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沉沉的,偶爾見幾道閃雷劃過。
莫寒坐在亭子中,目光遊離在外面的景物上。
不消說,這‘黑藥醫館’臨時租借過來的院落雖地處荒涼了點,但院落內的景緻和格局還是相當不錯的。只可惜現在的莫寒,此刻卻絲毫沒心情放在這些上面。
他正在思索着近來發生的一些事情,以及接下來該怎麼辦。
如果是以前的莫寒的話,不用多說,當機立斷扔下段瑾恆這個包袱,反正要‘導遊’的話,不至於非他不可,再說莫寒也不喜歡麻煩,而段瑾恆恰恰是所有麻煩的源頭。
但問題是現在的情況不同了,自打從那天段瑾恆不顧一切的替他擋了一箭之後,莫寒就發現他對段瑾恆的心情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想到這一點,莫寒不禁有些自嘲,最起碼,像他這樣一個冷血的死神在那個時刻居然會擔心起一個俘虜的生死!
也不知道這變化是好是壞,反正自打從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後,在他身上就接二連三的發生一些令他措手不及的事情。
就拿葉茵和段瑾恆來說吧,這對於一向獨來獨往慣了的莫寒來說,能跟這一人一鬼相處到現在也算是一個難得的奇蹟了。
雖然葉茵是因爲一開始莫寒就拿她無可奈何,但那個段瑾恆呢?
莫寒自問,即使他一開始是有利用價值,可現在呢,現在恐怕他身上的麻煩已經遠遠大於他那剩餘價值了吧。
也許……真的沒必要再帶上他了!
雖不知道段瑾恆在他心上到底存了什麼位置,但有一點,莫寒還是很清楚的,那就是過多的牽掛一個人勢必將影響到他。
現在,趁着這個影響還沒有擴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他必須要有所動作。
可旋即一想起段瑾恆那天撲上來後所說的話,出於一種複雜的心理,莫寒還是決定等段瑾恆體內的毒解掉之後,再離開,也算是一種補償吧,反正莫寒那時也沒答應過他說不會丟下他。
如果讓葉茵知道莫老大此時的想法的話,恐怕會第一個跳出來一陣發飆。
“沒想到,莫兄居然還有閒情雅緻在這裡觀雨啊。”一道聲音忽然的響起在莫寒的身後。
由於剛纔想着事情,所以莫寒並沒有注意到有人靠近。使得他一聽到那有點耳熟的聲音時,微微愣了一下,轉頭看向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岑於昇。
對於這個岑大夫,杜嫣然說得並不是很多,僅僅也只是讓莫寒對這個男人有個大概的瞭解。多的,莫寒不清楚,也沒必要清楚。反正在莫寒的認知中,他也不會跟這樣的風雲人物有過多的牽扯。
可未來的事情,誰又知道呢?!
“岑大夫。”莫寒頷首示意。
“莫兄,你還是叫我於昇吧。”岑於昇攤了攤手,笑道,“不然,從你口中叫出這三個字,聽着怪彆扭的。”
“那你也別叫莫兄了,乾脆叫我莫大叔算了。”反正平常也聽慣了段瑾恆大叔大叔的叫。一下被人叫莫兄,莫寒還真的挺不習慣。
而且被人莫兄,莫兄的叫,實在很容易讓人誤以爲是摸胸!當然,這話是葉茵說的,否則的話,莫寒可沒那麼豐富的想象力,聯想到那種事上面。
“那以後就叫莫大叔了。”岑於昇也不拒絕。
“對了,他怎麼樣了?!”想到一開始死活不同意,可最後還是被帶進小屋的段瑾恆,莫寒不由出聲問道。
岑於昇在莫寒旁邊的石凳子上坐下,緩緩說道,“莫大叔放心,他體內的毒暫時不會發作,而且我已經讓人去給他‘熬藥’了。只需七天時間,保證藥到毒淨。”
莫寒點了點頭,根本沒看到岑於昇在說熬藥這兩個字的時候,那眼裡閃過的一絲詭異。
“對了,這價錢方面……”似剛想起來,岑於昇忽然開口。
而莫寒的臉色微微一變,他倒是把這事給忘得乾乾淨淨了。
【算了吧,莫老大,就算你沒忘,恐怕你身上也掏不出幾個子兒來。】似乎是知道莫寒在想什麼,葉茵打了個哈欠,涼涼的說了一句。
莫寒的臉上頓時變得難看起來,來之前也聽杜嫣然說過,這裡醫藥費貴得驚人。此時的他心下在思量着是不是該拿把刀脅迫岑於昇……
【莫老大,出來混的,誰沒兩把刷子啊。更何況是像岑於昇這樣混得風生水起的人物,以你現在的狀態有把握拿下嗎?!】
一句話徹底打消了莫寒的念頭。
葉茵說得沒錯,先不論這岑於昇的身手怎麼樣,且說莫寒經過兩次大戰,身上的傷勢還沒到完全恢復的地步。以這樣的狀態還要去挾持一個實力未知的對手,這絕對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就在莫寒心思電轉間,岑於昇又接着說道,“我還真沒想到,那位杜姑娘會出手這麼大方。”
莫寒一愣,杜嫣然?!
