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丁野這個西涼縣令也做了有兩個月的時間了。漫長的冬季已經過去了一多半,一年一度的年節即將到來了。
西涼縣的大街上張燈結綵,家家戶戶的門前都掛上了紅通通的燈籠,街上到處都是購買年貨的人流,無論有錢沒錢這種時候都要給家裡添置一點新東西,迎接大正三十八年的到來。
丁野坐在酒樓的二樓,俯瞰着人潮洶涌的大街,心中感慨萬千。
這些人都是他的子民,是他父母官羽翼下的百姓。
前世的這個時候,丁野已經被趕出了京都,正顛沛流離在風塵僕僕的路上。而今生同樣的時刻,他卻是一縣父母官,掌管着數萬人的悲喜和榮辱。
前世今生,兩種生活重疊在一起,讓丁野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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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腳步聲傳來,打亂了丁野的思緒,卻是薛貴走上樓來,靜靜站在他的面前。
將面前的酒杯握緊,喝了一口溫酒,丁野淡淡的道:“事情進行的如何了?”
薛貴翻開手中厚厚的冊子道:“在冊的孤寡老人、武堂學子和軍方家屬一共是六百九十五戶,已經按照大人的吩咐每家發放了一貫錢、兩斤豬肉和一壺酒。街上的流浪漢四十五人,全都送進王姓祠堂,供應三日的酒飯。”
“這當中不會有貪墨的事情發生吧?”丁野緩緩點了點頭,卻又不放心的追問了一句。
“請大人放心,所有錢糧都是我親手發放的,流浪漢的酒飯我也檢查過了。若有任何差池,薛貴甘受處罰!”薛貴朗聲道。
丁野滿意的道:“很好,你辦起事來我很放心。”
能得到丁野的誇獎,薛貴臉上露出一抹喜色。而丁野的下一句話更是讓他心中涌起一種士爲知己者死的感動。
“幽州的公文已經下來了,過完這個年節,你就是西涼縣的主簿了。”丁野微微一笑。
“多謝大人的栽培!”薛貴儘量的保持情緒的平靜,可眼中的光芒卻暴露出他的興奮。
上個年節的時候,薛貴還只是涼州大營的一個小兵,看不到任何的前途。不到一年的時間,他的際遇就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而這一切都要拜眼前的年輕人所賜。
薛貴簡直無法想象,如果沒有丁野的出現,他現在是不是還窩在涼州大營那豬圈一樣的營房裡,啃着**的乾糧等着過年?
“待會兒去縣衙支取二十兩銀子,這幾天你也回去過的好年吧。”丁野笑了笑道,“記得買幾身新衣服,過了年你可就是主簿了,不要給咱們西涼縣丟臉!”
“是!”薛貴滿懷喜色的告辭而去,腳步比來時要輕快許多。
薛貴前腳剛離開,齊光遠就上來了。
大大咧咧的齊總旗一見丁野就倒起苦水來:“大人啊,這大過年的工人都嚷着要休息,水窖的活可怎麼幹啊?”
這兩個月以來,齊光遠一直都在負責挖水窖的工程。如今在西涼縣城裡那大大小小近百個水窖,每一個都幾乎是齊光遠親眼監督着完成的。而最近一段時間,他又在城外到處忙碌着,據說爲了追趕工期,他幾乎都是和衣睡覺的。
丁野瞄了齊光遠一眼:“你也說是大過年的了,工人難道不要過年嗎?既然他們要休息,那就休個三五天吧。”
“嘖嘖,大人你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啊。”齊光遠的粗魯中透着一絲的狡猾,他知道丁野喜歡直來直去,說話也是一點都不客氣,“這要是耽誤了工期,大人你打的是我的屁股,可不是他們的!爲了他們過年,我這屁股可要遭罪了!”
“你跑到我這裡訴苦,原來是爲了屁股啊。”丁野往齊光遠的屁股上一瞄,哈哈大笑起來。
他笑過之後才道:“這段時間你也辛苦了,趁着過年就休息幾天吧。水窖的工程完成的差不多了,年後再抓緊時間幹上一個月也就可以了。你的屁股就放心的夾着吧,至少這一次我是打不着了!”
“大人你可要說話算話啊!”齊光遠一喜。
丁野同樣讓齊光遠去支取二十兩銀子,把他也打發的歡天喜地。
酒樓裡安靜了一會兒,直到傍晚時分華燈初上,外面的人潮依然洶涌。
“賣春聯了,私塾吳先生親筆書寫的春聯啊!”
“小張村的爆竹,個大聲大光亮大,快來買啊!”
“自家養的土豬肉,熬一碗香噴噴,過個好年!”
