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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墨微微一笑,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已經發現了他們的城市,說明他們曾經進過這裡。”

柳青芙也接話道:“我從一些古籍上看過移民驅趕原住民的故事,沙拉巴族相比是被移民驅趕到此的。”

金三富點點頭,道:“說來這事也不夠光彩。”

許墨道:“都是爲了生存。”

“是啊,爲了生存。”金三富歎息道,“說來沙拉巴人也是一支強悍的民族,人人習武,個個武學天賦都十分出衆,只是不知爲何,他們的人數始終上不去,所以強者的數量不多,對了,他們還有個名號,叫追夢者,不知這名號從何得來。”

聶青青微笑着道:“你不知道,我卻知道。”

“哦?你知道?”金三富眼睛一亮,“你知道些什麼?”

他除了對賺錢的生意感興趣,對這些古代的秘聞同樣興緻勃勃。

聶青青神秘的一笑,說道:“你可知道夢魘這種妖獸?”

“夢魘?”金三富嘴裡唸叨着這個名字,陷入沉思之中,半晌擡起頭,說道:“有這個印象,是不是傳說中能控制人類夢境的妖獸?”

“不錯,”聶青青道,“正是這種妖獸。”

金三富笑着搖搖頭,道:“恐怕是言過其實了,妖獸比人類強大,多在於肉體強大,想要控制人類的夢境,必須擁有比人類更加強大的意識海,我可不認爲妖獸能有這麼強大的意識海,夢魘之說想必是古代人類對於噩夢的一種具化,就像許多古代的傳說一樣,傳的像是真的,最後證明只是以訛傳訛而已。”

金三富說的也沒錯,歷史上確實有很多這樣的例子,人類習慣將無法解釋的事情歸結於奇妙的妖獸,因爲人類從未真正戰勝過妖獸這一羣體,對於這強大的羣體天生就存在着恐懼。

但這一次顯然不是這樣。

聶青青微笑道:“這你可錯了,夢魘確實存在。”

金三富道:“怎麼?你們在寺廟裡找到了證據?”

聶青青笑道:“不錯,我們找到了很多沙拉巴人同夢魘戰鬥的壁畫,有壁畫爲證,應該做不假吧。”

金三富眼睛一亮,道:“真有這些壁畫?”目光落在許墨身上,聶青青或許會騙人,但許墨一定不會,金三富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許墨看着金三富希夷的模樣,不禁露出笑容。

“確實有這樣幾副壁畫。”

“這麼說夢魘真的存在?”金三富小聲嘀咕,眼睛裡綻着金光。

就在這時,帳篷中忽然傳出一聲慘叫,這慘叫淒厲如惡鬼一般,在空蕩的古城裡迴盪。

許墨等人二話不說,立刻向帳篷跑去,許墨一馬當先,就見有帳篷裡有人影在晃動,這人影晃動的並無規矩,張牙舞爪的模樣,就像惡鬼亂舞,讓人看了心生驚懼之意。

許墨軟劍在手,就要挑開其中一頂帳篷的帳簾,忽然一道黑影從帳篷裡竄出。許墨定睛一看,正是一字慧劍門的張瑜,此刻他手持一把雪亮的長劍,向許墨刺來。

許墨早有準備,立刻舉劍格擋,噹的一聲,兩劍相碰,許墨只覺得一股大力襲來,下意識的用出太極十八劍式中的卸力之法,這才卸掉了這股力量。

“張瑜,你幹什麼!”

身後的柳青芙大喝道,同爲名門子弟,她自然認得這張瑜,算是一字慧劍門中格外出色的一名弟子,平素便使一口三尺長劍,劍法快而狠,有着一劍斷金的名號,半步凝神的修爲,也算是這次進入玲瓏寶塔的佼佼者。

他被許墨震開,身子在空中翻了個筋斗,落地後迴旋幾轉,卸去了力道,之後狂叫一聲,如同瘋了一般又一次衝將上來。

金三富皺了皺眉,高聲道:“李兄,不要傷他,他有些問題。”

不用金三富提醒,許墨也看出張瑜的問題,他雖上來就對許墨發起攻擊,但一雙眼睛卻泛出詭異的白色,虹膜彷彿將眼珠整個吞沒一般;他喝叫時發出的聲音也不像人聲,倒像是惡鬼尖利的呼嘯;他的劍法雖然依舊狠辣,但卻缺乏一種理性的控制,反倒像是違背了劍招式準則,瘋狂而不可控。

