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裡一片沉默,只有外面的寒風在呼嘯的吹。
丁野好整以暇的吃着花生米,絲毫也不在意入雲龍的沉默。
翟明珠就如同一件奇貨可居的寶物,不怕飛雲寨不出大價錢。而對於丁野來說,無論是武勳也好,還是銀子也罷,都不如一塊飛雲令有用。
半年多之後,那一樁大事就要發生了。丁野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爲這件事做準備,對付飛雲寨也是其中之一。
想當初丁野和麒雲鏢局一起從京都來塞北,飛雲寨的宋心焰和翟明珠突然現身,要劫走秘密押運的冰魄珠。
那顆冰魄珠是三皇子送給邰九霄的禮物,而以當時三皇子和太子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來看,飛雲寨背後的指使者是誰不言自明。
再聯想到飛雲寨活動的範圍和前世太子選擇塞北作爲逃走的路線,丁野幾乎可以斷定,在飛雲寨當中一定有和太子一黨關係極爲密切的人。
飛雲寨這股勢力不可小窺,若是半年之後他們橫插一槓子,就有可能斷送丁野兩年來的周密佈置。而這種事情,是丁野決不能容忍的。
就算沒有翟明珠這樁事,丁野也會想辦法對付飛雲寨。如今既然飛雲寨送上了門來,他自然要把握住機會。
入雲龍陷入了長考,許久之後才嘆口氣道:“大人身在官場,和我們飛雲寨是井水和河水的區別,這塊飛雲令對大人來說或許是禍非福啊!”
“是福是禍就不用你們操心了,我只要一個答案。”丁野道。
“我能問問大人要飛雲令做什麼嗎?如果大人相信飛雲寨的誠意,我們願意直接爲你做一件事,何必使用飛雲令呢。”入雲龍字斟句酌的道,應對丁野這麼一個精明人他必須加倍的小心謹慎。
丁野笑了:“三寨主是怕我濫用吧?你怕我提出一個很難做到的事情,飛雲寨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或許會壞了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名聲。是也不是?”
入雲龍不置可否,顯然就是默認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看不透丁野,也猜不透丁野要飛雲令做什麼,在他心中有一種極爲強烈的預感,這塊飛雲令一旦發出去,或許會給飛雲寨帶來某種極大的危險!
“莫非這件事就沒有迴旋的餘地了嗎?如果大人需要銀子,我們飛雲寨願意給出一個你無法拒絕的數字。”入雲龍明知無用,還是忍不住的提醒道。
丁野帶着微笑搖搖頭,甚至連一個字都懶得回。
“這件事我做不了主,必須回去請示大寨主。”入雲龍無可奈何的又想了好久,終於長嘆一聲道。
“我可以給你們三天時間。如果三天之後還見不到飛雲令,就請替翟明珠收屍吧。”丁野輕描淡寫的道。
入雲龍很想說幾句狠話,可是看到丁野那從容的模樣,就什麼都說不出口了。他心裡清楚的很,這一場談判他完敗給對方,無論是手中的籌碼也好,還是談判的氣魄也好,眼前這個十八歲的縣令都顯露出和年齡不相符的成熟。
此子實在太可怕了!
溫馨的臥房裡,翟明珠呆呆看着面前的食物,明明美味無比,她卻一口也吃不下。
對於生性好動的她來說,七八天都無法走出房間一步,這簡直要活活悶死她。
可她卻不敢有任何的不滿,唯恐又惹來那個小魔頭!
她甚至懼怕每一次門的響動,懼怕每一個腳步聲,生怕又是丁野來了。
這輩子翟明珠還從來沒這樣怕過一個人,從丁野身上散發出來的肆無忌憚讓她好似變成了一個柔弱的小綿羊,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量。
“什麼時候才能擺脫苦海啊?”翟明珠有氣無力的靠在椅背上,茫然的想。
就在這時,門發出了響動,有人進來了。
那腳步聲沉穩有力,讓翟明珠如遭雷噬一般的直起身子,膽怯的望向門口。
當丁野的身影出現時,翟明珠禁不住的蜷縮起身子。
丁野卻是微微一笑道:“翟寨主,恭喜你,你很快就能自由了。”
翟明珠的眼睛一亮,隨即面色又陰沉下來:“你到底提了什麼要求?”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我要用你交換一塊飛雲令。”丁野道,“飛雲寨考慮了三天,終於答應下來。再過兩個時辰,你就可以走了。”
“他們真的答應你了!”翟明珠神色慘然,她很清楚飛雲令意味着什麼。從此以後丁野就手握了一個可以決定飛雲寨很多人生死的把柄,把他們牢牢的攥在手心裡。而這一切,都是因爲她的一時衝動。
“不答應能怎麼辦,難道眼睜睜的看着你去死嗎?”丁野笑道,“我就說了,像你這樣一個美麗的女匪,如果腦袋被砍掉掛在城牆上,那真的是太可惜了!”
