他卻不得不承認:這個看似清秀儒雅的青年終於變得可怕了起來!
而另外三人也只是稍微的一愣便各自拽着武器同樣狂奔了上去,他們也知道了他爲什麼會迫不及待的衝上去。
瞬間,四人圍上了青年,青年的臉色已經平靜了下來,恢復了原來的那副蒼白的臉色,手中的銀槍槍尖對着提刀的漢子微微一點卻是先發起了攻擊起來。
本來青年槍尖指的是剛開始行動的那個漢子,但是那柄銀槍卻是被青年的手一抖挽了個槍花回來,槍尖的對象卻是變成了那位抓着九節鞭的青衣漢子,是的,九節鞭屬於軟兵器,擅於遠程攻擊,青年選擇先攻擊那青衣漢子絕對是上上之策。
四人同時身子一滯,首先是那提刀的漢子因爲青年的虛晃一槍本能得提刀一擋卻是失去了先機,而那青衣漢子同樣認爲青年會攻擊提刀之人,卻不了青年的銀槍如利蛇一般瞬間一擺尾卻是向自己攻來,本來青衣漢子已經出手了,而這時的槍尖回遞卻讓自己與青年的距離拉進了許多,本來九節鞭就沒有銀槍長,若是照此下去,自己肯定是先被一槍取命。
所以,青衣漢子唯有退。儘管退會失去先機,但總比丟了命強,而且還是這種窩囊的丟命。說退就退,青衣漢子的輕功顯然也很紮實,瞬間雙腳腳尖向前一點人已快速的向後退去,這時另外三人已經反應過來,他們既愧又惱,還是那提刀的漢子精明一些,眼看田金林將青衣漢子擊退,此時青年的後背就在眼前,漢子提刀就劈,漢子浸淫刀法已久,這種劈法早已純熟無比,隱隱間,竟是用了九分力。
這蘊含着漢子九分力的一刀若是真落實在了青年的後背的話,皮開肉綻絕對是毫無疑問的。青年似也知道這一刀的厲害,根本就不給這刀落實的機會,卻是身子瞬間向左翻出去,躲過了這奪命的一刀。卻是落在了那執劍的兩人的身後,本來這兩人心裡就很憋屈,剛開始被青年的虛晃一槍給誘住了,緊接着逼退青衣漢子,卻又躲過了提刀漢子的致命一刀,讓自己兩人的攻擊又落空。卻又落在了自己兩人的身後,而自己兩人又將使刀漢子進攻的道路給堵住了。實在是不幸。
就在他們轉身的時候,死神已經臨空向他們倆招手了,就在青年翻身落在兩人身後的空中時,那柄耀眼的銀槍如閃電般在這使劍的兩人後背上狠狠地刺了下,而兩人終是不甘地倒了下去,銀槍槍尖入肉七分,又恰好是在後心,他們若不死那才叫逆天了!
當然,青年也不好受,就在擊殺這兩個四人之中實力排後的人時,青年後背也背九節鞭實實地抽了三下,青年悶哼一聲卻是退了開去,與剩下的兩人拉開了兩三丈的距離。
感受着後背火辣辣的疼痛,青年清秀的臉龐似乎更加的蒼白了,卻是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來:“哼,實力果然不怎麼樣!”
受着青年的諷刺,剩下的兩人充耳不聞,儘管他們知道死去的兩人幾乎等同於廢物,但是對於這兩個廢物居然只在兩個照面便丟了性命卻是沒有想到的。
所以兩人心中俱是一陣驚駭,卻更堅定了除了青年的念頭。即使是死!
接下來的戰鬥開始升級爲真正的生氣戰鬥,開始那只是青年一個人的生與死,而現在卻成爲了交戰雙方三人間的生與死。兩個漢子着實被青年的實力給震撼了,儘管那裡麪包含着一些運氣,但也確實是徹底的震撼!
很快,青年開始力不從心了,這使九節鞭的漢子竟是練得陰柔行的內功,最先開始受的那三下里面分別包含了漢子陰柔的內勁,這會兒卻是開始發作了,首先是背部,再就是肩膀到手臂,最後到握着銀槍的手,青年只感覺內勁所過之處痠痛不已。
青年偶爾的眉毛輕蹙卻是被那使九節鞭的漢子不經意間捕捉到了,他知道:他散發在青年體內的內勁已經開始發作起來了。青衣漢子頓時一喜,攻勢也在瞬間更加凌厲了起來。青年心中一寒:這漢子居然還有留手!
