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風撲了上去,探清楚地面上一動不動的軀體的氣息時,不禁痛苦失聲。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的屍體已經僵硬了,滿身的凝固了的鮮血,分不出哪一處纔是致命傷口。
淚水模糊了視線,但白風彷彿看見了,孫老頭慈祥的笑容,似乎說着,“你們兩個要好好照顧自己。”
壓抑的哭聲越發悲痛了,傳入夜色裡,飛入夜空中,與漫天的雨絲融爲一體,以致這雨水似乎也變得悲傷。
許久,白風才漸漸平靜下來,一場宣泄,悲痛卻並沒有隨着哭聲遠去,反而是沉入了心底,徹底的沉澱,掩藏在心田之下,保存起來,彷彿只要稍微再一番動,就又能痛得死去活來。
王德這才走過來,嘆了口氣,道:“白風,這不能怪你,地行龍團長離開之前就下了死手。節哀吧!”
白風跪在旁邊,默默無言。節哀,節哀!不節哀,又能如何?爺爺可能醒過來嗎?再也不能了。我從來到這個世界,一路掙扎,可到如今,仍然只能選擇接受。武宗都死在我的腳下,可那又如何?
面無表情的跪着,然而手卻握緊了拳頭,顫抖着,似乎要把某些東西狠狠捏碎!
轉眼間,夜色就要消散了,時間總是不會爲任何人停留。跪了一夜,白風終於動彈了一下。同樣守在一旁的王德也睜開了眼睛,看了眼站起身來的白風,也站直了身子。兩人都沒有說話,白風抱着已經成爲了過去的孫老頭出了小樓,直接召喚了蠍子王。
坐上去,一路橫衝直撞衝出院子,院牆亭樓草木紛紛化爲碎屑,豪華的院落,有大半成爲了廢墟一般。上了大路,又飛奔而過,驚着了玩鬧一夜的路人傭兵,頓時有驚呼聲傳來,“快看,天蒼學院的召喚師白風!聽說地行龍傭兵團的團長就被他殺了呢,昨天還剛剛在地行龍的駐地鬧過!”
“是啊,我也聽說了,這恐怖的蠍子就是他的召喚獸!”
原來,只是一夜之間,白風強闖地行龍傭兵團的事蹟就傳遍了整個四方城,成爲衆人津津樂道的談資。地行龍傭兵團行事向來霸道無理,只是上面有個武宗的團長,大多數傭兵都是敢怒不敢言,惹不起。所以這回被白風剿滅大半,異議倒沒有多少,反而是交口稱讚的居多。
這些白風當然不會理會,一路向北,和緊跟着的王德一同趕向了山陽村。蠍子王的速度可要比風行馬快得多,一路狂奔,不多時就再次來到了山陽村。面對滿目的瘡痍,王德更是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沉默着,在旁邊看白風親手埋葬了孫老頭的屍體。
當一切完成,白風停下來跪在多出來的小墓前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了。王德雖然不願意打擾,但仍然開口了,“白風,我們走吧!”
白風擡頭看了看天色,只見此刻碧空如洗,遠處旭日東昇,金燦燦的陽光普照大地。昨夜的陰霾早已消散乾淨,新的一天又將開始。不由笑了,微微笑着,起身,看着墓碑說道:“爺爺,以後再來看你!”隨即轉身,面容沉靜如水,向王德道:“王老師,我們走吧,別讓他們等急了。”
四方城旅店,唐佳和孫彪坐在桌邊,臉色不時閃過擔憂之色,一個眉目有些清秀的青年男子走過來,笑着說道:“你們兩個不要着急,白風和王老師都不在,應該是一同出去了,我看他們很快就會回來,不會有問題的。”
孫彪像是沒有聽到,依舊沉着臉盯着門外,一動不動。唐佳聽了,不由回頭說着:“謝謝二皇子關心。”又看了眼不爲所動的孫彪,不由衝青年歉然一笑道:“阿彪他這些日子有些不太舒服,您不要介意。”
這眉目清秀的青年男子,正是天蒼帝國的二皇子劉顯。天蒼皇室受到了傭兵之都的邀請,爲了表示對抗魔聯盟的支持,所以由劉顯帶隊。這劉顯曾經也是天蒼學院的風雲人物,畢業多年,如今已經是魔導師級別的高手。前些天他在自己兩個弟弟劉辰劉暉口中聽說過白風的一些事情,又察覺到自己妹妹劉雅琳的異樣,不由對聲名鵲起的白風產生了興趣。昨天來到四方城,剛好碰上了逗留在四方城等待白風三人的王德,一番溝通,便打算與學院的隊伍一起前往傭兵之都。
今天一大早就來旅店匯合,不想白風和王德兩個領隊都不見了蹤影。因爲昨天的意外,唐佳和孫彪都顯得十分擔憂,坐立不安,所以劉顯上前勸慰。
唐佳和劉顯說着的時候,孫彪突然站立起來,兩人同時回頭順着孫彪看着的方向望去,只見朝陽之下走來兩人,正是白風和王德。也顧不上和劉顯說話了,唐佳直接就起身迎了出去。
“阿風,你幹什麼去了,一大早起來就不見蹤影,擔心死我了!”唐佳把白風緊緊抓住,嗔怪着。
白風聽了,不由一笑,衝跟上來孫彪點了下頭,道:“你們胡思亂想什麼,我只是跟王老師出去採購一些東西,哪裡有什麼事情。”
王德也在旁邊笑着,道:“你們擔心什麼呢,萬事有老師在呢!不管怎麼樣,你的白風也不會在我面前少一根毫毛。”說着,又看見了走上來的劉顯,不由連忙上前行禮,“二皇子這麼早就來了。”
劉顯點了點頭,看着動作親暱的白風和唐佳兩人,眼中不由閃過一絲莫名的笑意,又看了眼衣着明顯有些髒亂的白風,若有所思,卻沒有多說,只是向王德問道:“這位就是此行的領隊白風了吧?”
