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宣佈了遣散名單不過半個時辰,一羣人就氣勢洶洶的趕來了。
這當中很多都是平日裡見不到面孔的人,如今卻齊刷刷的出現,他們面孔猙獰,一路上高聲呼喊着口號。
“西涼縣過河拆橋!退我銀子!”
“丁野滾出西涼!”
這些自然就是被遣散掉的人員了,方纔不見他們露面,如今名單才一公佈,他們就全都冒出頭來。看他們這副氣沖沖的樣子,倒像是要跟丁野死磕到底了。
薛貴面無表情的站在縣衙門口,面前擺着一張方桌,上面有幾百兩銀子。這些就是遣散費,到現在爲止還沒有一個人來領取呢。
眼看着那羣人越來越近,薛貴紋絲不動,他身後的士兵們卻是目露精光,如同惡狼看見了小綿羊般的興奮起來。
人羣來到縣衙口,爲首一個壯漢指着薛貴道:“趕緊把丁野叫出來,我們要見他!”
“你們是什麼人?”薛貴冷冷的問道。
“我叫齊大強,就是被你剛剛遣散的衙役!我倒要跟丁野講講理,憑什麼把我趕走?”齊大強道。
薛貴目光在他身上一掃:“齊大強,你是三年前進入縣衙的吧。我且問你,這三年裡你做過什麼事?”
“我……”齊大強一時語塞。
“你回答不出來吧?讓我來告訴你吧,你爹是西涼縣的一個富戶,家裡有兩個染坊和一家布店。平日你偶爾在染坊裡現身,不過大多數時間都在賭坊和妓院流連。這三年來,你根本就一次沒在縣衙裡露過面。你這樣尸位素餐的人,你說留你在縣衙裡做什麼?”薛貴厲聲道。
“你怎麼都知道!”齊大強驚呆了。
他哪裡知道,爲了清理齊大強這種人,薛貴可是沒少做準備功夫。遊俠營裡幾個打探消息的高手全都潛入西涼的大街小巷,蒐集來無數的情報。如今這些情報都裝在薛貴的腦袋裡,無論哪一個被遣散的人來質問,薛貴都能給出無可辯駁的理由來。
這便是薛貴一向的作風,也是丁野對他的要求。遣散可以霸道,但卻一定要有理有據,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像你這種人,早就該清理出去了。”薛貴冷冷的抓起一錠白銀,“嗖”的丟了過去。
齊大強茫然的一把接住,卻猛地驚醒過來,一把將銀子丟在地上破口大罵道:“我呸!老子當初爲了進縣衙,可是花了一千兩銀子的!現在三年還沒到就要把我趕走,那你就還銀子回來!”
“還銀子!還銀子!”這羣人大多都是走了藍奇英的門路,混進縣衙裡吃公家飯的。被齊大強這麼一吼,他們也都齊聲高叫起來。
薛貴的臉上露出一抹冷笑:“看起來大家都送了銀子?”
“沒錯!”齊大強一梗脖子,“你想把我們趕走也行,快把銀子還給我們!”
薛貴微微頷首:“我們當然不會賴賬的,這樣吧,你們當初送了多少銀子,都過來記錄一下。等我查實了,自然會一一償還的。”
“哼,我怕你賠不起!”齊大強第一個走過去,“唰唰唰”的寫下了一千兩銀子的金額。
見有人帶頭,其他人也都湊過去,你寫五百兩我寫一千兩,其中有幾個還故意多寫了幾倍,想要趁機撈一點便宜。
等所有人都寫完了,薛貴將清單拿在手中看了一遍,這才輕笑一聲道:“好吧,既然你們都已經招供了,那就全都拿下吧!”
聞聽此言,薛貴身後的一衆士兵蜂擁而上,刀槍林立,瞬間就把這羣人全都制伏了。
“你幹什麼!”齊大強拼命的掙扎起來,卻有一把鋼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讓他動彈不得。
“憑什麼抓我們?”其他人也都不服氣,“不想賠銀子就抓人,你們難道是強盜嗎?”
“我們並非強盜,實在是諸位剛剛招認了罪行,我不得不抓啊。”薛貴搖頭嘆息一聲,“你們可知道蒼龍律法第九十七條是什麼嗎?”
“是什麼?”衆人茫然。
“行賄朝廷官員五百兩白銀以上者,杖三十!一千兩以上者,刺配三千里!五千兩以上者,拘役五年罰沒家產!”薛貴一字一句的道,“諸位已經觸犯了國法,這張清單就是你們行賄藍奇英的證據。我既然已經知曉,自然不能輕易放過。來人啊,把他們全都下到大牢裡去,等我慢慢審問個清楚。”
“啊!”這羣人全都傻了眼。
什麼叫國法?就是告訴你不可以做,你真的做了卻並沒有人去管的那種東西。
除了剛剛建國的十幾年,蒼龍皇朝的官場上早就形成了種種不成文的規矩,收受禮物乃至賄賂幾乎是每個官員都習以爲常的事情了,根本沒有人在乎過國法的束縛。
那爲什麼還要有這麼一條國法呢?
