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連數千年,夜舞陽最終留下一紙書函,率衆悄然離開殺神宮,來到不歸域入口。
闖不歸域,乃是大圓滿纔有資格做的事。其餘的人即便來此,也看不到入口。就算大圓滿帶着非圓滿同時闖入口,後者也會碰壁。夜舞陽曾想過把“未達標”的人藏在靈兔鐲內,可這無往而不利的作弊器這一次卻現了形。別說帶人走,就連他自己都看不到入口了。正因爲如此,他纔會安下心來呆這麼久。
他心裡很苦。芊芊、素心不跟他走,尨一、三樓和旺財也都不跟他走,可他們在他心裡,都是那麼的難以割捨。闖不歸域的,從來就沒人回來過。他再怎麼自信,對於再見都沒有任何信心。即便這個世界是他的,他也不能不遵守某些規則。更何況,他只是這個世界芸芸衆生中的一份子。三具鮮屍多強,可他們卻只是靜靜地躺在那裡“無所作爲”。以他們之能,做夜舞陽代做的那些事,莫不是易如反掌。可他們不做,究其因,就兩個字:規則。
這一去,極有可能便是永訣。可他不能不去,因爲他還有諸多親人沒找到。不老仙域已被他翻了好幾遍,根本就沒有烈風爺爺、老爸、師父、碧瑤、花花、龍狂等一衆親人的蹤跡。唯一的解釋,那便是他們被傳到了不老仙域之外。
他不可能不去找他們,也受不了看着親人永久性地在眼中消失的場面。所以,他只能偷偷地走。
素心、芊芊心有靈犀,知道他要走了。這些日子,都放下了一切,包括羞澀和麪子,一心一意地陪着他,讓他開心。夜舞陽知道她們必定醒着,卻假裝她們熟睡着,輕輕挪開她們的玉臂,下牀留書,然後佇立牀前,久久地注視她們殘留着幾分幸福笑容的絕世容顏。
他的身影無聲無息消失於牀前之後,兩姐妹臉上那迷人的微笑頓時消失,兩行淚泉洶涌而出。但她們都咬着手指,沒讓自己哭出聲來。
放任着心口那撕裂一般的痛,夜舞陽猶如逃亡一般,急速來到入口前。看到素音和暗夜的丫頭們,那幾乎令他失去知覺的痛總算緩解了不少。
看着衆人,他深吸一口氣,說道:“不歸域,有去無回。故無人知道那是個什麼世界,我,也一點都幫不上你們的忙。但我相信,咱們暗夜,即便是遭遇最漆黑的夜晚,咱們也能如魚戲水。來吧,給公子我一個擁抱和熱吻,讓我目送你們踏上征程!”
強顏歡笑中,丫頭們一個接一個地消失在那神秘之門。最後只剩下了朱昊天、龍擎和素音三人。
朱昊天與龍擎現在都已是暗夜成員,但他們當然知道,夜舞陽最後這句話,他們只能享受一半。熱吻,若是他們敢給,他們的主子就一定會讓他們生不如死。他們當然知道,主子心情不好,非常不好。
但龍擎卻開玩笑說:“公子爺,龍族之吻,您可接受?”
夜舞陽毫不客氣一腳揣在他屁股上,笑罵道:“你好這一口嗎,以後見到龍狂,我讓他好好招待你。”
龍擎嘿嘿笑着,與他緊緊擁抱:“保重,公子!”
鍾昊天也加入過來,說:“但有命在,昊天一定會找到公子,繼續追隨身後!”
言畢,兩人合一,向素音行禮,退着身進了那波紋之中。
夜舞陽久久抱着
素音。兩人都沒說話,他們的心早已相同,不需要言語來表達。最終,兩人十分默契地邁步,就這麼相擁着,走進了通往不歸域的門戶。
壓力,無比強大,也無從抗拒的壓力,頃刻之間便將他們控制。他們都沒來得及思考,便直接被壓得失去了知覺,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夜舞陽的意識才緩緩迴歸。目力所及,一片浩瀚的大海無邊無垠。正欲有所動作,便聽雷鳴般的聲音炸響:“媽媽,我要撒尿。”
那是一個孩童的聲音,卻震得他腦子嗡嗡作響。駭然轉頭,循聲望去,他卻看到一個高聳入雲的身影。僅是那腳,就像是一座大山。兩條腿,就如兩根擎天之柱直插雲霄。至於那人長什麼樣,他根本沒資格看清楚。
一道優美的女聲在遠處響起,充滿溺愛地說道:“新生乖,媽媽不是教過你麼,自己尿好不好?”
童聲似有些無奈地“哦”了一聲,接着便覺大地震動,兩根通天柱向他所在之處快速移動過來。愣愣地,只見一道遮天蔽日的布幔自天際滑落,一根蓋世巨柱自天垂落。他還沒明白狀況,便見一條恐怖水龍向着他兇猛地衝了下來。一時間,天地消失,他感覺到的就只有無盡的怒濤和濃郁的尿臊味。
他終於明白過來,原來他被尿衝了!
他想要怒吼,卻十分無助地發現,在那恐怖的衝擊之下,他正在以箭一般的速度被衝進大海。別說張嘴,似乎動一下嘴皮,都沒有足夠的力量。
正不知所措時,猛然看到前方出現一條巨輪一般的大魚。看到他時,十分興奮地一甩尾巴,那張巨嘴頓時便到了他眼前。
黑暗,又是黑暗。
他突然很想哭。這TM都什麼事啊,一睜開眼就看到巨人族,被人家一泡尿衝進大海。這就夠倒黴了吧,下一刻便又進了魚腹!
