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自己是怎麼被他們拉到“聚賢殿”,又怎麼坐下來吃完了那一頓味同嚼蠟的大餐,在林笑的記憶中都已經變得很模糊了。他只清晰地記得“比武招親”這四個大字,彷彿四記重錘,敲得他直到回房獨處的時候才清醒過來。
“天啊,我怎麼沒跟小柔她講清楚呢?!”林笑坐在牀沿上,突然仰天長嘆,恨不得扇自己幾巴掌。其實,倒不是他不想說清楚,而是明白在那種時候開口,無異於自尋死路。
因爲,想從凌霄宮的第九層殺到第一層,固然是絕無可能,而即便是從第七層開始,一想到那數萬弟子如螞蟻般地蜂擁而上,林笑覺得自己也同樣是生機渺茫。所以,他膽怯了、退縮了、遲疑了,最後便錯過了……
“完蛋了,本來是想找玄天髓液救命的,這回卻要把自己的小命送上去參加什麼比武招親,奶奶的,趙小柔是得有多恨嫁啊?”林笑心中不由盤算着,不知道應該怎樣從眼前這種局面打開缺口。
事實上,更讓林笑鬱悶的,是現在他連一丁點兒有關玄天髓液的消息都沒有。不知道這玩意兒凌霄宮到底有沒有,也不知道凌霄宮到底有多少,掌握在誰的手裡。
“或許,我應該偷偷地潛入到第八層,或是第九層去……”林笑正在琢磨着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突然院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你是……酒肉真人?”等林笑打開門,看清了來人,忍不住大吃了一驚。他吃驚的並非是酒肉真人來訪這件事,而是酒肉真人改頭換面,容貌變得正常些了不說,還難得一身整潔,不再像以前那般臭氣熏天了!
“廢話,這纔是我的真面目,給我記住咯!”酒肉真人毫不客氣地將林笑一把推開,施施然地走了進來。
“真人,這是我的院子誒,你怎麼好像自己家似的亂闖啊?”林笑哭笑不得地跟在後面,大聲抗議道。說實話,雖然酒肉真人曾領着凌霄宮大軍攻擊過青山城,但對於丟失了趙小柔的他來說,這更像是無奈之舉,林笑自然不會耿耿於懷。
而與這種尷尬經歷相比,林笑倒是比較看重與酒肉真人的私人情誼,無論是跟他那一頓飯的緣分,還是被他追殺下不幸墜谷的際遇,都算是一段難忘的回憶吧。
“怎麼,老朋友來訪,你就這種態度啊?”酒肉真人進屋後往椅子上一坐,顯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道:“還你的院子呢,這一整座祈雲山都是我凌霄宮的,啥時候才能輪得到你做主?”
“真人,我有它暫時的使用權!”林笑仍是據理力爭道。
“得了吧,我可不是來跟你爭地盤的。”沒好氣地擺擺手,酒肉真人總算是嚴肅了起來,看着林笑認真道:“小子,當初進攻你們青山城,我知道自己犯了一個不小的錯誤,如果沒有你的話,小柔她也不可能安然脫身,我應該好好感謝你纔是。”
“你一下子變得這麼客氣,不會是有什麼陰謀吧?”林笑卻仍是全無正經地應付道。
“都到了祈雲山,我還有必要跟你耍陰謀麼?你這小子屬於送上門來的香饃饃,就算再怎麼變態,也是任我魚肉的命運啊!”酒肉真人不以爲然地繼續說道:“所以,你應該知道我不是要來對你不利的,恰恰相反,倒是有幾句良言相告,包管你受益無窮。”
“哦?莫非這老小子還知道我上山的目的不成?”林笑心裡嘀咕了一句,連忙開口道:“真人親臨賜教,我自當洗耳恭聽,還望真人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纔好。”
“放心,該告訴你的,我半點兒都不會隱瞞,不該告訴你的,你小子再怎麼惦記也是沒用。”酒肉真人倒也爽快,接着話茬往下道:“不過,在這之前,你得先把來意跟我坦白交待咯。”
“來意?這……還真是有些難以啓齒啊……”林笑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下定決心把玄天髓液的事兒給講出來。萬一,酒肉真人是替趙小柔來探查他底細的,林笑豈不是要弄巧成拙?