“你還是殺了我吧!”翟明珠憤怒的道。
丁野走到翟明珠的身前,伸出一根手指輕輕的勾住她的下巴,將她的頭勾起來,兩人四目交匯,翟明珠只覺得自己一下子就被丁野給看穿了全部,連最深的秘密都被一覽無餘。
“你怕死的很……”丁野輕聲的道,“你有很多機會可以自殺,但是你都沒有。”
翟明珠渾身一抖,是啊,她可以咬舌自盡,可以用筷子刺進自己的鼻孔,還可以撞牆而死!
可她好似忘記這些死法,或者說根本就是故意去忽視掉自殺這個選擇。因爲在她的心底,埋藏着對死亡的深深恐懼,只要有一絲能活下去的希望,她都不敢去死!
只是這種秘密就連她自己也不敢面對,如今卻被丁野殘忍的撕開來,還暴露給她自己看。翟明珠覺得自己就好似被完全剝光了丟在大街上一般,簡直沒有了半點的**。她被這種感覺嚇的顫抖不已,臉色也慘白的如同一張紙。
“其實我很理解你。換成我也不想死,活着很美好,爲什麼要去死呢。”丁野淡淡的道,“只要有機會,就要努力的活下去,這沒什麼錯。”
“不要再說了!”眼淚從翟明珠的臉上流淌下來,聲音抖的不成樣子,她的心理防線已經徹底崩潰。
“當然,你回去以後可以換個說法,比如你一直都動彈不得,想要自殺都沒機會。”丁野湊到翟明珠的耳邊,聲音好似魔鬼在對凡人的循循善誘。
“我不會揭穿你的,因爲我也怕死。”丁野又道,“我們都是一樣的人,只要能夠活下去,做什麼都可以。你說呢?”
翟明珠兩眼呆滯,她已經分辨不出丁野說的到底是對還是錯了,她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我要活下去……
兩個時辰以後,西涼縣郊外一處渺無人煙之地,雪地上遙遙站着兩排人。
一邊是丁野、馮虎和能癡三人。在他們身後的馬車上,還有被五花大綁的翟明珠。
對面則是入雲龍和另一個黑麪大漢,在入雲龍的手中捧着一個錦盒,當中似乎放着什麼極爲珍貴的物事。
“丁大人來的很準時啊。”入雲龍的聲音中藏着幾分無奈。這一次飛雲寨被丁野吃的死死的,可謂是完敗,而他所做的努力也全都無用,難免會有一些挫敗感。
“彼此彼此。”丁野淡淡的道,“東西拿來了嗎?”
“請過目。”入雲龍將錦盒交給黑麪大漢,由他捧着一直走到兩方的中間地帶。
丁野這一邊則是能癡吊兒郎當的走過去,一直來到黑麪大漢面前,抹了抹嘴角的油跡道:“打開給我瞧一瞧。”
黑麪大漢惡狠狠瞪了能癡一眼,有些不情願的打開錦盒,露出裡面一塊樸實無華的木牌。
這木牌只有手掌大小,上面雕刻着橫七豎八的古樸紋路,最顯眼的是上面有一個血色掌印,看樣子是剛剛纔拓印上去的。
能癡毫不客氣的把木牌抓起來,翻來覆去的打量幾眼,又在血掌印上輕輕摸了摸,那顆光頭便輕點了幾下道:“的確是飛雲侯的掌印,是真的無疑。”
飛雲侯便是飛雲寨的大寨主,每一塊飛雲令上都有他親手拓下的血掌印。這掌印意味着飛雲侯的承諾,無論是什麼事,只要以飛雲令來召喚,飛雲寨都會萬死不辭。
“帶人過去吧。”丁野揮揮手,馮虎便去馬車上將翟明珠拎下來。
看到翟明珠,入雲龍和黑麪大漢都露出一絲喜色。
馮虎帶着翟明珠走到中央,衝能癡點點頭。能癡抱着錦盒退後一步,馮虎則在翟明珠背上輕輕一推。
黑麪大漢上前一步將翟明珠接在懷中,兩邊各自向後疾退而出。只不過一瞬之間,便完成了交換。
“幺妹,你沒事吧?”黑麪大漢見翟明珠面無人色,忙一把扯掉她口中塞着的布團,焦急的問道。
“沒事……”翟明珠有氣無力的道,“讓寨子這麼費心的救我……給你們添麻煩了……”
眼淚不爭氣的流淌出來,也不知是因爲劫後餘生的恐懼還是被救回來的感動。
黑麪大漢沉聲道:“不要哭,回來就好。寨子的兄弟姐妹們都等着你回去呢!”
這一邊劫後重逢,那一邊能癡捧着錦盒回到丁野身旁,嬉笑一聲道:“大人,貨真價實的飛雲令,他們這羣蟊賊可算是落在你的手心了!”
丁野卻看見入雲龍和黑麪大漢那冷峻如刀的眼神,輕輕一搖頭道:“哪有那麼容易,這羣傢伙就好像一羣野馬,不好駕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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