掙扎。他終於想起自己似乎應該掙扎一下。於是,他運轉全身之力,準備給這不長眼的魚一點顏色瞧瞧。可那曾經能輕易毀掉一座山的力量,竟然只是讓他稍稍動了一下,連個氣泡兒都沒能鼓出來。
這下,他知道自己遇到麻煩了。這魚的道行,比他高得太多太多,根本就不在同一個檔次之上。果然,可怕的腐蝕力出現,他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消融。
無助而絕望地掙扎着,身體卻越剩越少,最終徹徹底底化在了粘液之中。煉天鼎還在,戰魂旗也在,可兩位大爺根本就像是冬眠了,沒有任何作爲。神殿破了,神獸也一一死了。藥鼎和神錘倒是沒有被腐蝕,卻化作流光,斷絕了與他的聯繫,不知逃去了何方。最終,丹府也破了。一切皆被吞噬,唯有魔龍所化之刀拼死掙扎着向上竄來,帶着他殘破的元神,拼命地向上升騰、升騰。
不愧是心刀,竟然成功衝出魚體,帶着他一路漂浮到了海面。
可他還沒來得及慶幸一下,一隻渾身銀色的大鳥便無端地出現,一個俯衝下來,便連刀帶他一起噙在了嘴裡。撲棱一聲振動羽翼,便沖天而起,霎那之間進入雲霄。
幾次試圖反抗都毫無效果之後,有些麻木的他,終於認命了。煉天鼎、戰魂旗,甚至連靈兔鐲都沒了。除了殘破的心刀,他現在真的已是一無所有。就連自己,都只剩下
了殘破的元神。
孃的眼淚,接下來,就安心欣賞自己的命運吧。啥都觀察過不少,對於死亡,卻還真沒什麼研究。
但命運的變遷卻還沒結束。弓弦驟響,一支利箭劃空而至,不偏不倚地從這邊翅根貫通到另一邊的翅根。大鳥一聲哀鳴,掙扎兩下後,身子便變成了垂直落體。
鳥落地,巨大的震力傳來,夜舞陽震驚地發現,自己竟直接被壓進了龍魔心刀裡面。下一刻,他便聽到一聲清脆的金屬落地之聲。
“元器!”一個顫抖的聲音響起,“天啦,真的是一件元器,還是帶龍紋的!”
夜舞陽這纔看到,地上竟然有着許多人。一個個都十分彪悍,渾身散發着兇戾之氣。一個長相十分俊美卻一臉陰鷙的年青人伸手將刀吸入手中,眼裡冒出貪婪的綠光:“老天開眼,賜下如此神刀。我血月族的苦日子終於要結束了!”
一個滿臉笑意的瘦弱男子湊上前,低聲說道:“將軍,神刀既落於您手,就意味着上天垂青的是您。”
陰鷙青年目光頓時變得無比犀利起來:“地咕嚕,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地咕嚕卻是擺出一副死不足惜的樣子,慷慨激昂地說道:“將軍,咱血月族墮落都如今這步田地,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自從得了那個女人,咱們的族長就成天耽於*樂。那女人要風他就給風,那女人要雨,他就給雨。咱們族中的積蓄,基本都敗在了那個女人身上。現在別說對外征戰,就連自保都快要做不到了。將軍,我知道您忠字當頭,寧死不做以下謀上之事。可您真的願意看着咱們血月族就這麼敗落下去嗎?就算您不願當族長,也應該將那個女人從族長身邊帶走啊!”
陰鷙青年眼中閃過一道微茫,故作艱難地思考着,掙扎着。
地咕嚕當即向左右示意,其餘的人心領神會,當即齊刷刷跪倒,說道:“請將軍拯救血月族!”
陰鷙青年悽苦地說道:“你們這是幹什麼,*我造反麼?”
地咕嚕抗然說道:“不是造反,是爲了血月族的存續!將軍若是不從我等苦諫,屬下這就死在您面前!”說着,抽出佩刀,對着自己的腹部就插了下去。
陰鷙青年手中神刀一閃,頓時將地咕嚕的刀連根削去。然後氣哼哼地一腳將他踹出老遠,怒吼道:“混賬,我費盡心血培養你們成長,就是讓你們自殺的嗎?”
地咕嚕卻不屈不撓地說道:“若是血月族沒了前途,屬下活着又有什麼意思,還不如死了乾淨。將軍若真的心疼我們,就丟下心裡那可笑的愚忠之念,廢族長而自立。”
陰鷙青年目光如刀,一一掃過每一張臉,最後一字一句問道:“你們真的都希望我那麼做?”
所有人的聲音都十分堅定:“是的,將軍!”
陰鷙青年神色陡然改變,說道:“既如此,爾等就隨我殺入上村。若然身敗,咱們一起赴死。若然事成,那個女人,咱們共同享用!”
“將軍萬歲!”
一行人悍然收拾好獵物,在血色餘暉中打馬疾行,直奔血月族最高權力核心所在地上村而去。一近村口,便是弓箭齊飛,悄無聲息地將守衛盡數射殺。夜舞陽這才知道,這批人竟然無一不是百步穿楊的神射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