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裡,風言情幾乎時時刻刻都同君宇軒廝混在一起。自那天和君宇軒秉燭夜談聊了半夜之後,兩人的關係倒是越來越好。絲毫
不似剛剛相識,反而像是已經認識了很久一般。
對於風言情,君宇軒對其還是頗有好感的。至少此人的確是有真性情,倒也難怪一向對人不加以顏色的君雅慧也會對他另眼相看了。
就在君宇軒求情的當天,翠竹便搬回到了‘君臨閣’內,同婉兒、傲雪等人住在一起。想來對君宇軒還是心中有愧,所以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
見過君宇軒。只是在後面幫婉兒打打下手,做做飯、洗洗衣服之類的。君宇軒倒也不急,事實上被風言情整天粘住,便是急,只怕也忘了吧?
今天是十月十五日,距離君雅慧的生日,還有八天。然而,今天的君宇軒卻表現的有些不大正常。
早上,風言情去找君宇軒的時候,首次被君宇軒有些冷淡的打發走了。而君宇軒整個上午,就將自己關在房間裡面。婉兒想進裡面侍候,卻也
是第一次被君宇軒擋在了門外。但從君宇軒略有些空洞的眼神裡,婉兒心裡有了些說不出的感覺。
整整一個上午,君宇軒就呆坐在窗前,愣愣的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是偶爾從眼中遺落出來的那一絲濃重的黯然,讓婉兒的心不禁
爲之一跳。
“婉兒,你們少爺這是怎麼了?”
風言情百無聊奈,本想找君宇軒聊天的,誰知道卻被他冷淡的拒絕,下了逐客令。還好,風言情倒也不是那種不知進退的傻子,從君宇軒黯然
的眼神上看的出君宇軒心情不好,便也沒有再過多糾纏。只是,沒有君宇軒陪他,他現在自然無聊的很。這不,便和婉兒廝混在了一起。不過
,說來以婉兒那種天真無邪的氣質,倒是很容易獲得別人的好感。至少是獲得了風言情的好感。
“不知道啊。以前可從沒見過少爺這樣……”婉兒略有擔心的望着呆坐在窗前望着天空的君宇軒。
風言情聞言奇怪的看了幾眼君宇軒,搖了搖頭,便也不再說話。
…………………………
君宇軒擡頭望着天空,黯然的眼神之中,藏着一抹讓人心碎的疼痛。
本以爲都已經忘了,但真正到了時候才知道。一切,不過自欺欺人而已。
忘記?如何忘記?如何能忘記??那愛是刻骨銘心,那痛,一樣是刻骨銘心。若是‘刻骨銘心’都能忘記,那麼,他,還是他嗎?
良久良久,時間,緩緩流逝到了午後。
眼看着太陽就要落山了。而呆坐了一天的君宇軒終於有了動作。
他走出了房門,對正呆在一邊的婉兒道:“婉兒,帶我去廚房。”
婉兒愣了愣,不明白少爺爲什麼要去廚房。但看到君宇軒那黯然中掩藏着悲涼的眼神,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下。低下頭,順從的帶着君宇軒朝
廚房方向行去。
行了不會兒,便到了廚房門口。本來按一般府邸的規定,廚房通常只有一個的。但奈何以前的‘君宇軒’嘴太挑,而又奈何翠竹燒了一手好菜
。於是,‘君臨閣’乾脆就不用府裡廚房做飯了,而是自己弄了一個小廚房。翠竹不在的這段日子,一直就是吃府邸廚房燒的飯。前天翠竹回
來,着廚房便也就又用上了。
進的廚房,便聽見了清脆如銀鈴般的嬌笑聲。一看,原來是翠竹同傲雪正在打鬧。
聽見門口有人來,翠竹和傲雪幾乎同時好奇的朝門口望來。卻剛好看見走進來的君宇軒。
翠竹、傲雪兩人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翠竹是臉色‘刷’的一下變白,神色侷促不安。而傲雪的臉色也是頓時變白,只是眼中久以不見的仇恨
再次浮現了出來。
“少,少爺……”
翠竹快走幾步走到了君宇軒的身前,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變成了一聲低低的呼喚,低下了頭。
從妹妹香菊處,她自然得知是君宇軒爲她求情,可以說才救得她一條性命。雖說當初放傲雪時她確實沒有料到傲雪會來刺殺君宇軒,但現在既
然知道了,還同傲雪有說有笑。頓時讓她感覺自己對不住君宇軒。
而傲雪則恢復了冰山的樣貌,冷冷的注視着君宇軒,道:“你來這幹嘛?”
君宇軒看了翠竹一眼,點了點頭,而對傲雪的話根本是不聞不問。他看了看四周,然後有些淡然的道:“你們都出去吧。”
翠竹有些疑惑的擡頭看了看君宇軒,發現今天的少爺同以往有些不同。但沒有說什麼,順從點了點頭,便退了出去。
傲雪本要說些什麼的。但不知道爲什麼,當看到君宇軒那黯然的雙眼時,心頭跳了一下,卻什麼也說不出來。見翠竹、婉兒都退了出去,她便
也就冷冷的瞥了君宇軒一眼,走了出去。
待的所有人都出去後,君宇軒又看了一眼廚房。眼神黯然,隨即又強笑了一下,喃喃道:“今日是你的忌日,你不是最愛吃我做的飯麼?想來
已經很久沒有吃到了吧?是逸哥哥對不起你,今日便爲你做一頓飯,算是補償吧。只不知道,那個世界的天堂,同着個世界的天堂,是不是相
通的呢?……”說到最後,聲音竟已有些許沙啞。那正是悲痛到了極點的表現啊!
