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無需多言,像鍾無期和孫仲謀這樣的**湖,又豈會察覺不到自己此刻的尷尬境地?所以,當這個誰也不願提及的話題被挑明瞭以後,兩人便不再繼續交談,而是各自琢磨起心事來。
毫無疑問,風語團被逼入現在這步田地,肯定是內奸從中作祟所致。而且,這個人心思之細膩,手段之高明,堪稱衆人的一大勁敵。
當然,最要命的,是這個神秘人物還一直隱藏在隊伍當中,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再度出招,攻大家一個措手不及。因此,不願坐以待斃的幾位統領略一思忖,便很快回到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小心戒備。
“鍾老,我們身後的獸羣已經沒剩下多少了,爲何部隊還不放慢腳步,先找個地方稍作歇息呢?”見鍾無期一臉陰沉地回到了火鳥部,白無情連忙迎上去問道。
作爲火鳥部“名義上”的掌權者,白無情從不費心去理會隊伍的日常訓練和管理,反正,這一切都有鍾無期幫他打點,他自是樂得做一個甩手掌櫃。
“大少爺,我們已經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悠哉了。”鍾無期苦笑着答道:“此次行動已被人設下圈套,我們的隊伍……肯定是出了叛徒!”
“什麼?這怎麼可能?在西北區還有人敢跟咱們風語團作對嗎?”白無情聞言大驚,似乎很難相信這一事實。
不過,他的自信也並非毫無根據,像風語團這等名列十大獵魔組織的超強部隊,若論起實戰能力來,可是還要強過許多名門大派。只可惜,這次的敵人卻不是來自於外部的入侵者,而是從看似鐵板一塊的風語團內部出了問題。
“大少爺,你們兄弟幾人間勾心鬥角,彼此競爭多年,看來有人已經等不及要決戰了呢。”鍾無期毫不避諱道。
“你覺得是誰?”雖然,白無情不認爲自己那幾個弟弟能想出這樣驚人的計謀,可眼前的事實卻容不得他不信。
“定是老二無疑!”鍾無期篤定道:“衆兄弟間,只有你和他最有資格坐上團長的位子,而他不僅野心勃勃,還獲得了林海部的全力支持,整體實力比之我們是隻強不弱啊!”
“嗯,他娘便是林海部的統領,又最得我爹歡心,利慾薰心之下行此險招,倒也說得過去。”白無情點頭道:“可是,他們林海部這次只帶了五百人馬出來,若是陰謀敗露了,豈非連最後一搏的力量都沒有?”
“大少爺難道忘了,老四的手裡還有一支隊伍呢!”鍾無期的嘴角往邊上一努,繼續輕聲道:“山麓部那兒的五百人雖是掌握在老孫頭的手裡,但四少爺當家多年,對他們照拂有加,說不定早就暗施手段,勾搭到一塊兒去了。”
“不可能,山麓部的孫家兄弟向來都是油鹽不進,連咱們那麼高的許諾都不屑一顧,又豈會看上老二那點兒家當?”白無情搖頭道。
“誒,老二和老四興許不好使,可再加上一個老八的話,孫仲謀便難免要動心咯!”鍾無期突然講出這樣一句話來。
“老八?他能頂什麼用?”白無情面帶不屑道。對白無雙這個“妖女”所生的野種,他從始至終都沒有真正將之當成一個對手來看,更遑論什麼兄弟之情了。
即便是小白掌櫃搭上青山城這根線,跟着林笑一起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白無情也瞧不起他,甚至,連表面上的客套都不願去做。這也是爲何老三會成爲說客,而他只能做一個“看客”的原因所在。
“老八現在在青山城地位不低,對林笑也有一定的影響力,如果,他們能夠拿出足夠的籌碼,吸引孫仲謀也加入到‘爭霸天下’的遊戲中去,他們之間的聯手便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鍾無期道出了自己的理由,看似虛無縹緲,卻着實讓白無情心驚肉跳。
“這、這未免也太聳人聽聞了一些吧?”果然,白無情雖然志大才疏,少有主見,卻也很難接受這種荒誕離奇的說法。
“哼,這是因爲你不瞭解孫仲謀,不明白他們三兄弟的心思。”鍾無期冷笑道:“數十年如一日的獵魔生活,很容易教人乏味。而且,孫仲謀此人胸懷大略,諳熟兵法,若是有機會能讓他一展身手,他定不會拒絕的。”
“原來如此,我們風語團雖揚名天下,又有‘甲天下’這種能賺錢的好買賣,卻並不是他們的興趣所在啊……”白無情恍然大悟道。
“早年,爲了爭奪地盤,我們與各方勢力廝殺不休,這纔打下了現在的江山。如今,馬放南山,衣食無憂,這些老傢伙再不出來動動,便要憋出病來了。”說到這裡,鍾無期也忍不住感慨萬千。
想到曾經與之並肩的生死戰友,現在卻要馬上成爲刀劍相向的仇敵,他的心裡像是打翻了調料瓶,五味雜陳,說不上是什麼味道。
“鍾老,那我們該如何應對呢?”爲了自己的小命考慮,即使不願打擾鍾無期的思路,白無情仍是沉不住氣地問道。
“以不變應萬變!”鍾無期毫不猶豫道:“眼下,就要看團長的態度了,畢竟,他手裡握有最爲強大的風語部,無論是誰,想要興風作Lang,總得過了他這關才行!”
