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山嶺,張浩雪的一隊人已經累得不行了。但這時,他們終於看到了繞雲。廣闊無邊的巨大城市內,人影就像一個個小螞蟻。中央巨大的高塔上,七彩寶珠放着光。隨處可見的溫泉向上飄着仙雲般的霧氣。
“到了。繞雲。”張浩雪輕聲嘆着。
從小他的心中就有這個陰影,抹不去的陰影。他爹的龐大,讓他終生擡不起頭來,即使他再天才,再被誇獎。也絕對不是因爲他是張浩雪,而是因爲他是張良的兒子。終於他以爲自己可以出去獨立,結果還是落到這個下場。
他爹的強大不止讓他擡不起頭,也讓他在無肋之時,立即想到了可以依靠的人。
“有老爺子的幫助,我們什麼也不用怕了。”西煞堅信着。
很快,這一小隊人就來到了繞雲境內。城外的士兵甚至不把他們這些人放在眼裡。能對繞雲構成威脅,是相當龐大的軍力。而擁有那些軍力的人,也多半都知道,張良他們惹不起。
走到莊園門外,張浩雪一隊人才被攔下。看到張浩雪,下人認了出來。
“雪少爺!”下人上前問好。
“不,別這麼叫我。我是個叛家之人,不配叫少爺了。只求你通告我爹,求他保護這些人。”張浩雪行禮道。
下人立即通報,不一會兒,張良果然出來了。父子相見,他的眼神卻極爲冷漠。
“這位公子,你走錯門了吧?”張良挖苦道。
張浩雪憋得臉通紅,轉過身就想走。可他看到了癡傻的妻子,看到了滿臉懇求的兄弟們。他不能扔下他們,他可以死,但他們必須活。
想到這,他轉身,下跪,對張良磕頭。張良卻不爲所動。本就是老子與兒子的關係,磕再多頭也是應該的。只是張浩雪的手下們,可看不下去了。
“老爺子!怎麼說他也是您親兒子啊。您怎麼能這麼狠心?”西煞也跪倒在張浩雪身邊,求道。
張良一閉眼,逐道:“我的心,從來都不狠。狠心的是他啊。他扔下自己家人,就這麼走了。還放下狠話,從此與我家再無瓜葛。這可不是我逼的,是他逼我們啊。想我張家家規森嚴,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以後家法何存?”
“現在他知錯了啊。”西煞解釋道。
“殺人,是要償命的啊。”張良道。
說着,他轉身進了門。咣!大門一關,震得張浩雪全身一震,他強咬着牙堅持着不求人,直到現在,才覺得全身冰冷。他恨得牙齒連響,心中暗罵:“爹啊,爹!這就是我爹麼?你好狠的心啊!就這樣把我們扔在外面了?”
“我們走!”張浩雪起身就怒道。
西煞連忙拉住了他,求道:“老大,我們不能走。走到哪裡?你也說了,只有老爺子才能保得了我們。那獸人,已經毀了我們的一切了。”
“可是!”張浩雪憤然。
“沒有可是了,這是我們最後的一條路。”西煞道。
“好吧。”張浩雪答應下來,跪在了門外。
“我們這麼跪下去,有用麼?”有人小聲嘀咕着。
“我還有娘。”張浩雪迴應道。
院內,張良已經回到自宅,鄭爽和張浩爽站在他身後,急
得直抓衣角。他們也知道,張良不是真的狠下心來扔了兒子。但他們可沒有張良這定力,忍不了親人在外的痛苦。
“哥都回來認錯了,你還想怎麼樣?”張浩爽忍不下去,過來推了張良一把道。
張良微笑道:“認錯?那就讓他真正認識到自己錯了。想走就走,想回就回,他就不會明白什麼叫錯。該給的罰,一定要給。”
“可是他既然能拉下這個面子投奔我們,說明他真的遇到了大困難啊。你讓他這麼在外,多傷心啊。”張浩爽急得都要哭了。
“傷心是讓人成長的一劑良藥。”張良仍然堅持道。
“好。今天晚上,將兒媳接進來吧。要跪,讓他們去跪。”鄭爽主持道。
張良猶豫了一下,也點了頭。他知道,他欠那女孩的。劉桃是個好姑娘,只是突然失了至親,這才瘋了。他也在研究着,如何才能將她救好。
一天過去了,鄭爽親自出來接走了劉桃。但只看了兩眼兒子,也是一句話沒說。一晚又過去了,張浩雪仍然跪着,他身後的人們也都跪着。但張家人進出自如,根本沒有人把他們當回事兒。
一連三天,有些體力不支的倒地了。這纔有人把他們擡進了張家。眼看這招有效,人們紛紛校仿。但等到西煞推倒了張浩雪,卻沒看到有人來擡他進去。
“來人啊,老大暈倒了。”西煞連忙大叫。
但過了許久,還是不見人影。他這才後悔自己做得太傻了,他連忙拿出水和乾糧,把張浩雪救醒過來。
