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輕寒根本不會這麼明明白白的給赫麗說。她只是在赫麗回來以後,閒談一般同赫麗聊聊在貧民窟的見聞,然後完全是心有感觸的嘆息一番,拿新匹克索鎮、白石領,當然還有格魯曼領的情況來比較。
下次赫麗再去貧民窟,閒暇時與幾個相熟的貧民聊天,自然就會談到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新匹克索鎮和白石領倒也罷了,格魯曼領給那些貧民帶來的衝擊可不是一般的大。自然而然的,他們的談話內容就慢慢集中到格魯曼領上。
有了這些鋪墊,龍輕寒再看似隨意的透露一句:安格爾想要建立的,就是一個與格魯曼領差不多的地方。她也不怕這話傳到科曼那裡。格魯曼領到底什麼樣,與外界的聯繫打通以後,這些帝國的上層肯定都知道。
何況,影視城就在格魯曼領,這些權貴們早把眼睛盯過去了。用格魯曼領來給第一根據地做掩護,其實更不會引起帝國上層的猜忌。再怎麼說,格魯曼領佔據統治地位的,仍然是貴族(平民貴族)。只是因爲環境所迫,他們給予了平民更多的權利而已。
貴族不會防備,那些貧民又心嚮往之。做完了這些準備工作,龍輕寒在給赫麗透露一點兒消息,把安格爾和青羊商隊之間的聯繫“無意中”提一提。等赫麗把這個小秘密也傳出去,青羊商隊再來帝都挖人的時候,可比以前輕鬆了許多。
青羊商隊(甚至青羊商隊背後的羊鳴教)與安格爾的聯繫,科曼早就知道。得知赫麗在傳播這個消息以後,科曼只是微笑了一下,說:“哦,安格爾也來帝都跟我搶人了嗎?”然後就根本沒放在心上。
科曼確實是藉助了貧民(平民)的力量,才站到了現在的位置。但要指望他因此對平民有與其他帝都貴族不一樣的看法,那可就是緣木求魚了。在科曼看來,平民也就是他能夠很好利用的一種工具。至於這些工具有什麼想法,會不會反而威脅到工具的使用者,科曼根本不會考慮。
貴族對諾拉社會的統治已經太久,久的他們早已把這種統治當做了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事。他們完全忘記了,平民和貴族分化之初,那些貴族爲了擴大自己的影響,削弱平民的話語權,採用了多少手段呀!
在最初的時候,貴族零星使用這些手段,並不是爲了實現欺壓盤剝平民的目的。或許是爲了方便行事,或許是爲了控制自己治下的平民不要有太多的爭吵,又或許僅僅是覺得自己做的事更多更重要,想多佔據一些資源,首先是幾個聰明能幹的貴族自發的用了手段,慢慢成了整個貴族階層自覺的行爲。
但無論如何,貴族對平民的統治,可並不是如今的貴族階層普遍認爲的那樣天經地義理所當然。
赫麗在貧民窟所做的事情,在龍輕寒的精心策劃下,沒有引起帝都貴族的警惕,而且還提高了貧民向第一根據地轉移的積極性,倒也確實幫
了安格爾的忙。
只是,具體做事的不是龍輕寒,出現一些她沒有意料到的事情也就在所難免。赫麗往貧民窟跑了沒幾趟,居然帶出來幾個貧民,領頭的,正是那個強森。
好吧,這裡有個大問題。赫麗自己還是平民呢。就算藉助安格爾的魔杖冒充過貴族,但到了帝都,她就把魔杖小心的收起來了,沒有在人前展示過,用的是平民的身份。而且,她可沒多少錢贖買貧民。既無貴族資格又無財富,她怎麼把人帶出來的呢?
