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步連峰,本來聽見了起初梅薩那聲聲震百里的狼嚎,便想帶着早已經準備妥當的手下去望馬坡佔些便宜。爲了不被提前發覺,還專門熄了鬥氣光芒,只是領着衆人在地上奔走。
可不想剛剛出城沒多遠,便碰上了已然秒掉了梅薩歸來的白風。頓時心中是既喜又驚,喜的是多年的老對頭終於被斬落下馬,這大業帝國傭兵界再難有傭兵團能夠跟自己獨立抗衡,爭奪大業城的種種好處;至於這驚的嘛,自然就是對白風的實力忌諱非常,抹去來回路程消耗的時間不提,這交手不過才短短刻餘,一個武宗就被這樣輕易抹殺,簡直可以稱得上是驚世駭俗了。
儘管心中知道這種事情是不可能作假,也不可能隱瞞得住的,但步連峰仍然指派了步鬆去查個究竟。這個舉動,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爲了打消心中的最後一絲疑慮,還是爲了撫慰自己受了驚嚇的心靈,亦或是一些別的什麼。
步連峰身周鬥氣輕微閃動,跟在白風的身邊,向着林野城疾馳。沒有其他人跟上,因爲都被步鬆帶着去了望馬坡。
奔行在夜色裡,一點話音也無。因爲步連峰此刻的心情有些緊張,一個問題總是不斷地在他的心中徘徊,怎麼也壓不下去,“這年輕人到底強到了一個什麼地步?”座下的猛虎,肩膀上看似無害的小鳥,事實上他更在意的是那隻沒有露過面的蠍子。
如果說之前對步鬆莫里口中血紅蠍子還有所懷疑,那此時梅薩的死,就已經讓這懷疑煙消雲散。這猛虎雖然不弱,但很難讓他聯想到霸道絕倫的妖王。既然能在片刻之間擊殺梅薩,那必然就還有另外一個恐怖的存在。
“也不知道這年輕人除了這些,還有沒有別的手段!”心底裡悄然嘆了口氣,步連峰勉強收攝了心神,讓自己顯得更爲自然。雖然他不願意承認,但事實卻是,他怕了!爭鬥多年的老對手片刻之間死於非命,如何能讓他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更何況這個殺人兇手還就在自己身邊!
林野城近在咫尺,城門處也依舊一個人影也無。
“小兄弟,這番打殺了梅薩老鬼,爲我大業帝國除了一大害,實在是值得慶賀啊!不如,我來做東,爲小兄弟辦上一場慶功酒宴,讓世人領略領略小兄弟你的風光正氣?”步連峰的用詞十分謹慎,小心的打量着因城門油燈照射下散發着冷意的年輕面龐。
“不用了,我明早就走!”白風一點也沒有客氣的意思,殺了一個人,他並不覺得有任何值得高興的地方。就算心裡沒有什麼負擔,但設宴慶賀之類的完全就是笑話。
步連峰眉頭一動,一絲喜色一閃而逝,“小兄弟這麼急着走,老朽也不便阻攔!只是不知小兄弟此去一別,要往何方?如能告知去向,他日老朽也能去拜訪拜訪!”
步連峰的心思,白風怎麼會猜不透,無非就是擔心自己會呆着大業帝國,給他造成各方面的阻礙。聽了,不由冷哼一聲,直接便道:“放心吧,大業帝國不是我的家,我不會再這裡逗留!”
“呵呵呵!”步連峰這老頭的臉皮也夠厚了,被白風拆穿了心思,居然一點尷尬的神色也沒有,反而是呵呵笑了起來。
說着說着,兩人已經來到了旅店前。門口守着幾個傭兵,見了白風和步連峰到來,急忙躬身要向步連峰施禮。步連峰卻早就揮起了手,使他們給白風讓路。
對於步連峰的做派,白風只當沒看見,直接從虎背上跳了下來,朝裡走去。剛剛走進旅店,上得樓梯,便只聽旅店內傳來一陣聲響,卻是:“快給我脫!再不然,我就要了她的命!”這聲音雖然低,但卻明顯帶着幾分急色的意味,強自壓抑之下,話音仍然走高了幾分。
聲音傳了下來,進入了白風的耳朵裡,同樣讓邊上的步連峰聽了個實在。正準備告辭離去的步連峰聞言,頓時臉色一變,這聲音白風不熟悉,他可是聽得明明白白!眼看白風變色,他不禁心中一顫,樓上傳來的些微亮光下,步連峰的眼中火紅之色一閃而逝。
“蹬蹬蹬!”只是幾步,白風和步連峰便一前一後上了樓梯,直衝中央亮着光的房間。
“都給我下去!”
房間裡,藍音一手拿着闊劍,擱在維娜細長的脖頸上,兩隻眼睛卻滿是火熱,直愣愣的看着面前一抹晃眼的雪白。聽見了這“蹬蹬蹬”的聲響,還以爲是樓下守着的傭兵,便是頭也不回,大聲呵斥了一句。
可急切的腳步聲並沒有因爲自己的呵斥而停止,反而越來越近,頓時心中升起一團怒火,提起闊劍便向着門口踏步而去。
因爲急切,兩方差點撞在了一起。
房間內的光亮沿着開着的大門爬了出來,照亮了滿眼冰冷之色的白風。油燈上的火光閃了閃,似乎是因爲白風渾身散發出來的殺意而受了驚嚇。
藍音幾乎快要握不住手裡的闊劍,“這個殺星,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如果不是緊接着出現的步連峰,他幾乎要以爲這是白風專門爲他設下的圈套。
心中的驚駭因爲步連峰的出現悄然散去,卻是心中一鬆,臉上閃過一絲喜色,“團長!”
