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墨一時有些猶豫。
聶青青說道:“你不打算告訴她嗎?”
許墨道:“告訴她又如何?我已經不是青竹宗的弟子了,更加不是——更加不是她的許師弟了。”
聶青青搖頭道:“她可不這樣想。”
許墨苦笑一聲,道:“不這樣想又能怎樣,一切都會不到從前了。”
聶青青道:“她已經看出了你的身份。”
許墨道:“我知道。”
聶青青凝望着許墨,輕聲說道:“那你知道她在等你親自告訴她,自己的身份嗎?”
許墨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聶青青歎息着道:“無論結果怎樣,你都應該親自告訴她自己的身份。”
許墨凝望着聶青青,眼睛裡露出猶豫的光。
“你怕我吃醋?”聶青青笑了起來,“我在你眼中就是這麼不通情達理的人?”語聲稍緩,繼續說道:“放心吧,過去我能和她分享你,現在也能,去吧,去告訴她。”
許墨點了點頭,握緊拳頭,向着柳青芙走去,聶青青看着許墨過去的背影,不禁微笑起來,只是這笑容中,多少有些苦澀。
“我能坐下嗎?”
柳青芙正愣神時,忽聽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是真正的許墨的聲音,而不是那經過僞裝的李大柱的聲音。
她微微一笑,說道:“坐吧。”
許墨在她身邊坐下。
“你猜到了我的身份,對嗎?”許墨問。
柳青芙笑道:“你也猜到了我猜出了你的身份,不是嗎?”
許墨搖搖頭,笑了起來:“師姐,你還是這樣。”
“怎樣?”柳青芙原本憂鬱的眼睛裡,閃爍着明媚的光。
用灌醉妖獸的防守帶領擊打渡過第一次險境的許墨徹底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那些原本對他持懷疑態度,甚至不屑一顧的人,也承認了他的能力和領導地位。
即便一向與他不對付的張嘯林,也因爲受傷變得消停了不少,雖然暗地裡閒言碎語少不了,但至少沒有明面上與他做對了。
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發展。
一行人向東邊走了兩天,發現了沙漠裡的一處古城遺址,曾經輝煌的文明早已經淹沒在黃沙之中,而今只剩下一些飽經風霜的殘巖斷壁。
對於普通人,這種殘破的建築是毫無吸引力的,就算是武者,也因爲自身的處境而對其置若罔聞,唯有聶青青饒有興趣的觀看着尚且殘留的每一處壁畫,這是讓許墨頭疼的一件事情。
當然,倘若僅僅如此,許墨還不會有多少別樣的滋味,至少事不關己己不操心的美德能夠讓他遠離紛擾,但顯然,聶青青不會一個人欣賞美妙的壁畫,按照她的說法,美妙的東西應該與人分享。
至於是誰?
看看許墨那一臉不情願,卻又不得不裝作興趣滿滿的憋屈表情,便知是做了什麼不願意做的事情,又不敢發作,當然,倘若聶青青能送上一個香吻作爲鼓勵,許墨鐵定是甘之如飴的,不過很可惜,女孩忘記了這一點。
“快看,這些壁畫實在太漂亮了。”聶青青拉着許墨的胳膊,興奮的說道。
許墨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的是一個五官都被風化的姑娘,穿着印式的薄紗衣裙,擺出一個仿若飛天的造型。
天知道她會不會掉下來,許墨心想。
當然,倘若不想造成不必要的紛擾,這話是不能付諸於口的,就像每個女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一樣,男人也不妨隱藏一些——哄哄女孩而已。
“是啊,太漂亮了。”許墨抿着嘴,微仰着頭,一副嘖嘖稱奇的模樣,彷彿面前這不見五官的姑娘,是一名絕色美女一樣。
聶青青沒有聽出他語氣中的細微變化,依舊興高采烈。
“我告訴你,這可是沙拉巴族的遺寶,放在外面價值千金。”
價值千金!
許墨的覺得自己的眼睛裡一定開始冒金星,即便他已經高估了這壁畫的藝術價值,但卻沒想到它的商業價值也如此之巨大,他甚至盤算着是不是要用軟劍剝下一層來,放在空間玉佩裡。
“我勸你最好不要,壁畫已經習慣了沙漠的氣候,空間玉佩裡的氣候太好了,恐怕用不了幾天壁畫就會氧化。”
這是小白的聲音,許墨不知道小白是怎麼知道氧化這種東西的,但有一件事情他卻明白,將壁畫弄出沙漠的計劃算是流產了。
他的眼睛不自禁的露出失望之情。
聶青青無疑中看到了這種目光立刻猜到了一些東西。
“別想了,這可是瑰寶,你若敢破壞它,小心我與你誓不罷休。”她揮舞着小拳頭,做出一副自認爲兇惡的模樣。
天知道這模樣有多可愛!