關於這一點,赫麗自己也有些說不清楚。當然,她把強森等人帶出貧民窟有自己的道理。
栽培工作需要用到很多工具,有那些不強調魔法親和力的普通金屬工具,也有需要能夠調整作物生長環境的遊離魔力的魔法工具。自然,這些魔法工具影響遊離魔力的能力很平和,也沒那麼強大,完全不能與用於戰鬥的魔法道具相比。但要製作好這樣的魔法工具,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貴族肯定是沒興趣幫平民製作這樣的魔法工具,平民只能自己想辦法。平民中的鍛造工匠(水平還達不到鍛造匠師的緞造者)大多有兩手製作魔法工具的本事,赫麗在家的時候,也曾經用過那些非常昂貴的魔法工具。
在貧民窟學習栽培技藝的時候,赫麗又想到了這些魔法工具。結果她順嘴一說,教她栽培技藝的那個貧民便拿出來一堆非常精巧的魔法工具,遠比赫麗用過的更加高效不說,還很符合人體工程學。
當然赫麗不知道人體工程學這個名詞,但她能感覺出來很順手。比較起來,家裡那幾件魔法工具就太粗糙了。
用了一回,赫麗便起了借船出海的心思:她自己是沒能耐學會這麼高明的製作技藝了,但可以從貧民窟挖人呀!幾番選擇,赫麗最後選中了強森。
強森也是貧民窟裡的精英了。他又沒有阿雅的問題,這麼久還沒被某個貴族挑中,實在屬於有些不走運。正如強森向安格爾自我介紹的那樣,他擅長出力氣的活。這個出力氣,可不是簡單的搬東西扛麻包,光有把子傻力氣就能幹好。單憑出傻力,也成不了貧民精英。
強森擅長的,正是冶煉鍛造。這些工作,很多時候沒有一把子力氣可做不好。
赫麗有了主意以後,跑去薩特家,想看看他家有沒有合適的人選。這也是要幫薩特家的意思,能帶出去一個算一個,都陷在貧民窟裡,什麼時候能翻身呀!
但薩特家傳的手藝是精巧的製作,這種要出大力的冶煉鍛造並非他家所擅長。於是,薩特又給赫麗推薦了一個人:強森。
赫麗在觀看過一次強森工作的過程後,便徹底的迷上了這個健壯的男子。
當然,這樣說對赫麗其實有些不公平。赫麗並不是花癡,見一個愛一個。她只是在反思自己過去的淺薄和幼稚時,有些矯枉過正了。
赫麗當年曾經固執的迷戀過龍凱利。其實到現在,赫麗自己也覺得當時太瘋狂:不考慮身份的差異,不考慮對方的想法,僅僅是因爲別人的幾句鼓動,她就如同飛蛾撲火一樣衝了進去。
還好赫麗周圍有一羣真正關心她的人,硬是把她從那個自己編織的陷阱中給拉了出來。不僅如此,他們還讓赫麗認清了貴族的真面目。現在赫麗想起自己曾經對一個男貴族那麼迷戀,都會感到有些羞恥。
只是,赫麗還是不能把自己對整個貴族階層的厭惡,轉移到龍凱利的身上。即使是現在,回想起那個帶着幾分野性美的男子,暖暖的笑着走向她,用帶着特有的渾厚嗓音和氣的說:“別灰心,赫麗,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赫麗的心裡,還是有幾分漣漪。
“哥哥說過,貴族之中,也還是存在一少部分特例的。比如部分邊境地區的貴族,自由領的平民貴族,還有一些出身低微做冒險者的自由貴族。他好像就是邊境貴族吧。”赫麗這樣稍稍軟弱一下,立刻就要提醒自己,“別癡心妄想了,就算那些貴族中的特例,也沒幾個會忽視平民與貴族之間的差異的。”
這種偶爾的軟弱讓赫麗頗爲羞愧:她已經明白了不少道理,怎麼還能再次出現軟弱的時候呢?而且是重複出現。
所以,赫麗在見識到另一種異性的壯美后,有些刻意的讓自己移情別戀了,以消除自己的軟弱狀態。這有些類似那種政治上正確的選擇。強森展示出的,是平民改造世界的力量與健美。是創造的偉力。而這些,正是安格爾所認同的。
確切的說,赫麗這次迷戀上的並不是強森這個人,而是他代表着的創造了這個社會絕大部分財富的勞動者,也就是平民,其實不涉及男女之情的,只涉及政治立場問題。
當然赫麗不清楚其中的差別。她還以爲這次自己總算忘記了那個擾亂自己心思的冤家,興奮之下,直接跑去守墓人那裡,提出要把強森,嗯,另外還有兩個配合他工作的男貧民,帶出貧民窟。
赫麗的要求其實不合規矩。她只想到了安格爾帶出阿雅的時候,也就是這樣說了一句,然後這裡的最高守墓人阿歷克謝便客客氣氣的辦好了手續,讓安格爾把阿雅帶走。可她沒想到安格爾是賢者,就算公開的身份也是貴族。而她自己,只是平民。
一開始接待赫麗的守墓人不是阿歷克謝。那人雖然也知道整個貧民窟要優待赫麗的通知,但涉及到帶人出去這麼大的事情,他可不敢做決定,只能把問題上交。
阿歷克謝出面一看,熟人呀!而且還有上頭特意吩咐過的照顧政策,便很乾脆的說:“放人,給她辦手續。”
這就是阿歷克謝能成爲最高守墓人的一個重要原因:能吃透上面的真正意思呀!上面發話要優待赫麗,可到底要優待到什麼什麼程度,那隻能靠個人把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