可步連峰卻沒有說話,他微眯着眼睛往裡一看,當他看清楚那衣衫半解正呆立在原地的女子,和另外那位脖頸有着一絲清晰的血痕的少女之時,眼中的紅光便是陡然一盛,垂着的右手閃電般伸出,一把便扼住了藍音的脖子。
只聽“喀嚓”一聲脆響,藍音剛剛泛起喜色的臉便凝固了,邪異的眼裡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還來不及發出任何的聲音,整個身子便從裡到外,猛然爆發出熊熊的火焰。又一聲輕響,“噗”,被步連峰提着的軀體便在火光中化爲了煙塵,灑了一地。
白風在一旁看着,眼睛下意識的眯了起來,他忽然覺得,跟這個滿面紅光的老頭站這麼近就是一個錯誤。
火光漸消,步連峰也收回了右手。剛剛處理了一名自己的手下,卻完全像是個沒事人一樣,此刻他正一臉真誠的看着白風,“小兄弟,是我御下不嚴,驚擾了兩位小姐,我在這裡向你賠罪!”
步連峰鄭重的施了一禮,白風卻沒有理會。他徑直跨過了地上的骨灰,走進了裡屋。
“哇嗚!”伴隨着放肆的哭泣,兩個柔軟的身軀直直的撲進了白風的懷裡,緊緊的摟着,像是要永遠融在一起。
白風輕聲一嘆,同樣抱緊了身前的嬌軀,低喃着,“沒事了,沒事了……”
作爲一個老油條,步連峰當然知道現在該做些什麼,轉身退了出去,關上房門,旅店裡,便再度陷入了黑暗。
……………………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進來,白風便睜開了眼睛。扭頭看着躺在牀邊熟睡的二女,不由微微一笑。
昨天夜裡,兩女因爲驚嚇過度,心神耗損嚴重,哭着哭着便睡下了。白風在邊上冥想,這時睜開眼睛,看着兩女臉上依稀殘留的淚痕,笑了一笑。可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來了,只見一抹雪白出現在了他的視線裡,十分晃眼。
白風的眼睛都快看直了。清晨的陽光下,墨琳的衣衫半裸着,露出半個粉嫩誘人的酥胸,一點嫣紅亭亭而立,顫巍巍的,讓白風不自禁的嚥了咽口水。
“咕嚕!”聲音不大,但在這寂靜的清晨,格外清晰。白風還有些呆愣愣的時候,墨琳忽然睜開了眼睛。
作爲一個傭兵,尤其是女傭兵,她也有早起的習慣。睡夢中察覺到了一絲聲響,她很自然的便睜眼查看。這一睜眼,便看見了坐在邊上的白風。這時心神還有些恍惚,不太明白爲何白風會坐在牀邊,忽然胸前傳來一陣涼意,仔細一看,頓時心中一驚,繼而便是臉色通紅,甚至蔓延到了脖頸。低着頭,更是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伸手擋着,羞怯中卻更有一絲歡喜。
“咳!”白風乾咳一聲,想掩飾自己的尷尬,卻不知起了反效果,使得半躺在牀邊的墨琳更是不敢擡頭。白風拿眼睛看了一眼,終於不捨的轉開了目光,背過了身子。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引人無限遐想。
這時陡然一陣香風襲來,柔軟的觸感自背後傳來,令得白風心中一驚,還沒來得及多想,心裡卻閃過一絲可惜。
“白風叔叔!”
原來是維娜也醒了,見了白風,直接就撲了上來,一把從背後抱住了白風,緊緊的,怎麼也不願放開。
白風無奈一笑,掰開了纏在自己身上的手臂,轉身把維娜抱了下來,笑着:“快去洗洗,吃過了飯,咱們就回家!”
林野城,身形巨大的雲翔鳥邊。
步連峰帶着一大堆的傭兵在跟白風一行道別,大有十里相送的架勢,引得無數行人爲之側目。
“白風兄弟,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當真可惜啊!”
對於步連峰的惺惺作態,白風卻有些無奈,自己都要走了,這老頭顯然是高興的不得了纔對,怎麼會感到可惜?不過既然這老頭這樣有禮,對自己十分客氣,自己也不能表現得太過分。
想到這裡,白風也是呵呵一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了!”說完,也不顧這些人聽不聽得懂,轉身就帶着維娜墨琳在侍者的敬畏眼神中上了雲翔鳥,進入了早就準備好了的包間。
不多時,雲翔鳥便一聲長啼,扶搖直上,向着東北方向,漸行漸遠。
步鬆收回了目光,摸着腦袋,一臉不解的問着,“團長,這小子都要走了,咱們還對他客氣什麼?”
步連峰聞言,不由斜了步鬆一眼,哼了一聲,“你懂什麼!跟你說過多少次,多動些腦子!”不過他的心情顯然不錯,這樣說着,卻一點也沒有發怒的意思,眯着眼睛望着天空中幾乎快要消失不見的雲翔鳥,似在解釋,又似在喃喃自語,“說不定,還會有再見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