這種情況在一名劍客身上,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

許墨與張瑜對了幾招,找準機會,賣了一個破綻,張瑜立刻不顧一切的來攻,許墨順勢力透劍身,抖出幾朵劍花,打在張瑜身上,瞬間封住了他周身要穴。

張瑜長劍跌落,立刻倒在地上。

許墨收起軟劍,走過去將他扶起,通過手腕將一縷真氣送進他體內。

“怎麼樣?”聶青青問道。

“沒有任何問題。”許墨低聲說道。就在這時,張瑜忽然睜開了眼睛,眼睛裡哪裡還有什麼眼珠,儘是一片乳白,與此同時,他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刺向許墨心口。

如此近的距離,如此突然,即便以許墨的反應也躲閃不及。聶青青已花樣年失色的慘叫起來,就在這時,忽然一道劍氣掠過,撞在了張瑜持匕首的右手,噹的一聲,匕首立刻被震飛。

衆人回頭一看,就見白衣如雪的林絳雪尚保持着撥弄琴絃的姿勢,看她表情,彷彿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

平淡,過分的平淡。

許墨瞬間反應過來,目光一凌,虎爪出,一爪扣住張瑜的肩膀,只覺得一股大力襲來,幾乎要控制不住。

許墨暗暗心驚:“他不過是一個半步凝神的武者,武魂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爲何會有如此之大的力量?”

定睛望去,就見那猙獰的面孔忽然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

“小心!”聶青青喊。

不用聶青青提醒,許墨這次有了防備,開啓了入微能力,他發覺這個張瑜竟然在被他扣住肩膀的情況下,詭異的肘下出拳,朝他小腹襲來。

這一拳勢大力沉,實已超越了張瑜的能力,但依舊不能對許墨造成多少麻煩,就見許墨右手變爪爲掌法,手掌輕輕撫上那襲來的拳頭,以太極十八劍式的劍理佈下一層氣旋,拳頭撞上氣旋,發出哧的一聲悶響,力道被一層一層的削弱。

許墨得勢不饒人,立刻接着反震之力,摔出手腕,同時聚掌成拳,一拳擊在張瑜的胸口。

張瑜一連後退了五步,嘴角溢出血痕,顯然已經受傷,可他卻大吼一聲,就像完全不在乎傷勢一樣,復又向許墨撲將過來。

許墨不禁皺起眉頭,暗道:“剛剛我明明封住了他的穴道,爲何他還能動?此刻這一記重手,便是上官亭之流也免不了受傷,可他卻像沒事人一樣,難道這張瑜也隱藏了實力?”

他下意識搖了搖頭,先不說沒人能在他的入微能力下隱藏實力,即便這個張瑜是否真的能夠擁有這樣的實力,也要打個問號。”

就在這時,只聽金三富忽然開口喊道:“卸掉他的關節!”

許墨點點頭,欺身而上。這個張瑜雖然力量大的不可思議,但只會猛衝猛打,毫無技法可言,許墨強到他身邊,他看也不看,便是一拳。

拳頭裹挾着風聲而來,許墨見也微微冷笑,喝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也不改變動作,依舊保持前衝的姿態,直到拳頭臨他面前,才腳步一變,旋身而上,間不容髮的躲過拳風。

接着許墨使出易經五拳虎拳中的擒拿之法,扣住張瑜的肩膀,這一次他沒有手下留情,徑直將肩膀卸掉。

這時,張瑜的另外一隻拳頭已然揮到,就像一柄鐵鎚一般。

許墨只覺得腦後生風,立刻一矮身,拳頭插着頭皮而過,他趁勢將這隻手臂按在張瑜的咽喉手,左手探出一爪,卸掉這隻胳膊。

張瑜的兩隻胳膊的關節都被卸掉,兩手就如低垂的柳條一般自若垂落,搖晃不止,可即便如此,他也忘不了忘記,右腿踢出一腿,掃向許墨下體。

許墨微微冷笑,趁勢從他頭頂越過,來到他背後,右手成拳一拳打在張瑜的腰椎上,猛力一轉,張瑜立刻倒在地上。

這一拳可不是簡單的一拳,很有名堂,打的是腰椎連接下肢的骨骼,一拳下去,骨頭錯位,人自然也就站力不了。

張瑜的四肢都無法動彈,只能躺在地上,口中發出不似人類的嚎叫。

許墨皺了皺眉,蹲下身子,閃電般的探出手,將他下顎卸掉,這一下他連發生也變得很困難。

衆人這才圍將過來,看着地下掙扎中的張瑜,默默無語。過了好一會兒,許墨開口打破了現場的沉默:“他怎麼了?”

