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夕去找蕭忘歸的時候,蕭忘歸正在院子裡愣神。葉夕頓時心裡有些發酸,從前那個瀟灑朗潤的蕭忘歸哪裡去了?
“蕭大哥,你看你現在的樣子,好醜哦。我給你打扮一下好不好?”葉夕圍着蕭忘歸轉了一圈,滿臉輕鬆地笑嘻嘻問道。她希望能讓蕭忘歸不那麼難過。
蕭忘歸直眼望着葉夕,忽然一笑,點點頭。
葉夕這次沒有用魔法。而是親自帶給蕭忘歸整理。
陽光裡,蕭忘歸微微挺身坐着,葉夕站在他身後,給他梳理頭髮。動作輕柔,木質的梳子在葉夕靈巧的雙手裡輕輕動着。
蕭忘歸閉上眼睛,靜靜享受這一刻。他聞着葉夕身上發出的特有的香味,心情慢慢變輕再變輕,恍惚間,就好像回到了童年,倚在母親的懷裡。他的脣邊溢出笑容。
葉夕看了看精神一些的蕭忘歸,又去打來一盆水,給他洗臉、刮鬍子,動作也是輕柔又迅速。
蕭忘歸只覺得,有那麼一刻,心都要化了。可是他忍住了,他要爲母親忍住。
“瞧瞧,我的蕭大哥還是那般英俊神勇!”葉夕欣賞着自己的傑作,前世,又一次師父受了很重的傷,她就是這樣照顧師父的,許久未做,手稍稍有些生,不過還好,效果不錯。
白澤就在不遠處看着這裡發生的一切,心裡不是個滋味,就好像自己心被別人搶去了一樣。
蕭忘歸站起身來,衝着葉夕燦然一笑:“夕兒。今日陪我打獵喝酒如何?”
蕭忘歸本就長得不錯,他這樣側逆着陽光一笑,俊美清爽的輪廓在光線裡更富有魅力。
葉夕看得一愣,覺出他的笑容裡還摻着一些哀痛,心中一軟,就痛快答應了。
“帶上我同去,可好?”白澤忽然出現在兩人面前,笑吟吟地看着蕭忘歸,只是這笑裡帶着些別的意味。
“我今日只想與夕兒在一起。”蕭忘歸毫不示弱。
白澤忽然撤去了笑容,發出一股壓迫力,壓得蕭忘歸一驚,他只覺得胸中又有一股血腥氣要涌上口腔,趕緊用精神力壓住。
葉夕看白澤這樣,多了些怒氣,忽然站在蕭忘歸前面,擋住白澤的壓迫。
白澤看葉夕忽然站了過來,也不敢再釋放仙力,立刻撤回。他面無表情地看着葉夕,心中卻洶涌澎湃。只覺得眼前這一幕與六千年前的一幕多麼相似,那時候靈兒也是這樣站在少昊身前保護着少昊的,自己明明是一番好意,爲什麼靈兒卻不懂,還要處處與他作對?如今的夕兒也是如此,也要誤解自己的好意嗎?
葉夕不理白澤,拉着蕭忘歸的手一起御空而去。剛纔白澤又把蕭忘歸整出了內傷,真是太過分了,話不能好好說嗎?爲什麼朋友之間偏要用武力解決呢?
白澤望着兩人離去,神色忽然極爲悲慼,他腦海裡痛苦的回憶此時佔據了他的心,葉夕離去的身影,讓他更是難以自拔,他頹然坐下,細細咀嚼着回憶,又想抽身離開,又捨不得離開。
跟隨着葉夕和蕭忘歸身影離去的,還有另一道泛着冷意的目光。陸離的心情並不比白澤好受多少,他漫不經心地來到碧陽潭,看着滿潭搖曳着身姿的蘭花,想起當日葉夕在這裡的情形,心裡又泛出冷意。
葉夕帶着蕭忘歸直接來到了迷霧森林中。蕭忘歸坐下,閉目吸納靈力,細細調理剛纔的內傷。還好,並不嚴重,一時半刻就好了。
蕭忘歸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葉夕蹲在一邊,有些焦急的神色,心中溢出暖意,真的有些感動,除了母親,就只有葉夕這般關注自己。
“你不要生氣,白澤就是那樣的脾性,今日回去我定要教訓他!”
蕭忘歸看着葉夕呵呵笑起來。
葉夕這話一說出口,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好啦,蕭大哥你就再此休息,上回是你給我抓的魚,今日就看我的厲害!”葉夕又取出空間靈珠,從裡面拿出一大罈子酒,放在蕭忘歸身邊:“給,你就負責看着酒便可,我去去就來!”
蕭忘歸無奈地一笑,衝着葉夕點點頭。直到葉夕走遠了,他用精神力感受着葉夕已經身在三裡之外,才籲出一口氣,剛纔他裝得好難受,想想真是悲哀,集中了那麼多的精神力,就是爲了僞裝自己,騙過葉夕這樣一個真正對自己好的人,真是天大的笑話。
他拿出那瓶“千年之惑”,迅速倒在那壇酒裡。
不多時,葉夕已經提着兩隻赤火兔回來,兔子已經洗剝乾淨,還細心地插好了兩隻木棍。
葉夕舉着獵物,向蕭忘歸顯擺。
蕭忘歸笑道:“夕兒成長得真快,才幾時不見,不僅開啓了靈脈,還有了這樣的修爲,想起剛認識你的時候,你還是個黑瘦的孩子,跟現在比真是天壤之別。”
這番話更是勾起了葉夕的回憶,搖搖頭道:“其實,這並不是我想要的命運。若不是被這世事所逼,我更願意在一座不知名的山上終老。”
蕭忘歸心裡着實驚訝了,葉夕這番話,如果從一個歷盡繁華的老人嘴裡說出來,才顯得正常。他張了張口,到底沒說出什麼,而是倒了兩碗酒,一碗給葉夕,一碗自己一仰頭喝了。
他看着葉夕也端起碗豪氣地喝了,看那酒水順着葉夕的喉嚨就那般一口口流進她的身體裡,蕭忘歸心中五味陳雜,手擡了擡,到底沒說什麼也沒做什麼,只是心中鈍痛,又倒出酒來,悶悶地喝了。
還要再喝,葉夕壓住他的手:“大哥,這樣喝,咱們還沒有吃肉,就要醉了。你快幫我烤肉,我給你吹葉子怎麼樣?”
吹葉子?蕭忘歸接過烤肉,看葉夕隨意摘了片樹葉,放在嘴邊,吹出一曲悠揚快樂的曲子。
那曲子就像是春日裡枝頭上的花朵,鮮豔美麗。又像是俏麗的蝴蝶,在藍天下、綠野邊悠然慢舞。蕭忘歸放佛看到了遠山近水,空谷無人,只有一片天光搖曳,只有一地綠意盎然,他的心被那美妙的聲音感動,葉夕得有怎樣的心境,才能吹出這樣的曲子。
忽然間,他後悔了,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爲,他看看葉夕剛纔喝過酒的空空的碗,只覺得心中萬分刺痛。
“蕭大哥,你又想起母親了嗎?”葉夕感受到蕭忘歸悲痛的心緒,她並沒有進一步探析,蕭忘歸難受也屬正常,她不會在這個時候還探察他的心跡的。
蕭忘歸垂下頭,不說話,又倒了酒,仰頭喝盡。他實在無話可說,他忽然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最蠢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