咧着嘴,露出兩顆小虎牙;皺着眉頭和鼻子,擠出了鼻上的笑紋;纖細的拳頭毫無威懾力,反而引動了人類最深的慾望,那只是瑩白如玉的手,顯得如此完美。
許墨情不自禁的握住聶青青的手,低聲而柔情的說道:“放心吧,我又不是不知道。”
“虛僞!”小白的聲音在他心中響起,刺耳的就像鋼琴彈出的不和諧音,但此刻的許墨卻能自動將不和諧的音調化做和諧,就像一座人工調音器一樣。
“閉嘴!”他在心裡說。
就在這時,耳畔忽然傳來了一個女子的戲謔聲:“我來的是不是不是時候。”
聶青青就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將手收了回來,面頰紅紅的低聲說道:“沒有,柳姐姐,你來的正是時候,快來看看這沙拉巴族的壁畫!”
許墨無奈的回頭,看到柳青芙正施施然的走來,她走的不快,但每一步都格外穩健,她的臉上帶着顯而易見的促狹微笑,嘴角彎出了月牙兒的形狀。
“你來的真是時候!”許墨咬牙切齒的說道,與此同時,感覺自己胳膊一痛——不用說,一定是聶青青的“九陰白骨爪”了,女人彷彿天生就存在着“九陰白骨爪”的基因,越是漂亮的女人,這種基因越是表現的明顯,相應的,動作也越是嫺熟。
許墨咧開嘴,對着聶青青做出求饒的模樣。
“我疼。”他說,可憐兮兮。
“疼死你。”聶青青回答,兇巴巴的。
柳青芙終於還是憋不住笑了起來,笑聲迴盪在古稱的斷壁之間,猶如夜風的呼嘯。
聶青青尷尬的笑了笑,很快恢復過來,對柳青芙說道:“柳姐姐別管他,他就這副傻子的樣子,快過來看看壁畫。”
柳青芙抿嘴走到聶青青身邊,穿過許墨身旁時,還不忘遞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天知道這眼神裡包藏着多麼複雜的東西,有促狹、有戲謔,當然還有幽怨與無奈深深的隱藏其間。
就像盛放在瓶子裡,塞好瓶塞的醋,平時覺不出來,只有當瓶塞開啓時,才能嗅到濃烈的醋味。
“柳姐姐,快過來。”聶青青催促了一聲,右手指着一副穿着獸皮和樹葉的原始人狩獵的壁畫。
壁畫上五名原始人在圍獵一隻人身牛首的怪物。
聶青青道:“柳姐姐見多識廣,相比知道這是什麼吧?”
柳青芙微微一笑,若是旁的武者,未必會知道壁畫上的內容,但她父親平素就愛好這些古老典籍,耳濡目染之下,也瞭解到不少古老的傳說。
她對聶青青微微一笑,緩緩開口道:“聶妹妹,這是沙拉巴人圍殺夢魘的壁畫。”
“夢魘?夢魘是什麼?”聶青青問。
柳青芙笑了,聳了聳肩膀道:“夢魘是神話中的一種怪物,據說能鑽入人的夢境中,控制夢境。”
“啊,那不是很厲害?”聶青青拍着胸脯,露出驚懼的模樣。
這也由不得她驚懼,若是普通妖獸,哪怕再厲害的妖獸也不值的她這麼害怕,實在不行可以打,打不贏還可以跑,跑不了還可以拼了。
但卻不能不睡覺,聽着夢魘的能力,就像一睡覺就無法逃脫其魔爪一般。
柳青芙顯然知道聶青青心中所想,說實話,她第一次聽到這傳說的時候,表現的比聶青青此刻還要不堪,幾乎嚇得哆嗦了起來,連續三天不敢睡覺,當然那時候她五歲。
五歲的小姑娘剛剛開始用理性接觸世界,驟然接觸到這些陌生而恐怖的東西,害怕也是理所當然的。
“聶妹妹,放心吧,先不說這夢魘是否真的存在,就說在傳說中,最後一隻夢魘也在幾千年前被沙拉巴人擊殺了。”
聶青青眼睛一亮,道:“沙拉巴人能擊殺夢魘?”