因爲國家需要這樣一把高懸的利劍,用來斬一些不聽話的人。就比如藍奇英之前收受了那麼多的賄賂,他的貪婪幾乎是街知巷聞,難道州府不知道嗎?
他們當然知道,只是不去理會罷了。
可一旦藍奇英惹惱了丁野和佘星北,那把高懸的利劍就立刻落了下來。貪污受賄,生活**,種種平日裡只是空話的罪名一下子變成了實罪,牢牢的壓在藍奇英的頭頂,讓他永世也不得翻身!
這就是國法存在的必要,當需要的時候它纔會出現,比兵境高手們的神兵更加來無影去無蹤,殺傷力卻是更勝一籌!
有人喊冤,有人大聲懇求,可惜已經晚了。薛貴一聲令下,這羣倒黴鬼就全都被送去大牢了。
西涼縣的牢房本來就不大,根本關不下這麼多人,甚至連腳鐐鎖鏈都不夠用了。白豹只好把一些人用繩子捆在院子當中的樹上,忙活的滿頭是汗才全都安置下來。
一口氣抓了這麼多人,薛貴可算是捅了馬蜂窩。這羣人幾乎都是有關係的,家中或者有人做官,或者是殷實的富戶,一聽說家人被抓,他們立刻就亂成一團。
有的託人找關係,有的直奔牢房而來,想要問個究竟。
總之西涼縣亂成了一團,若非丁野早就從涼州大營和西涼軍營各抽調了一批士兵,只怕真的忙不過來。
縣衙裡裡外外都忙的不可開交,只有丁野清閒的很。如今他正閒坐在房間裡,翻看着那本“凝境心得”。
“嗵嗵嗵……”門被敲響了。
“進來。”丁野將書放下,淡淡的道。
門打開來,進來的是薛貴和齊光遠,兩人都是一頭大汗。
“怎麼樣?”丁野問道。
“正如大人所說,這些人全都自己招供了。”薛貴笑眯眯的送上賄賂清單,“一共是四萬六千兩銀子。”
“嘖嘖,藍奇英還真是生冷不忌啊,什麼銀子都要。”丁野搖搖頭。
“大人,現在牢房裡已經關滿了,求情的人都快把門檻踩斷了,我們該怎麼做?”齊光遠問道。
丁野微微一笑:“地方既然夠用就不用着急,該着急的是他們纔對。時間拖的越久,他們就越是手足無措,纔好讓我們待價而沽……”
“待價而沽……”薛貴和齊光遠面面相窺,敢情丁野這是把犯人們當成貨物,準備賣掉啊!
“先關他們一兩天,然後讓家裡拿這上面金額的雙倍來贖人。只給他們一天時間,過期就按國法懲處。”丁野把清單揚了揚,“縣裡不是缺銀子嗎,正好借這個機會節了流又開了源,還能讓他們都老實一點。”
“高,大人的計謀實在是高!”齊光遠情不自禁的豎起大拇指,“薛貴,這叫什麼來着……一石二鳥?不對,是一石三鳥啊!”
“行了,不要給我戴高帽子了。這幾天城裡或許會有些混亂,你們的眼睛放亮一點,不要出事。”丁野笑着叮囑道。
“遵命!”薛貴和齊光遠領命退下了。
他們前腳剛離開,又有一陣腳步聲傳來,丁野聽着那急促的步伐,不禁微微蹙起眉頭來。
來的是馮虎,就見他一臉凝重,一見丁野都來不及行禮就道:“丁大人,鐵礦山那邊出事了,張百戶帶的人被汪百強給圍起來了!”
“什麼?”丁野的神情變得冷峻起來。
張成是奉了丁野的命令去清查礦山資產的,畢竟馬上要把礦山收回來,總要防着汪百強搞鬼。
這次去礦山,張成足足帶了三十名士兵,沒想到卻還是被汪百強給圍了,難道這傢伙想要造反不成?
“丁大人,讓我帶人去看看吧。”馮虎道。
“我們一起去吧。”丁野露出一絲陰狠的笑容,“汪百強既然想要玩,我就跟他好好的玩一局。”
看到丁野的神情,馮虎就知道這個姓汪的要倒黴了。你說你已經賺了那麼多銀子了,乾脆收手算了,這下子惹怒了丁野,別說家產了,只怕脖子上的腦袋都保不住了!
鐵礦山距離西涼縣城並不算遠,出城西南二十里就是。丁野讓馮虎帶隊跟在後面,他自己一馬當先趕到的時候,就看見山腳下正有兩夥人在氣勢洶洶的對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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