越到此時,叫賣聲卻是不絕於耳,而且那些紅燈籠也都一個個的點亮起來,從酒樓看出去,會讓人以爲西涼變成了一片紅色的海洋。
至於縣衙前的那一塊空地,如今更是熱鬧十足。丁野讓人在那裡搭建了一個戲臺,兩邊又請藝人們做了些燈臺冰雕,搞出一個小小的樂園。
此刻臺上已經有人在唱戲了,唱的不是塞北激昂的腔調,而是江南的軟綿細語。很多大姑娘小媳婦圍成一團呆看着臺上衣着華麗的女主角,大概心裡也盼着有一天自己能成爲戲裡的一角。
踏着江南的小調,馮虎風塵僕僕的登上樓來。
“你終於回來了。”丁野衝一旁伺候着的夥計招招手,“快給馮大人上一桌酒菜。”
“不必了,給我來一碗……兩碗麪條就行!”馮虎本來就黑漆漆的面龐上如今更是如同抹了一層的黑炭,一咧嘴顯得一口牙極爲的潔白。
也難怪他會變成這副模樣,任是誰在礦山裡呆上半個月也不出來一趟,只怕也不會比馮虎更乾淨。
等他坐到丁野的面前,這才深吸一口氣道:“大人,幸不辱命啊!”
“如何?”丁野眼中充滿了期待。
“從所有的工具車輛齊備到今天,正好一個月的時間。這一個月的礦山產出是之前的三倍!”馮虎興奮的道。
丁野鬆了一口氣。他大力主張採購新的礦山開採設備,足足花了十萬兩銀子,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如果不能極大的提高開採的效率,這筆投資可就算是打水漂了。
如今終於從馮虎口中得到了非常確定的好消息,丁野知道自己又做對了一件事。
如果能夠保持這個效率,三座礦山一年就能給西涼縣提供將近五十萬兩的利潤。這筆銀子非但可以還清所有的借貸,也不會讓丁野爲錢發愁了。
當官,當的就是兩個字。一個是錢,一個是權。
想要做一個成功的官僚,這兩個字缺一不可。錢袋子和權柄子,少了哪一個都玩不轉。
如今的丁野,總算是不兩者全都牢牢的抓在手中。雖然塞北如今還是冬季,他卻已經感受到了一股春暖花開般的春意。
“好了,你吃完就快回去休息吧。這幾天好好休息,等正月初三的燈節,我再好好給你表功!”丁野道。
從酒樓下來,丁野的腳步也很輕快。楚楚昨日剛從涼州來到西涼縣,正住在他的房裡呢。一想到這個年節雖然不能在京都和家人好友一起度過,卻有個軟玉溫香善解人意的楚楚相陪,丁野也覺得十分溫馨。
走在人潮中,幾乎沒有人認出這個年輕人就是堂堂的縣太爺,人們摩肩接踵,擦身而過。
迎面走過來一男一女,看起來像是一對情侶。男的戴着個狗皮帽子,女的用一條圍巾遮住半邊臉。這樣的打扮在寒冷的冬季十分常見,誰也不會多看幾眼。
這兩個人和丁野擦肩而過的時候,丁野隱約聞到了一股甜香,這味道似乎在什麼地方聞到過。
等他扭頭看時,那兩個人已經消失在人潮當中不見了蹤影。
丁野尋思了片刻,實在想不起來這香氣的來歷,便聳聳肩膀,回縣衙享受和楚楚的二人世界去了。
那兩人並不知道丁野的留意,他們並肩穿行在熱鬧的街市上,女子無論看到什麼新鮮的玩意兒都要逗留一會兒,很快就買了一大把的東西,全都交給男子捧着。
“我說幺妹,你買的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啊?”男子是個身高馬大的漢子,捧着這麼大一堆東西卻也有點手忙腳亂。
“嘿!八哥,可是你硬要跟我一起來的,怎麼我纔買這麼點東西你就不樂意了?早知道我就跟五哥一起來了。”女子明眸一閃,又掏錢買了一串糖葫蘆。
解開圍巾,露出秀美的容顏,她輕輕的咬下一顆酸甜的山楂。若是丁野在此,一定會認出她的來歷。
飛雲寨老幺,翟明珠!
而她口中的八哥,除了飛雲寨的八寨主,兇名滔天的熊破陣,還能是誰!
赫赫有名的飛雲寨兩位寨主,居然出現在了過關在即的西涼縣,他們要做什麼?
看着翟明珠的臉龐,熊破陣的臉上露出一抹苦笑,放輕了聲音道:“幺妹,你還不知道我的心意嗎?”
翟明珠瞥了他一眼,扭過頭去:“八哥,有什麼事情等初三辦完了事再說。我現在只想殺了那個丁屠子,沒興致談情說愛……”
熊破陣聞言露出一抹陰冷:“幺妹你何必擔心呢,有我在,那姓丁的就是案板上的魚肉,等着咱們宰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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