“好了,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小柔這丫頭把什麼事兒都寫在自己臉上了。”酒肉真人擺擺手,繼續說道:“總之,我真是低估了你的魅力,竟然能把冠絕凌霄宮,搞得祈雲山上下雞飛狗跳,且無人能制的混世小魔王給不動聲色地擺平。這種實力,可比你在青山城一役中所展出出來的武道還要強勁許多啊!”
“老天爺,我和趙小柔之間可是百分百的純友誼呀!”林笑心中暗自叫苦,嘴上卻不得不敷衍道:“所謂日久生情,應該就是這麼一回事兒吧,我只能說,一切發生地太快、太突然了……”
“這些兒女情長,我本來是不願管的,但小柔她既然是我的侄女,有些話就不得不攤開了說。”酒肉真人一臉鬱悶道:“當初,掌門他之所以會定下這個荒唐的比武招親,便是因爲遁影神宗那邊給他的壓力太大,他又沒辦法勉強小柔與金三郎成親,這纔有瞭如此無奈之舉。”
“等等,這事兒怎麼牽扯到遁影神宗了?還有,金三郎又是哪位啊?”林笑聽得有點兒糊塗,忙不迭地插嘴問道。
“此事說來話長啊……”似乎料到了林笑必會有此一問,酒肉真人立馬打開話匣子,將故事的始末娓娓道來:“金三郎的真名叫金麟,乃是遁影神宗現任掌門金子雄的三兒子,故而,旁人都稱呼他爲金三郎。十幾年前,我哥與金子雄訂下了娃娃親,相約等到趙小柔十八歲的時候,便將之許配給金家老三,這纔有了現在的比武招親。”
“我靠,都說是娃娃親了,幹嘛不直接成親了事,反而要多此一舉地搞什麼比武招親啊?”林笑在心裡無聲吶喊着,臉上卻略顯激動道:“以小柔的挑剔眼光,她肯定是看不上金三郎咯?”
“廢話,要是小柔她願意的話,還會弄成現在這種複雜的局面嗎?”酒肉真人瞪了林笑一眼,嘴上不留情面地繼續道:“其實,她還真不挑剔,否則,又怎麼能瞧得上你呢?”
“咳,真人這話說得很沒道理,我們男人的魅力,當然需要投入時間去慢慢體會,才能明白其中的真正味道,所謂內涵,又豈是光看外表便能瞭解的?”林笑裝出一副深沉的模樣道。
“得了吧,就你那點兒內涵,我早從你的吃相中窺見一斑,恐怕瞭解地比小柔還要深刻呢!”酒肉真人一語戳中林笑的要害,臊得他抓耳撓腮,不得不故作失聰狀。
“不過話說回來,那個勞什子金三郎,難道就甘心眼睜睜地看着到手的鴨子飛走麼?”眼見酒肉真人笑而不語,林笑趕忙轉移話題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當然不會甘心!”酒肉真人點頭道:“只不過,他對自己的實力有充分的信心,所以,比武招親對他來說可謂是正中下懷。”
“如此說來,這個金三郎是真的很強咯?”林笑眉頭微皺道。
“嗯,遁影神宗在東北區一家獨大,實力比之我們凌霄宮還要厲害三分,那金家老三自然不會是什麼等閒之輩。”酒肉真人沉聲回答道:“但他究竟有多強,我就不太清楚了,畢竟,凌霄宮上下誰也沒和金三郎真正地交過手。”
“好吧,暫且把這廝扔到一旁。”林笑面露無奈道:“除了金三郎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的高手需要注意?我可不相信凌霄宮整出比武招親這麼大的動靜,咱們西北地區的強人們會無動於衷。”
“你說的很對,這段時間來報名參加的人都快要把祈雲山給踏平了。”酒肉真人心有餘悸道:“要不是你小子來得晚,便能見識到那種人山人海的盛況,保證讓你這輩子都忘不掉。”
“那我還得慶幸自己來遲了啊!”林笑一想到那種人頭攢動的景象便頭皮發麻,忍不住繼續道:“凌霄宮掌門比武招婿,遇上這種百年不遇的大事,但凡是**有鳥的男人,都應該會過來湊個熱鬧的。”
“沒錯,比武招親的消息一經發出,就已經在西北甚至整個南大陸都引起了轟動,你現在才趕來,說明消息渠道很是閉塞啊!”酒肉真人拍着他的肩膀道:“幸虧,這事兒只預備了三個月的週期,頭尾加一塊兒,也不過四五十天的時間,所以,參加的主要選手還是以咱們西北男兒爲主。”
“好了,您還是趕緊給我提個醒吧!”林笑苦着一張臉道,心裡琢磨着自己可是誤打誤撞下被動參與進來的,怎一個“衰”字了得啊?
