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們準備迎接下一輪孤注一擲的攻勢時,就聽妖獸大軍背後忽然傳來了一陣喊殺之聲,兩人定睛一看,就見一對人類的部隊從妖獸背後殺將過來,不斷的首收割着妖獸的生命。
兩人對視一眼,盡皆看出對方眼中的喜色,整個北山,能正面和妖獸對抗的部隊只有葉勝天手下的雲營,不用說,此刻正在後營收割妖獸性命的部隊,正是那隻強悍到極點的雲營。
穆恆林見狀,先是撇了撇嘴,輕聲唸叨了一句:“葉勝天這傢伙還真會撿便宜。”接着對穆森和穆寧說:“你們兩個還等什麼,趕快下令部隊全線出擊,擊潰妖獸。”
石源一聽這話,立刻就退了口血,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雲營收割着這羣無人指揮的妖獸的性命。
雖說妖獸的個體實力要強,但他們只會獨自對敵,又怎是懂得配合的人類的對手,當北山郡的郡兵出手時,妖獸大軍徹底崩快。
石源見到這一幕,不禁把心一橫,大吼道:“這是你逼我的,穆恆林!”
有了漁網陣的穆恆林根本就不怕石源,他冷笑道:“是我逼你的又能怎樣,你現在身陷囹圄,自顧不暇了。”
石源怒道:“穆恆林,我就讓你看看我的厲害。”
話一說完,真氣瞬間貫通全身,也不見有什麼動作,就見石源身體忽然脹大了幾圈。
原本就很高的他,此刻更是身高超過三米,穆恆林皺了皺眉,沒有貿然攻擊,而是說道:“收縮漁網。”
他自己站到一邊,靜靜的看着漁網陣壓縮石源的活動空間。
若是之前的石源,肯定會不停的攢動,以延遲這種壓縮的過程,但此刻的石源卻完全沒有攢動的動作,就見他微微冷笑,右拳猛地揮出,碩大的拳頭砸在漁網上,竟將控制這漁網的武者砸飛出去。
穆恆林見到這一幕,張大嘴,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要知道這看似簡單,實則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漁網陣的厲害是將獵物的力量分散到整張漁網上,所以個體受到的勁力並不算多,凝神期的武者接下融魂期武者的攻擊綽綽有餘。
但此刻,石源竟將一個凝神期的武者震飛,而真氣又沒有多少變化,足見其肉體力量增強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
漁網陣還想收縮,但石源又怎會給他們機會,一個控陣之人被震飛,原本完美無缺的漁網陣立刻露出了一個破綻,石源不管不顧的衝向這個縫隙,任由帶毒的刀片劃破他的皮膚。
他鮮血淋漓,卻毫不在乎,那些對於普通武者來說,致命的毒素彷彿根本不能傷及他的身體一般。
他用一種最不可思議,也是最暴力的手段破解了漁網陣,這甚至比之前許墨用純粹的技巧和速度破解漁網陣還令穆恆林不可思議。
但無論如何,石源是破陣而出了,而他破陣之後也沒有和穆恆林糾纏,徑直抱着玉姬,向遠方的曠野衝去。
直到此刻,穆恆林才反應過,氣的直跺腳:“奶奶的,原來這貨在虛張聲勢。”
沒錯,石源正是在虛張聲勢,這一招猿猴本體已是他壓箱底的功夫,用過之後,能短時間內提升肉體力道,大約一刻鐘,一刻鐘過後,體內所有的真氣就會被抽走,他固然可以在一刻鐘內重傷穆恆林,但那樣一來,自己也別想走了。
石源雖然是妖獸,卻是一隻冷靜的妖獸,萬事都已自己的安危爲己任,當然不願意冒險,於是他催動猿猴本體,暴力破解了漁網陣之後,立刻選擇遁走。
不得說,他的選擇絕對是正確的,猿猴本體的持續時間要比他預計的短得多,很快他就會恢復了人行形態,立刻就身子一軟,跌倒在地。
玉姬連忙過來,拉住他的手,急切的問道:“石源,你怎麼樣?”
她不是不知猿猴本體的後遺症,只是關心而亂而已。
石源微微睜開眼,艱難的擠出一個笑容,對玉姬說道:“沒、沒事,只是有些脫力而已。”
“可你體內的毒素!”