終於,青衣漢子終於找到了一個
機會,找到了一個讓同伴擊殺青年的機會:青年由於受了青衣漢子的陰柔內勁,銀槍已經揮舞的慢了起來,但也僅僅是慢了一些。青衣漢子瞅準了一個空蕩,九節鞭瞬間如盤蛇般瞬間纏繞在了銀槍上,並且隨着青衣漢子手臂的旋轉,那九節鞭竟越纏越上去,提刀的漢子本就極爲精明,這會兒見同伴如此做,哪還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他也不藏濁,立馬將自己的最強一招“立闢華山”給使了出來。
眼看着攜帶着呼呼勁風的刀風與越纏越上的九節鞭就要臨近青年的時候,青年突然的一聲大吼,手腕竟離奇的一抖,那銀槍竟如鯉魚躍龍門一樣抖然一上一下的抖動了起來,瞬間便擺脫了九節鞭的束縛,銀槍猶如長了眼睛般一毫不差的擋住了那柄長刀。
終是一人對二糜戰太久青年體力已是不支,而這一刀又恰巧是提刀之人的最強一擊,當力劈華山的強勢碰上羸弱的銀槍時,只聽見“鏘”的一聲頓時火花四濺,而青年卻被這一刀劈得倒飛了出去三四丈遠,青年人在半空中時就已經“哇”的吐出了一大口鮮血來已是受了重傷。而那提刀之人也是震了一震,甚至眼睛有點發黑,再看虎口已是隱隱有血絲綻出,但卻被他很好的隱藏了起來。
青年落地之時滿臉死灰之色,那隻手卻仍然緊緊地抓着那杆銀槍。提刀漢子與青衣漢子不緊不慢地向青年走來,倆人在看着青年手裡仍緊握的那杆銀槍時不約而同的露出了貪婪之色。
感受着兩人的靠近,青年已經慢慢地閉上了雙眼。父親,我這算是完成了您的遺願了吧?槍在人在、槍失人亡。在這生死關頭青年腦中卻是跳出了這個念頭來。
“啊……”
突然一聲短暫卻急促的慘叫聲傳入了青年的耳朵。
青年心中一動:難道機率低得可憐的高手出手真的被我給撞見了?又或者是、這位高手也看重了我手裡的這杆銀槍?青年越想越覺得很有可能,頓時臉色就變得有些古怪了起來。但卻還是忍不住好奇的睜開了雙眼。
眼前的情景讓青年驚愕:提刀的漢子已經倒在了地上,他是匍匐在地上的,在他的後背有一個小孔般的傷口。正是那九節鞭造成的傷口!
而兇手,也正是那青衣漢子。提刀漢子的死很直接,九節鞭穿心而過,他死前並沒有受到太多的痛苦,只是那雙大張的眸子中滿是驚駭和不解。
青年看着提刀漢子的死相,只是搖了搖頭嘆道:“人爲財死,鳥爲食亡,誰又能想到前一刻是盟友,而後一刻卻成爲了敵人呢?罷了,都是貪心惹的禍!”隨後想到自己開始還以爲是高手來救自己呢!哪想到會變成這樣?看來自己這次是難逃一死了!
青衣漢子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那兒看着青年搖頭晃腦的感嘆着。等他感嘆完了青衣漢子纔將目光轉向林子裡:“朋友既已來了又何必躲躲藏藏的?何不現身一見?”
夜漸離緩緩從大樹後走了出來,他走得很慢,很穩,但是他每走一步卻讓青衣漢子氣勢弱了一絲。
大樹本與青衣漢子相距不過二十丈,要按常人的步伐來算,走這二十丈的路程絕對超不過五十息,而夜漸離卻足足用了五十五息。青衣漢子額角已隱隱有汗漬滲出,卻終是沒有動。不是他不想動,而是眼前這白衣青年根本不給自己動的機會,他也是第一次遇見這種高手,畢竟其他這類高手早已經歸隱了,一般人根本就很難遇到,但是就在今天,偏偏就在自己已經快要得手的時候自己遇到了。
田金林看着這位俊得勝過自己的夜漸離慢慢地走向自己,心中便已明白這人是來就自己的。只是,恐怕現在已經遲了……
夜漸離緩緩走到田金林面前站定轉過身來對着青衣漢子認真地道:“這個人,我要留下!你、同意麼?”雖然看是在和青衣漢子商量,青衣漢子卻不敢這樣想,只得訕訕道:“公子既然想要留下這個廢物,公子便留下吧。只是……”言外之意就是要得一些好處了。
夜漸離豈會不明白,他看了看田金林又看了看他手裡緊握的銀槍,便道:“你既然不想再要這把槍,便給了人家如何?”
結果,在青衣漢子的眼睛圓瞪之下:田金林果然鬆開了原本握得緊緊的銀槍。當時,青衣漢子只有一個感覺:真是活見鬼,自己拼死拼活半天卻不敵人家一句話。
見田金林果真將銀槍鬆了開來,夜漸離輕輕皺了皺眉嘆了口氣,卻沒有絲毫猶豫的一腳就將銀槍踢到了青衣漢子的面前。青衣漢子驚喜地撿起了銀槍,對着夜漸離躬身一禮道:“在下韓益德,謝過公子,不知公子躋身何派?此恩只待有生再抱了!”
夜漸離一怔,突然臉色變得有點古怪了起來,他慢慢地從胸前拿出了一把薄如蟬翼的飛刀,韓益德頓時失聲道:“柳葉門?公子竟然是柳葉門的弟子,在下記住了,日後定當奮身向報!”韓益德說完便提着銀槍跑進了空地的西邊,轉瞬便消失在了夜漸離的視線裡。
夜漸離這才轉身看着田金林,盯着他的眼睛道:“你遵不遵守你父親的遺願?”
“當然遵守!”雖然這個什麼柳葉門的高手救了自己,田金林卻依然傲氣,聽到這話,當即一挑眉脫口而出。可隨後又想起“槍在人在、槍失人亡”的誓言來,卻有感覺心中酸楚。
看着田金林的表情夜漸離便知道了他在想什麼。隨即夜漸離詭異道:“既然這樣,那麼、你爲什麼還不自殺謝罪???”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