“名單太長,我都記在這扇書貝里了,你拿回去慢慢研究吧。”不料,酒肉真人還真是挺貼心的,完全把林笑當成了自己人,大開方便之門。
“哈哈,多謝真人相助,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林笑一邊說着違心話,一邊將書貝收入懷中,幻象着自己收進去的要是玄天髓液那該有多好?
“你別高興地太早,我今天過來找你,可不是隻爲了送上這麼一份資料。”誰知,酒肉真人卻仍有後話未講:“你要明白,這場比武招親,看似只是爲了小柔選個如意郎君,但背後隱藏的東西卻還有很多。”
“願聞其詳!”林笑正缺這種有料可爆的內部資深人士呢,連忙豎起耳朵,一個字都不敢輕易放過。
“簡單點兒說,這涉及到凌霄宮高層們的鬥爭,尤其是對你這顆新近崛起的冉冉之星,我們內部的意見很不統一。”酒肉真人坦白道:“更何況,小柔的身份非常敏感,你若是在比試中脫穎而出,真的娶到美人歸,恐怕凌霄宮的格局也會因你而改變,造成無法預料的結果。”
“不是吧,這事兒能有這麼誇張?”林笑似乎第一次認識到凌霄宮掌門之女所蘊含的意義。
“還真就這麼誇張!”酒肉真人加重語氣道:“對於西北連環十二城,凌霄宮內部一向都有兩種意見,一是傾盡全力也要將之整個掌握在自己手中,另一種意見便是覺得這種蠻荒之地無關緊要,不願花太多力量投入其中。試想,若你和小柔真的結成了夫妻,那幫強硬派又怎好繼續對青山城下手呢?”
“你們有這般重視西北連環十二城嗎?我怎麼一點兒都沒看出來?”一想到上次凌霄宮舉兵來攻,打得旗號也是爲了趙小柔的緣故,林笑不由一臉疑惑道。
“哼,如果這些老傢伙的野心會如此容易被你們識破,那凌霄宮豈不是徒有虛名,還怎麼屹立於西北三百餘年而不倒啊?”酒肉真人故作高深地笑道:“況且,以前之所以沒有太大的動作,乃是因爲決絕嶺和一品堂和我們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勢,任何一方的異動,都有可能招另外兩方面的打擊。”
“所以,你們便選擇以不變應萬變?”林笑點點頭,總算明白了一點兒關鍵之處,思忖片刻後又繼續道:“如此說來,我們青山城的崛起,實際上就是打破了這種均衡態勢,讓你們也跟着蠢蠢欲動了起來?”