之前爲了破解漁網陣,石源被淬毒的刀子劃破了皮膚,在猿猴本體的狀態下,那些毒素自然奈何不了他,但猿猴本體一旦退去,毒素立刻展現出來。
現在他手臂和腳部的皮膚呈現出詭異的青紫色,四肢看起來都有些浮腫。
石源艱難的開口道:“放、放心吧,我休息一會兒就好。”
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情,這一次絕不是休息一會兒就能好的事,漁網陣上的毒素普通凝神期高手都支撐不住,就算他是融魂期的武者,多少也會受到影響。
更何況此刻他真氣全無,毒素立刻滲入了腑臟之間,想要將毒素拔出,恐怕不是一兩年能解決的事情。
玉姬心知石源這樣說是爲了安慰自己,淚水忍不住從眼眶中落下。
“石源,我們做的就近是對還錯。”她帶着哭音說道。
石源擠出一個笑容,柔聲道:“現在說對與錯都是沒有意義的事情,輸了就是輸了,而且這一次我輸的心服口服。”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許墨的模樣,不禁喃喃道:“那個許墨啊,不簡單。這一次穆恆林能突破,恐怕也與他有關,我真實大意了,中了他的引蛇出洞之計。”
天已微亮,光線透過門窗,照進這一座小小破廟中,照在石源臉上,映出了他那一張蒼白的臉。
他微閉着眼睛,面孔因爲痛苦而變得扭曲。
玉姬就守在他身邊,不停的向他體內輸送着真氣。
情況要比兩人想象的更加糟糕,漁網陣的毒素不但即將深入腑臟,還將深入大腦。毒素一旦入腦,就不是真氣拔毒所能解決的事情,畢竟無論是妖獸還是人類的大腦,結構都極其精密,真氣根本不敢過多在大腦裡運轉,更不用進行拔毒這種精細的操作了。
玉姬只有盡力將真氣打入石源體內,緩解毒素進入大腦的過程。
石源微微睜開眼,對玉姬道:“別浪費時間了,沒用的。”
他說的沒錯,雖然玉姬已經拼盡全力,但這毒素完全不收真氣控制,也不能被中真氣消融,依舊再向大腦進攻。
最多再有一刻鐘,就能進入腦裡。
玉姬苦着道:“我一定會救你的,一定會。明溪村不是有個神醫嗎?我送你去他那裡。”
石源心中苦笑,先不說他之前進攻明溪村的所作所爲,就算對方能不計前嫌的幫他醫治,恐怕也無能爲力。他對漁網陣的毒再清楚不過,普通凝神期武者,中毒立死,融魂期高手也只能以自身真氣抵抗。
現在他自身真氣全失,想要憑藉外力抵抗毒素,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玉姬也很清楚這一點,但她不願意放棄,只是一個勁的對石源說放心,但石源心裡比誰都清楚,他已經無藥可救了。
“玉姬啊,我真的有些後悔了。”石源忽然開口,凝望着玉姬那芭蕾舞演員一般的完美側臉,柔聲說道:“你說我們要是安分守己的待在北山裡,應該就不會遭遇此劫了,我也不會因爲當年那一場失敗,而發動這場戰爭,更不會經歷這更加慘痛的失敗。”
“不、不是的,”玉姬滿含淚水,她很想找出一個理由來否定,但卻發現,所有理由都是蒼白的。
她很想將錯誤推到別人身上,但最後卻發現,所有一切就像石源所說的一樣,都是他自己的錯,怨不得別人,就算他此刻死去,也怨不得別人。
石源微微一笑,顫巍巍的伸出浮腫的右手,輕撫着玉姬的秀髮,而今這隻右手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澤,可玉姬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直到最後一刻,她才覺得石源是屬於她一個人,而不是屬於別人,不是屬於野心,不是屬於妖族。
淚水落下,彙集成海。
望着不住哭泣的玉姬,石源笑了笑,溫柔的說:“放心吧,爲了你我也會支撐很久的。”他只說支撐,沒說治癒,因爲他明白,一旦毒素入腦,就只能支撐,治癒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沒有武者敢於在大腦裡行走真氣,更沒有醫者敢於對大腦用藥。
“我後悔啊。”石源嘆息道。
就在這時候,廟門口忽然傳進一個男聲:“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聽得這熟悉的聲音,玉姬猛地轉頭,就見一年輕男子帶着一對人馬站在廟門口,這男子正是一大早帶着北山郡郡兵向北山郡趕來的許墨。
就連他自己也沒想到,會在中途的一間破廟裡,遇見敗逃的玉姬和石源,更沒有想到,石源已經行將就木。
身邊一個鐵塔式的漢子想要上前,卻被許墨攔住。
“你們到外面等我吧,我要和這兩人說說話。”
若是之前,漢子斷不會聽許墨的話,但經過明溪村的一切,郡兵們對許墨敬若神明,自然不敢忤逆,當下狠狠的瞪了玉姬一眼,帶着衆人退去。
一時間,廟裡只剩下三個人,許墨、玉姬,還有石源。
許墨邁步走進破廟中,他走的很慢,但每走一步,都帶着一種特別的韻律感。
玉姬擋在石源身前,警惕的凝望着許墨。
“你想幹什麼?”她冷冷的道。
許墨失笑道:“我就算真想幹什麼,你能阻攔嗎?”