“對,這位就是白風,負責此行佣兵之都的相關事宜!”說完又指向劉顯對白風說道:“白風,這位就是天蒼帝國的二皇子劉顯,是天蒼皇室代表隊的領隊,準備跟我們一同去傭兵之都。”
白風點了下頭,衝劉顯微微行了一禮道:“原來是二皇子,久仰大名了!”
“哈哈哈,哪裡哪裡!比起名聲,我可不如你啊,天蒼學院召喚師白風,誰人不知啊!此次傭兵之都之行,我們算是搭個順風車,一路上有什麼需要只管說,我們一定盡力配合!”話說的很客氣,倒讓白風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中,幾個接觸到的皇子不是囂張就是張狂,就連劉雅琳一個女子也是傲氣非常,一句道歉的話都說不出來,真沒想到這二皇子是如此謙遜。不由也笑了笑,說着,“二皇子客氣了。”
見了面,看樣子大家都相處的十分融洽,王德不由悄悄鬆了口氣,只這一夜的接觸,他就對白風有了大概的瞭解,不說別的,光是這性格,絕對就是遇強則強吃軟不吃硬的倔強小子,起初還有些擔憂兩個青年俊傑系相互牴觸,這下看來,是白擔心了,不由呵呵笑着:“時間也不早了,我看我們還是儘快出發吧!過了日不落要塞,就是獅駝嶺,那裡的賊人實力非常,實在不宜夜晚通行。”
聽到獅駝嶺,劉顯的臉色就變得有些凝重,白風雖然不知道獅駝嶺的厲害,但光是看旁邊衆人的臉色,就能有所察覺,當下點頭贊同。
王德安排一下,就有學院的執法老師展開步伐當先離去,準備馬車去了。而剩下來二十多人稍微準備,也來到城東。剛剛來到城門口,遠遠的就有一羣人浩浩蕩蕩迎了上來,當先一人身着褐色官袍,呵呵笑着上來給劉顯行禮道:“二皇子,下官今天一早就去驛館拜見,沒想到二皇子早已經先走一步,下官只能在這裡等候了。”
劉顯看了他一眼,嗯了一聲,並不怎麼理會。
王德見了,悄聲給白風等人知會一聲。原來這人是四方城的城主,也就是司馬安的老子,爲人狡猾陰狠,攀上了鎮東王爺的高枝官途上倒是越來越順風順水。雖然不怎麼待見,但表面功夫仍然不能丟下,劉顯身爲二皇子,當然可以不予理會,但王德卻不能失了禮數,上前笑道:“原來是司馬城主,二皇子殿下一早就來跟我們匯合了,許是跟城主錯過了。”
司馬安臉色不變的呵呵笑着,“運氣問題,運氣問題。沒想到王老師昨天也到了,下官招呼不周,還請見諒啊!”
“哪裡哪裡,我只是跟隨罷了,此行並不是我負責。”
“哦?”司馬城主聞言頓時一愣,隨即掃了眼後面的人羣,追問道:“難道是哪位院長降臨,親自帶隊?”
“呵呵,那倒不是,”王德說着,指着微皺着眉頭的白風道:“是白風領隊。”
“白風領隊?”司馬城主的眼睛看過來,閃過一絲好奇,可是又轉眼看了看並肩站立在一起的二皇子劉顯,不由眼珠一轉,笑眯眯的上前一步躬身行禮道:“原來是白風領隊,下官未曾遠迎,還請恕罪啊!”
這司馬城主真是老奸巨滑,雖然不清楚白風的底細,但察言觀色的本事當真一流,看出白風在人羣中地位不低,頓時又是行禮又是道歉,後面一衆官員見他如此鄭重,都跟着躬身行禮,這一下子的架勢,絲毫不比對劉顯的差了。
劉顯見了不由微微一笑,看白風怎麼應對。本以爲白風初次面對這樣的陣仗,多少會有些忙亂,不想白風依舊皺着眉頭,只是嗯了一聲就完全不理會。不由有些驚愕,隨即眼中笑意更濃,看了眼同樣呆愣的衆官員,說了句,“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出發了。”就越過衆官直出門而去。
城門外馬車分成兩隊,左邊一隊站着學院剛纔先行一步的老師,顯然是學院的車隊。而右邊一隊也有二十來人,卻是皇室的車隊。兩方人馬分別上車,施施然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