“正是如此,對於你們的出現,不論我們凌霄宮還是一品堂,甚至於陷入被動的決絕嶺,都持着一種放任其發展的態度,就是希望青山城能夠將西北連環十二城的局勢徹底攪渾,從而得到重新洗牌的機會。”酒肉真人的回答不由讓林笑產生了一種活在別人控制下的荒謬感覺。
“不用擺出這副表情嘛,依我看,你們不應引以爲恥,反倒該以之爲榮纔對。”酒肉真人自是明白林笑心中所想,不禁笑着勸慰道:“因爲,青山城之後的發展速度已經完全超出了我們的預料,也脫出了我們可以掌控的範圍,若非如此,那些老傢伙又怎會一定要趁着小柔失蹤的這個機會去討伐你們呢?”
“你的意思是,凌霄宮的強硬派已經不能容許我們的存在了?”林笑兩眼一眯,語氣中透露出一股刺骨的寒意。
“是的,你們的存在已經影響到了西北連環十二城的根基,無論是凌霄宮下轄的西北五城,抑或一品堂佔據的東北四城,都能感受到那股源自青山城逍遙宗的風暴,正將人們心中沉睡已久的渴望給重新喚醒。”酒肉真人一字一句道,聽得林笑也跟着血脈賁張,深覺這兩年的努力沒有白費。
“好吧,無論如何,能夠得到西北三巨頭的認可,我覺得榮幸之至。”林笑恢復了輕鬆的表情,接着說道:“按照你剛纔的這種邏輯,現在的凌霄宮裡不僅遍佈了我的敵人,他們還會想方設法地阻撓我參加比武招親的行動,甚至……直接找機會把我做掉?”
“哈哈,你最好有這樣的覺悟,否則,等到大禍臨頭的時候,便是罵破了天也沒的用處咯。”酒肉真人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道。
“呃……我冒昧問一句,真人是不是也屬於他們那一派的?不然,幹嘛老是一副恨不得我早點兒受難的模樣?”林笑沒好氣地問道。
“我要是他們一派的,還會這麼苦口婆心地跟你說這麼多嗎?”酒肉真人翻了翻白眼,頗爲無奈地繼續道:“要不是爲了小柔那丫頭,我才懶得理你死活,畢竟,當初我曾經拉下老臉來勸你加入凌霄宮,你小子不僅不領情,還擺了我一道,將狂魔刀和仙絕劍不知給捲到哪兒去了。”
“真人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的啦。就像我能理解你率兵攻打青山城一樣,你也應該體恤下小子奪寶而逃的苦心,如此,咱們再做回無話不談的忘年交,倒也不失爲一大興事呀!”林笑見酒肉真人的話語中包含着一絲隱晦的關切之意,連忙大獻殷勤道。
“算你識相,要知道,本真人雖然實力一般,但身爲掌門的親弟弟,小道消息可是多得很!”酒肉真人一臉得意地吹着牛皮道:“總之,對那些強硬派,你也不用太過擔心,自會有另一派的人馬去制衡他們,你只需平日裡多多留意便是。”
“好嘞!”林笑同樣一臉滿意地回答道,心想,通過趙小柔搭上了酒肉真人這根線,自己在祈雲山便不會眼前一黑,漫無目的地胡亂折騰了,這真是送上門來的福氣啊!
結束了和酒肉真人的一席長談,林笑深感受益匪淺,並依此制定了一個表面上參加比武招親,實則暗中追查玄天髓液的計劃。雖然,這種做法有利用趙小柔的一片癡心之嫌,林笑卻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辦法,能從這危機四伏的凌霄宮裡取得自己想要的東西。
“希望小柔能明白,我也是迫不得已下做出的無奈之舉……”用這種根本站不住腳的理由暫時麻痹了自己,林笑便安心地在祈雲山住了下來,和許許多多來自四面八方的**帥哥們朝夕相處,耐心等待着比武招親大會的到來。
在此期間,趙小柔曾主動來過兩次,後來爲了避嫌,她也減少了與林笑的接觸,轉而支使着月兒和仙兒這兩個倒黴的丫頭天天幫她跑腿,看得旁人豔羨不已。只不過,林笑卻並沒有將這份優越感表現出來,在他想來,自己身處凌霄宮的這段日子,還是儘量低調一些比較好,免得惹動了八層、九層的那些老怪物,招來不必要的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