【什麼,那個女人居然付錢了。靠,她哪來這麼多錢啊!】葉茵登時大呼小叫起來,其驚訝程度,比起莫寒還要來得誇張。
吃驚歸吃驚,但一想到那個女人已經付了錢,莫寒不僅沒有鬆口氣,反而眉頭一緊。
對這個一路上過於聽話,甚至連逃跑都不曾有過的女人,莫寒心底下總有一層隱隱的疑慮。
“話說回來,你們是不是惹上‘冰凌’什麼人了?!”察覺到莫寒流露出的一絲異樣,岑於昇狀似無意的問了一句。
冰凌,莫寒疑惑,心下問葉茵,【那是什麼東西?!】
【恩……沒聽說過,也許是賣冰激凌的人吧。】
對於葉茵無厘頭的回答,莫寒嘴角一抽,直接忽略過去。
“爲什麼這麼問?”不知道事情鉅細,莫寒將疑問打回去。
以爲莫寒是不想說,岑於昇也不甚在意,輕描淡寫的說道,“也沒什麼,只是那位小少爺身上中的是‘冰凌’特製的□□,普天之下,恐怕也沒多少人能解得。”
難道那些追殺來的黑衣人就是來自‘冰凌’,莫寒心下一驚,對那些黑衣人的武力之高,配合之強他可是深有體會的。
按葉茵的話來說,要不是莫老大本身就是一個變態級的牛叉人物,換做一般的武林高手被圍攻之下,只怕早死了十幾回合了。
這樣想來,他不禁對這個‘冰凌’稍稍留了意。
見莫寒沉默不語,岑於昇也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轉開話題。
原本莫寒剛還想向他打聽一些‘冰凌’的事情,見對方問到了其他上面,他也只好暫時作罷。算了,有時間在問吧。
於是乎,兩人就這樣在亭子中,有一句沒一句的說些毫無營養可言的話題。
而在另一邊的屋內,段瑾恆臉色極爲難看的盯着擺放在他面前的藥缸。
沒錯,是藥缸!
缸內那渾濁的,粘稠的,黑糊糊的液體上面,甚至還能看到一兩隻爬蟲類屍體。蒸蒸熱氣伴隨着那古怪的藥味瀰漫了整個房間,薰得段瑾恆的臉色也跟那藥汁的顏色一樣臭。
一個藥童見段瑾恆遲遲沒有動作,不禁出聲提醒道,“大人說,段公子身上的毒比較特別,所以也要用相對特別的方法解毒。還請公子儘快寬衣,進行藥浴。”
“你們回去跟他說,叫他去死啊!”段瑾恆氣的跳腳。開什麼玩笑,那個死桃花眼擺明了就是玩他,什麼鬼屁藥浴,根本是不安好心的整他。
兩名藥童相視了一眼,然後齊齊上前,直接按住段瑾恆,開始‘解剖’起來。
“喂,你們兩個幹什麼,放手!”岑於昇派過去的兩個藥童明顯練過身手,毫不費勁的脫掉段瑾恆身上的外衣,然後將他扔進藥缸內。
另一名藥童還不忘說道,“大人說,如果公子不予配合的話,我們有必要給予一定的‘幫助’。”
兩隻黑乎乎的手抓在藥缸的邊上,段瑾恆極力忍住被那藥味薰得快要吐出來的衝動,咬牙切齒的咆哮,“該死的,我總有一天要殺了他!!!!”
夜晚到臨的很快,雨卻依然密密的下着。
“我沒想到你居然會真的讓他們留下來!”徐飛茹跨入岑於昇的房間,眼睛直直的盯向他。且不說今天岑於昇過於異常的行爲舉止,光是把人留在黑藥醫館這一點來看,也已經是破天荒了。
岑於昇悠閒地靠着椅背,甩了甩手中一條拴着紅繩的翡色玉佩,“我想光是這個玉佩已經足夠付得起醫藥費,甚至包括他們的暫住費了!”
看了他手中的玉佩一眼,徐飛茹不由無奈的嘆道,“既然知道這玉佩的價值,我想你也應該清楚它的來歷,而且那個杜嫣然既然不敢當着另外兩人的面,將這玉佩給你。你不覺得其中很有貓膩嗎,只怕留他們下來,到時候會有麻煩!”
“那就到時候再說吧。”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岑於昇毫不在意道。
徐飛茹不禁皺起了眉頭,目光落在他身上,隱隱有些惱火,“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她實在無法理解向來躲麻煩如避瘟神的岑於昇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這實在不像他以往的作風。
岑於昇忽然神秘一笑,桃花眼微微一眯,“因爲我發現那個大叔很‘奇怪’。”在他看來,這個大叔怎麼看也與正常的人格格不入,感覺,感覺就像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一樣。
身爲醫師多年,岑於昇的直覺向來精準,所以也正因爲這點,岑於昇對這個大叔的來歷來了相當大的興趣。
“不管他奇不奇怪,我勸你最好不要接近那個男人。”想到那個沉默的男人,徐飛茹的眉頭皺得更緊,連帶語氣也嚴肅起來。
“哦?!”岑於昇倒有些訝異於徐飛茹的嚴肅。
“殺手的直覺,那個男人……很危險!”說到最後,徐飛茹的眼神凝了凝。
“放心,我自有分寸!”勾起脣角,岑於昇微微眯起眼來,那個男人的危險係數,他怎麼會看不出來呢,“不過,話說回來,你與其在這裡跟我浪費口舌,還不如去調查一下他們的來歷。”
瞪圓了眼睛,徐飛茹咬牙道,“人是你放進來的,爲什麼要我去查。”
憐憫的看了徐飛茹一眼,岑於昇狀似無奈的搖頭嘆道,“唉,誰叫你的官職比我低呢。”
被噎了一句,徐飛茹臉色明顯不善,“死桃花眼,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一句話。”聲音很是陰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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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你真的很欠扁!”
話畢,屋內傳來霹靂桄榔的聲響。以及岑於昇的驚呼,“不要扔那個花瓶啊……很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