柳青芙笑道:“當然,沙拉巴人可是有追夢者的稱號,相比是因爲擊殺夢魘而得到的。”
聶青青道:“夢魘這種厲害,他們是怎麼辦到的?”
柳青芙聳了聳肩,滿不在乎的道:“誰知道呢?這是沙拉巴族的秘密,或許他們從不睡覺吧。”說完這話,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來,這世界上哪有睡不着的人。
聶青青也笑了笑,手託着下巴道:“這裡大部分都是沙拉巴人與夢魘戰鬥的場景,或許我們能從中找到答案。”
柳青芙一聽這話,眼睛一亮,與聶青青對視一眼,具看出對方眼中的火焰,那模樣就像兩隻王八看對了眼睛似得。
許墨不得不無奈的站出來,低聲道:“兩位姑娘,兩位小姐,現在可不是研究什麼歷史的時候,早點休息的好。”
他擡頭看了看天,依舊是那輪明月,只是今夜的月亮也比往日圓,圓的多,就像一個標準的球形。
不知爲何,他始終感覺今夜的圓月有些不對勁。
聶青青和柳青芙對視一眼,具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笑意。
聶青青道:“好了,聽你的,我們回去休息吧。”說完話,拉着柳青芙向外走去。
許墨看着兩人遠去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他不知道兩女是從何時開始親密無間的,但這是一件好事情,不是嗎?
夜無聲,特別是古城的夜晚,尤其又以大漠古城的夜晚猶甚,今天許墨等人在古城裡紮起了帳篷,慶幸他們的運氣,能夠不用受到風沙的侵襲。
當然,現在的時間並不算太晚,篝火依舊燃的旺旺的,一羣人圍坐在一起聊天,只有幾武者選擇早點休息。
看見許墨三人走過來,金三富立刻起身,迎上去,說道:“三位,有什麼好看的?”
聶青青微微一笑,道:“你個金三富滿眼都是孔方兄,又怎知道我們去看什麼呢?”
金三富眯起來,指着聶青青,笑道:“哪有的事情,我金三富雖然愛錢,但又不是隻愛錢,讓我想想你們可能去幹什麼了?”他低垂着腦袋,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樣,半晌之後撫掌大笑道:“若我沒猜錯,你們是去看古城遺址了吧。”
聶青青笑道:“不錯,你可知道是哪片遺址?”
“讓我想想。”金三富也低頭沉思起來。
聶青青一臉微笑的凝望着他,也不催促,就連許墨也一臉微笑的凝望着金三富。金三富眼睛連眨了三次,微笑着道:“是寺廟吧。”
聶青青驚訝的道:“你怎麼知道?”
金三富笑道:“若要了解一座城市的文化,第一個需要去看的,自然是它的寺廟,只是不知道你們看到了什麼?”
聶青青笑了,道:“看到了一些很有趣的東西。”
“什麼東西?”金三富一臉興緻勃勃的模樣。
韋紅瓊則瞪了他一眼,道:“你先讓他們過來坐下說。”
金三富拍了拍腦門,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先坐下再說。”說完引着許墨等人到火堆邊坐下。
火光映出了金三富的臉,臉上全是興緻勃勃的微笑。
“現在可以說了吧。”
聶青青眯起眼,低聲道:“你們知道這座城市是屬於什麼人的嗎?”
除了許墨和柳青芙,其他人都搖了搖頭。
聶青青滿意的一笑,說道:“沙拉巴族的城市。”
“竟然是沙拉巴族!”金三富驚呼了起來,顯然是聽過沙拉巴族的名號。
韋紅瓊則一臉疑惑的問道:“沙拉巴族是什麼?”其他人也一臉疑惑的望着金三富。
金三富也不賣關子,徑直解釋道:“這沙拉巴族是原本居住在東南域的古族,你們可知道,我們這些人並不是東南域的原住民。”
許墨惑道:“那是?”
金三富道:“那是中古時期,東土之地百家爭鳴,爭鬥不休,一些東土人爲了躲避戰亂,就移居到了東南域,而東南域原本是存在着一些原住民的,這沙拉巴族就是生活在卡拉庫姆沙漠裡的原住民,只是不知道他們的城市遺址怎麼會出現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