時間慢慢流逝。整個‘君臨閣’卻濃罩在一種莫名壓抑的氛圍中。從來不知道憂慮的婉兒,首次將雙眉深深的皺了起來。
翠竹擔憂的看着廚房,廚房內傳來一陣陣誘人的菜香。到了此時,已經沒有人爲君宇軒爲何會做菜而感到驚訝。而都在爲君宇軒今日異常的表
現而感到擔憂。
擔憂,說起來。這個世界上,除了君天霸、林清婉二人,便也只有婉兒和翠竹二人會爲君宇軒擔憂了吧?
月上中天,十月中旬的月亮顯得出奇的大。而君宇軒也在這個時候走了出來。
他雙手捧着幾道菜,神色間卻完全沒有了白日裡的黯然,卻是一臉陽光的笑容。
“婉兒,翠竹,快來幫忙。”
君宇軒笑呵呵的喊道。
看到君宇軒臉上的笑容。翠竹同婉兒兩人不由同時鬆了一口氣,然後便笑道:“來了。”
於是,一陣忙碌之後。一桌豐富的晚餐擺在了‘君臨閣’的院子之中。
君宇軒哈哈大笑的對站在身後的二女道:“來!今日少爺高興!今日沒有主婢!坐下陪少爺喝酒!”
二女聞言相視一眼,便分坐在了君宇軒的下首處,看着君宇軒。
見二女坐定,君宇軒倒是不再理會二人了。爲自己斟滿一杯酒端起後,仰頭望向這比地球上的月亮大了幾倍不止的龐大滿月,大聲喊道:“欣兒!今日是逸哥哥最後一次爲你做飯了!從今以後,逸哥哥便就死了!世上,再沒有云逸此人!!!”說完,將手中的酒一口飲去一半,而另一半,則望上一揮,拋灑了出去!
翠竹同婉兒二人同時對望了彼此一眼,眼神中都看見了彼此的擔憂。一開始看到君宇軒的笑容,還以爲沒事了。但從現在君宇軒的表現來看,似乎並不是她們想的那樣。
但又能如何?
二女卻只能呆呆的望着君宇軒,看着君宇軒肆意張狂,看着君宇軒放肆笑罵,一時間,突然發現自己根本就不懂他。
傲雪站在暗處,冰冷的神色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疑惑。疑惑的看着君宇軒大笑大罵,暗道:“莫非這狗賊受了什麼刺激?”本以爲仇着之痛會是自己之快,卻發現自己的心裡,居然也堵的慌。
良久,也不知道飲了多少杯。之前抱過來的酒桶,已經是十桶九幹。雖說這世界的酒相較地球上的酒度數要低,但便是喝水,照君宇軒如此喝法,只怕也不會好過吧?
酒氣上涌,君宇軒臉色潮紅一片。驀然長身而起!雙腿輕輕在椅子上一點,身形便如同一隻蝴蝶般輕靈的飛縱了出去。
隨手從院中的青竹上折下一根竹枝,‘刷、刷、刷’三聲,灑落一片銀白劍幕。
君宇軒姿態張狂立於院中,右手持竹枝,腳步微微有些闌珊,雙目微醺。只聽他喃喃自語:“欣兒,今日,今日便讓逸哥哥最後爲你一舞,你,且看清了……”
話音落,劍幕現。層層疊疊的劍幕從君宇軒微醺的腳步移動中抖落而出,映着空中圓月,散發着朦朧之色。
君宇軒的身體如同一隻輕靈之極的燕兒,在空中扭動着讓人不可思議的弧度。一切的一切,竟是如此美妙。
翠竹癡了,婉兒癡了。便是躲在一旁的傲雪也癡了。
她們如何能想到,劍,竟可舞動出如此之絢麗?便是那以絢麗着稱的魔法,在此等技藝面前,也得黯然色失……
驀然,劍幕晃動間,一道清朗中帶着沙啞,更透出一股濃濃眷戀之情的低吟聲響起:“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那股深沉的如同化不開的墨般深昂的眷戀,擊中在場所有人的心。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沒有絲毫預兆的,沒有察覺的。所有人的眼眶溼潤。世間一切都以消失,唯那詞,唯那劍,唯那影……
“料得年年腸斷處……”
“明月夜,短松岡!”
詞聲停,劍幕隱,人影立。
滿月當空,月下傲立的孤影,如同恆古便一直立在那裡一般。只有一個他,只有一道影……
良久良久,傲雪才反應了過來。無意間,卻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淚沾衣襟,慌亂的將臉上的淚擦了乾淨。望向君宇軒的眼神,卻首次複雜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