睜眼後,張浩雪看了看,外面跪着的就只剩他和幾個心腹手下了。別人都不見了,他先是一愣,隨即看到西煞安慰的表情,他才放下心來。
“他們都被接受了?”張浩雪問道。
“嗯。老大,你的傷不要緊了吧?”西煞問着。
張浩雪是這裡修爲最高的,但也是受傷最重的。直面雷沙,如果不是亞當以死相換,他現在哪有命在?被提起傷心事,他又委屈得眼中帶淚。
“亞當,你不會白死的。我一定要爲你報仇。我爹不留我,但我已經沒有了別的牽掛,卻也算是他幫了大忙了。接下來,我就要自己流浪天涯,努力修行。終有一天,我要殺掉你,殺!”張浩雪用極細的聲音在嗓子眼裡咕噥着。
“兄弟們,我們走。”張浩雪站起身來,招手道。
而正在這時,門一開,張良又走了出來。西煞驚喜上前,立即拉着張浩雪再次跪倒。也許張良動心了,他們就不用走了。
“你們,都進來吧。除了張浩雪。”張良道。
這句話一下,人們都怔住。張浩雪無辜地瞪着雙眼,看着父親,想起了片段的溫存。說到底他們還是父子啊,雖然後來的幾年,關鍵的幾年,張良一直不在他身邊。但他的心中,哪曾有一刻忘了爹。
“好!你們都去!我自己走!”張浩雪哭喊着,轉身跑開。
西煞等人跟着張浩雪出生入死,哪會因爲這事就離開他投向安全之所?他們也跟着上去。但突然間,他們只覺得金光一閃,腿腳發軟再不能站立了。
張良走過來,一一拍着他們的肩膀,讓他們一個個都恢復了正常。而這時,張浩雪卻已經跑遠
了。
“老爺子,您這是什麼意思?他,他要是看到連我們都不在了,他會傷心死的。”西煞道。
張良一眯眼道:“我的兒子,絕對能挺過去。”
“可是……”西煞還要再說。
“玉不琢,不成器。”張良解釋了一句,指向了院內。
西煞明白,父親教育兒子,他是插不上手的。而張良的神聖,他是他親眼所見,親身所感的。於是他不再多想,只認同了張良的作法。
“夫君,罰,也該罰夠了吧?他已經夠傷心了。”鄭爽走上前來,勸道。
張良嘆道:“唉。我哪會不知道他傷心。但他既然有志立邦,就不能讓他這麼輕易地來找我啊。遇到再大的苦難,他也必須自己承受。現在他已經一無所有,正是他經歷成長的最好時候。我會看着他的,放房吧。”
鄭爽眼中含淚,點頭稱是下去了。張良安排好了衆人,則飛快的向城外跑去。不多時,他已經到了城外郊野。伸手入嘴打了個哨兒,一條三米長的七頭怪蛇就從地裡躥了出來。
“小七,你可看住了?”張良問道。
七頭蛇口吐人言道:“主人,您吩咐的,我哪敢不照做。我鎖定了他的電感應,百里之內,都能知道他在哪。”
“哦。那就好,我們走吧,保護離他十里遠,看着他,等着他明悟。”張良道。
小七點頭,順張良的腿向上爬到了他肩膀上,身子在張良手臂上一纏,七個頭豎在了張良頭後,像一張蛇形小領子。一人一蛇跟行着,直走出了好遠。
“唉,看來他經受不住考驗了。他所前進的方向,有好多獸人的氣味兒。”小七道。
張良聽罷,點了點頭,逐道:“好吧。他能堅持這麼多天也算難得了。再不幫他一把,怕是要崩潰了。對他的懲罰,到此爲止。”
“是麼?主人,那是不是代表我可以大開殺戒了?”小七十分興奮地問着。
“那得看情況。你要是如此嗜殺,我就將你修爲廢去,讓你重新變成原來的樣子。”張良道。
小七連忙道歉,張良這才笑開來。說罷,二者加速前行,很快就追到了張浩雪的身後。
碧藍的北水上,一船船獸人大船已經起了錨,雷沙發現了這仙島之妙,也不急着去追殺了。反在這裡建起殖民地來。偷眼回來觀看情況的張浩雪立即被氣得眼中充血。
這些天來的苦難,讓他早已經精神緊繃,現在再一受刺激,當下衝動,決定不再逃走。
“搶我河山,毀我人生,雷沙,我跟你拼了。就是死,我也要拉上你一條腿。”張浩雪叫道。
眼看獸人上船開走,他就要衝出去拼命。正這時,一股巨力勒住了他的胳膊,讓他完全動彈不得。他連忙用頭向後撞,砰砰連響後,他卻撞得自己幾乎錯過去。當下他心中就暗叫不好:“完了,難道是他?他發現我了?不,我不能就這麼死了,我要報仇啊!”
憤怒中,張浩雪運起了十二分力量,猛地一震。但他的力量卻如泥牛入海,有去無回。至此,他才心如死灰。
“殺了我吧。”張浩雪低頭道。
“這麼快就想死了?”身後,卻傳來了張良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