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4）
學校，地下圖書館——
“哎，聽說了沒，咱們系的林教授死掉了，說是像是被什麼從身上壓過去，直接血肉模糊，骨頭都粉粉碎的呢。”
“不是說是交通事故嗎？”
“交通事故哪裡會把人撞得血肉模糊啊？又不是壓路機。”
“你知道最詭異的是什麼嗎？那個巷子一共有三個攝像頭，但是昨天晚上那條路從晚上6點鐘一直就沒有出現過任何人的身影，包括車。”
“別說了，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聲音頓了一頓，像是有人往這邊看了看，然後彷彿是故意的挑高了聲音：“這下某人可是要高興了，林教授對他不滿可是全系都出了名的，他不也恨林教授恨的要死嗎？”
“不要那麼大聲，小心被人家聽到。”
聽到這兒，又是一片壓低聲音的笑聲。
沒關係，我都沒有聽到，我不是已經習慣了嗎？對於屏蔽這些聲音的能力，我不是已經掌握的很好了嗎？
不遠的地方，他捏緊了手指，因爲過於用力，指關節開始微微的泛白。
可是我聽得到啊，可是我在乎啊……
這些把別人的尊嚴踐踏在腳底的人，是沒有資格活在這個世上的，爲什麼不消失掉？爲什麼不全部消失掉？
忽然就有一個輕柔的女聲響起，不是在耳邊，而是在心裡，因爲那個聲音是那麼的清晰，清晰到他甚至害怕旁邊的人會聽到。
“如果這是你所希望的，我會幫你實現它。”
這句話的最後一個字消失的時候，剛纔發出笑聲的地方忽然一陣騷亂。
那天那個穿鵝黃色裙子站在他面前嘲笑他的女生現在直挺挺的躺在地上，那樣僵硬的姿勢，但凡是看過她一眼人就可以輕易的分辨出來，那隻不過是一具失去了生命的軀殼罷了。
“心迎，你醒一醒啊，你怎麼了？”
旁邊的女生慌亂且害怕的蹲在那具軀殼身邊，想伸手去觸碰一下那個女生卻又不敢的矛盾樣子，讓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來。
他看着那個一動不動的軀殼，忽然開始抑制不住的顫抖。
那個女聲又輕柔的響起：“你的願望，我都會幫你實現的。”
那不是祁麟的聲音，那聲音靜謐祥和，像是一汪寧願溺死在裡面的湖水，彷彿回到了還是個胚胎的時候,窒息之前依舊能夠感覺到母體的溫柔。
他想問“你是誰”，他想大聲叫，但是他什麼都沒有做，只是迅速的收拾好書，儘量不引人注意的離開圖書館。
這些都只是巧合而已，林教授昨晚喝多了纔會遇到車禍，這個女生一定是有遺傳性的心臟病之類的，所以纔會猝死……
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今天的書看的差不多了，該回去了。
恩，我太累了，應該早點回去，快點回去……
他近乎慌亂的逃出地下圖書館，人們的視線都被那片慌亂所吸引，並沒有注意到他稍微的反常。
他一路跑回家去，小小的女孩子抱膝坐在客廳的角落裡，聽到他回來的動靜，擡起一直埋在臂彎裡的臉，笑容洋溢，單純而明亮：“回來了？今天過得還好嗎？我已經……”
她的話沒有說完，就被扼死在喉嚨裡。
暴怒的男人一隻手卡住她的脖子，把她拎起身，看那張明亮稚嫩的面孔漸漸變得迷茫不解。
“你做了什麼？你他媽的幹了些什麼？”他死死的卡住她的脖子，拼命的搖晃。
女孩子幼小的身軀甚至沒有反抗，還好男人很快的放開了手，頹喪的坐在一邊，抱着頭喃喃自語：“這些都是巧合是不是？都是巧合都是巧合……”
女孩子半跪在他身邊，面容心疼而疑惑。
“爲什麼要難過？他們死了，不是很好嗎？是你說，那是你的願望的。”
“是你乾的?你怎麼能做到的？你這麼冷血,根本就不像是個人。”男人猛地擡起頭，“所以你才把人命看的一文不值，所以你才能毫無愧疚感……你是個怪物……”
女孩子的面容愈加迷茫了：“可是，那是你的願望啊。”
“所以你就讓他們都死了？那個時候，我並沒有把你的話當真啊！”男人崩潰般的抱住了頭，“我以爲那只是個玩笑，所以，我也只是說了句玩笑啊……”
女孩子的聲音乾淨清透不染半分塵埃：“可是你在說那句話的時候，我看到，你的那份怨恨明明是真的啊。”
他怔住了——他震驚於她看到的那個事實。
是的，他說的怨是真的，他說的恨是真的，就連說出那個願望時，希望他們消失的惡毒心情，也都是真的。
他的思緒百轉千繞，忽然釋懷了，他擡起臉，握住孩子單薄纖弱的肩，把她抱入懷裡。
“謝謝你。”
女孩子的表情也再次明朗了起來：“還有四個人，只要你不拋棄我，只要你不背叛我……”
他加重了手臂的力氣，打斷她未完的話，緊緊地抱住她：“不會的，從今以後，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我們的命運已經成爲一體，所以我已經不可能放開你了。
對不起，我只有這一條路好走了。
因爲我已經沒有別的選擇。
因爲，我已經不能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