顯然,鍾無期這話是說到了點子上,而與此同時,抱有同樣想法的,可遠遠不止他一個人。
“娘,爹到底是什麼態度啊?”一看到蘇美玲面色不愉地獨自回來,最懂察言觀色的白無義便知大事不妙。
“唉,你爹他聽不進勸,怎麼也不願率先動手。”蘇美玲無奈地搖頭道。
“什麼?連你也勸不動他嗎?”白無義難掩失望道。
“你爹看似冷酷無情,做事果決,但在對待家人的問題上,卻一直都這麼猶豫。或許,當年那次權宜之舉,我們是真的做錯了吧……”想起往事,蘇美玲神色一黯,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與人傾訴。
“娘,當年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你一直都諱莫如深,不願和我講。現在,形勢緊迫,你總得把真相告訴我,讓我一起幫你籌謀啊!”白無義連忙催促道。
“好吧,可這件事要從何說起呢……”終於決定把深藏心底的秘密講出,蘇美玲這話匣子一經打開,便是滔滔不絕,一時間聽得白無義是目瞪口呆,咋舌不已。
把時間往回倒推三十多年,那個時候,白如冰還只是個初出茅廬的愣頭小子,仗着天賦異稟,拜得名師學藝,誓要憑藉一己之力打出一個屬於自己的未來。
而彼時,蘇美玲正是和白如冰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兼青梅竹馬。兩人同住一個村子,又是隔壁鄰居,再加上兩家世代通好,可謂是一出孃胎,便已有了結爲親家的意思。
原本,如果一切按照正常發展,他們定能成爲一對人人羨慕的神仙眷侶,只可惜,世事難料,命運這玩意兒,最見不得平凡而幸福的人生,總要翻起點兒波瀾來折磨人。
當白如冰在二十來歲建立風語團時,他的初衷還只是單純地爲了打獵,爲了能夠交到志趣相投的朋友。可隨着風語團的逐步壯大,未來的發展軌跡卻慢慢脫離了他的預設方向,開始變得不受控制起來。
爭奪地盤、互相算計,還有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不停戰鬥。直到這時,白如冰才深刻體會到,想要在東極大陸立足,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情。
更可怕的是,等白如冰醒悟時,卻發現自己已經抽身不得。因爲,即便他有心放棄,卻也難捨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從而演變成一種身不由已的可悲狀況。
既然無法擺脫命運,那就只好隨波逐流了。白如冰並不缺乏這樣的勇氣,也具備這樣的實力,所以,他成功了。但是,在邁向成功的頂峰時,他卻不得不面臨妥協,需要持續不斷的外力來助他登頂。
其中,便有一件影響深遠的大事,也即是蘇美玲至今仍耿耿於懷,難以忘記的所謂權宜之舉。
那是在風語團發展壯大,逐漸成爲一股足以威脅到西北三巨頭之勢力的時候,面對着來自凌霄宮和決絕嶺的壓力,白如冰左衝右突,奮力掙扎,最終,卻還是不得不尋找強援以避免即將到來的滅頂之災。
無疑,在當時的西北,唯一能與兩大豪門掰掰手腕的,便只有一品堂了。所以,白如冰毫不猶豫地找上門來,希望能夠藉助他們的力量,爲自己謀得一席生存之地。
按照道理來說,這本該是強強聯手的雙贏之舉,在一定的利益與權謀交易背後,各自付上代價,達成皆大歡喜的局面。可誰也沒有料到,一個女人,一段婚姻,卻成爲了這筆交易的重要籌碼。
三十多年後的白如冰,還是一副劍眉星目,雍容儒雅的模樣,可想而知,三十年前的他又是怎樣一個美男子。
在一品堂盤桓月餘,只不過微露鋒芒,便有一位長老的孫女看上了白如冰,甚至鬧到了非他不嫁的地步。而那位長老,又是一品堂中手握重權的人物,萬萬不能得罪,這自然讓對蘇美玲癡心一片的白如冰陷入了兩難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