金三富俯下身子,在張瑜的身上摸了幾下,然後道:“幫我固定他的腦袋,我要看看他的眼珠。”

許墨立刻拿住張瑜的腦袋,張瑜在掙扎,他也不敢太過用力,生怕扭斷他的脖子,只能苦苦支撐,同時對金三富道:“要看什麼快點。”

金三富點點頭,兩指挑開張瑜的眼皮,眼皮底下竟然全是虹膜,沒有眼珠的痕跡。許墨看了不禁一驚,道:“怎麼會這樣。”

金三富站起身,環顧了一眼四周,憂心忡忡的道:“張瑜的表象倒讓我想起了一種妖獸。”

“什麼妖獸?”

“夢魘。”

金三富的表情嚴肅的就像一塊高山上的石頭。

風有些冷,氣息有些寒,古城的避風港並沒有起到避風的效果,風越來越大,氣息越來越冷,人也越來越害怕。

已是後半夜,卻無人安息,所有人都圍坐在篝火旁,火光映出了他們的臉,表情愁苦、嚴肅、絕望,不一如是,當又像是衆生百態一般。

一種名爲沉默的狀態持續了很長時間,這期間,唯有風成篝火的呼呼聲傳來,火苗竄的老高,可人並沒有覺得溫暖。

金三富開口:“已經很明顯了,我們到了夢魘的地盤,上古時代的妖獸並沒有消失,它在這片地域存活了下來,或許這也是這座古城變成了死城的原因。”

沒有人對此表示異議,就在剛纔,當金三富提出可能是夢魘作祟時,還有人不信,直到他們試圖立刻古城,卻發現無論朝那個方向走,都走不出這片地域時,纔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我們是在夢裡嗎?”韋紅瓊忽然問,她的聲音裡充滿了恐懼,這也是大多數人內心的情緒寫照,他們從未見過夢魘,不知道它的厲害,但未知纔是最令人恐懼的事情。

即便他們心中都在不停的告訴自己,沒人大不了的,不過是一隻妖獸而已,我殺死的妖獸多了去了;可在潛意識的控制下,身體依舊不停的顫抖。

韋紅瓊問的話,也是所有人想知道的,此地也只有金三富這個曾經閱讀過古老文獻的人,才最清楚夢魘這種妖獸,當然這種清楚也只比不清楚多上了一丁點而已。

就像漫天黑雲密佈的天空,金三富不過是比其他人,多看見了一角而已,但正是這一角,成爲了所有人的救命稻草。

在衆人的目光注視下,金三富搖了搖頭,輕聲道:“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先聽哪一個?”

聶青青瞥了金三富一眼,說道:“先聽好消息吧,這麼多壞消息,需要一個好消息高興一下。”

金三富點頭道:“好消息是,我們現在還不是在夢裡,也就是說,這是現實。”

“那麼壞消息呢?”聶青青又問。

金三富苦笑道:“壞消息是這隻夢魘至少也是凝神期的妖獸,能力已經到了能將夢境照進現實的地步,這座古城就是現實中的夢境。”

聶青青皺了皺眉,說道:“我不明白。”

金三富道:“我的意思是說,它用一種夢境,將現實中的我們束縛了,這座古城就是夢境與現實的通道,只要我們一睡着,就會——”

“就會像張瑜一樣?”韋紅瓊的聲音有些哆嗦。

“沒錯,”金三富點點頭,“他恐怕已經陷入夢境不可自拔了。”他憐憫的看了依舊處在迷惘之中的張瑜,低聲道:“殺了他,他已經成了夢魘的傀儡,不可能治好了。”

“這——”許墨看一眼張瑜,猶豫着下不了手,“有必要嗎?任他自生自滅不行嗎?”

金三富搖了搖頭,道:“他現在只處在一級變異的狀態中,如果到了三級變異,恐怕卸掉關節也奈何不了他,你也像在身邊隨時安放一隻定時炸E彈吧。”

許墨默默的點頭,走到張瑜面前,緩緩擡起手。

這隻手在空中懸了好久,終於還是無力的垂下,“你們誰來動手吧。”他說。

沒有人責怪他,在場的人手中,誰沒有幾條人命,但真正能面不改色的殺掉一個毫無抵抗能力的人的人,一個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