玉姬眼神黯然。
許墨說的沒錯,若他真想幹什麼,她是無法阻攔的。就算全盛時期的她,都不具備抵抗許墨的實力,更不用說此刻她也幾近油盡燈枯,別說是一個許墨,外面任何一名北山郡的郡兵,都能將她置於死地。
石源忽然笑了起來。
玉姬詫異的回頭,只聽石源說道:“玉姬,你讓開吧,許兄弟不會傷害我的。”
許墨走到石源身邊,右手趁勢按住了他的脈門。玉姬正想對手,卻被石源眼神制止。
許墨微微一笑,說道:“你怎麼搞成這樣了?”語氣就像面對老朋友一樣。
石源苦笑道:“還不要怪你,將穆恆林治好,這傢伙又拿出了那個大漁網陣,而且古木王這個老傢伙也不是真心助我。”
他說話的語氣就像對老朋友抱怨,任誰聽了剛纔那一段話,都不會想到兩人之前是不死不休的敵人。
許墨微微嘆息道:“毒素即將入腦,有些麻煩。”
石源苦笑道:“你又何必說麻煩?直接說死定了不是更好。”
許墨笑了,道:“以你的實力,恐怕想死也很難。”
“是啊,”石源嘆息道:“就因爲想死都難,所以才覺得自己死定了。”
像石源這種告訴,毒素入腦一般不會讓他直接死亡,而會慢慢折磨他,滿滿侵蝕他的意志和理性,直到最後,將他變成一個沒有理性的瘋子。
任何一個高手都不會接受自己變成一個瘋子,他們往往會選擇在瘋狂之前,自我了斷,石源也是這樣想的。
所以他才說,不會立刻死,所以死定了。
許墨微微搖頭,輕聲道:“其實你未必會死。”
石源道:“你別安慰我,我知道你沒這麼好心。”
許墨笑了,道:“我的確不是好心人,”語聲稍頓,又道:“要得到一件東西,就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石源從許墨的語氣中聽出一絲別樣的味道,不禁開口試探道:“別告訴我你有辦法解決毒素入腦的問題?”
“入腦是解決不了。”石源眼神黯然。
許墨微笑道:“可現在我卻能阻止毒素入腦。”
許墨的醫術並不高明,可以說是極度蹩腳的,這點讓顧老爹也無可奈何,你說擁有入微能力的武者,怎麼會學不會醫術?
剛開始顧老爹還不信邪,強迫他學習,到後來,乾脆就隨便了。慘痛的教訓讓他看破一個事實,在武道上擁有絕世天賦的人,怎大一定程度上可能是醫道的白癡。
當然,這話是不可付諸於口的,倘若傳出去,那得罪的天才可是不少。
當然,許墨的醫術也不是沒有讓顧老爹欣慰的地方,至少在治療一些內傷上,用着顯而易見的作用,有些特別的傷勢甚至顧老爹也不得不依仗許墨。
就好比此刻,面對身中劇毒的石源,顧老爹就算在這裡,也只能束手無策。他是醫生,又不是神,就算神也未必有辦法,但許墨卻有辦法。
“你相信我嗎?”許墨緊盯着石源,瞧着他那張臉上任何一點別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