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唐仲的傷勢並不是想象中的那麼嚴重,陳悠才放心下來。
輕吁了口氣,陳悠坐到唐仲的身邊,“阿力將保定堂的事與我說了,我便趕回來了。”
陳悠並未向唐仲說藥材被官府扣留的事兒,這個時候已經夠亂了,她不想再給唐仲壓力。
“你這妮子,知道藥鋪鬧事,怎的還來,快些回去,小姑娘家能在這裡幫什麼忙!”
陳悠也不回嘴,便讓着唐仲說,等到唐仲話說完,陳悠站起身,“唐仲叔,你在這好好休息,我去大堂看看。”而後,陳悠向阿力使了個眼色。
阿力帶着幾個夥計緊跟在陳悠身後,出了診室。
唐仲張着嘴瞧着陳悠這番動作,竟驚訝地忘記了阻攔,等到見陳悠轉過了房門身影消失後,纔回過神。
猛然起身,想要上去攔住陳悠,受傷的頭部一暈眩,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地上,幸好老大夫還算是反應及時,拉住了他。
“唐大夫你這裡作甚,你這頭上血流的可不少呢,還是好好歇着吧,老夫瞧陳大姑娘能應付這場面,這幾年,我在藥鋪也算是看着這姑娘長大的,就是你平時太緊着她,她沒你想的那樣嬌弱,況且她身後還跟着阿力那小子,就算是去了沒什麼幫助,阿力也不會叫她受傷的。”
老大夫的一番勸慰下來,唐仲終於不像方纔那麼擔心了。想到陳悠當時在李陳莊時,小小年紀就那麼冷靜聰慧,似乎這幾年是他太緊着這個小姑娘了。
可即便是這樣,唐仲還是不太放心,他坐在椅子上休息了片刻,還是在老大夫的攙扶下去了前頭大堂。
陳悠一進大堂,各種憤怒的聲音就充斥在耳邊,刺激着人的情緒。外面聚衆鬧事的病患出口的話也越來越難聽,只要是個正常人,難免不會立即憤怒起來。
陳悠掃了一眼堵在門口使勁朝藥鋪裡擠的那羣人,目光冰冷銳利。像是一把剛剛出鞘的寒刃,還沒落在人身上就讓人毛骨悚然。
首當其衝的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娘被陳悠這種目光盯的渾身一縮,心中升起了些許膽怯,可是身後的人一個高聲怒喊,她退下去的膽子又回來了,雖然心中仍然心虛,可是臉上卻因爲後頭不斷的支持而表現的更猙獰。
那些不斷朝裡擠的人已經將防線逼退了大半步,還有一步的距離,就能觸到藥鋪的櫃檯,此時想要關門攔人已經不可能。那攔着人羣的幾個夥計,被外頭的病患拍打着,額頭臉上大冬天的都是汗水,隱隱有堅持不住的傾向。
現在必須立即想辦法阻止這些人,不然後果不堪設定。很有可能保定堂內的藥材都會被哄搶而空。
陳悠上前一步,將這些人的臉一個個映入視野中,阿力急忙也緊跟一步,怕陳悠受到丁點兒傷害。
陳悠微微偏頭,輕輕在阿力耳邊說了幾句話。
阿力立即吩咐身後的幾個夥計幾句,幾人飛快的離開了前堂。
陳悠勾了勾嘴角,清亮的聲音高聲道:“你們可知。這般聚衆鬧事,在大魏的律法中可要是被官府收監的!”
清透的少女聲音在這羣混雜的噪音中很有穿透力。
霎時,保定堂門口安靜下來。俗話說,民不與官鬥,在這裡畢竟基本上都是一些平凡的老百姓,一時聽到陳悠這句話。都有些膽怵。
人羣一時停下掙扎,讓藥鋪的幾個夥計都得到了喘息,他們都感激又期待的看了陳悠一眼。
人羣中一個高瘦的中年男子見眼前人們都停止了喧鬧,臉色一變,又急又怒的開口吼道:“呵呵。保定堂如今連個男人都沒有了嗎,竟然出來個丫頭說事,別將我們當傻子哄,你這個丫頭,能懂什麼,今日保定堂不給我們診病放藥,咱們就進去砸了藥鋪!”
“對,砸了藥鋪!砸了藥鋪!”
被這個男子一帶動,剛剛停滯下來的人羣瞬間又激憤起來。
甚至比之前更加的難以控制。
陳悠看着那個男子冷冷笑了一聲,毫不畏懼的又朝前走了一步。
陳悠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這位大叔,我們只是開店做生意,主動權在我們,藥材是我們的,我們想賣便賣,生意,便是你情我願的事,什麼時候開鋪子,什麼時候不開鋪子,是我們說了算,又有誰規定,我們一定要將東西賣與你們?可真是天大的笑話。你要是將這理由說出去,恐怕幾歲的小孩子都會嘲笑你!”
陳悠說的話雖然聽着奇怪,但其中又卻是有那麼一兩分歪理,一時竟然那人不知怎麼反駁。
這時,人羣中另外一個婦人吼道:“你們開的是藥鋪,如何和一般的鋪子相比,我若在布莊裡買了一匹布不喜歡我還可以去退,那麼你們沒將人的病治好,可以還回來嗎重新治嗎!”
婦人這句話一出口,人羣立馬又像是炸開了鍋,陳悠嘲諷的看了眼那婦人,那婦人得意的撇了撇嘴。
“那華州城這麼多家藥鋪你們爲何偏要選中保定堂?我們這生了病診治可是不能退貨的哦!”
“睜着眼說瞎話,別家藥鋪如果有藥材,你們還能這般囂張!”
陳悠嘻嘻一笑,“那你們怎麼知道我們保定堂還有藥材呢?”
中間那高瘦男子順口就接了下去,“沒有大量藥材,你們前兩日爲何如此大肆施藥!別裝蒜!”
陳悠嘴角彎的更大了,“這位大哥,你還知道我們保定堂中有大量的藥材吶,這個就連我都不知曉呢!”
眼前站在大堂中居高零下的少女彷彿一點也不懼怕眼前這麼多人聚衆鬧事的結果,她說話時就像是與一個頗不喜歡的熟識聊天一般,男子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有想不到是哪裡不對。
陳悠始終臉上掛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淡笑,這種表情比黑沉着臉色更叫人沒底。
混在人羣中的男子終於忍耐不住,“咱們與這個小娘們說什麼,咱們進去砸了保定堂!讓這些狗孃養的還囂張!”
人羣被他這句話煽動起來,陳悠卻並沒有再接下去,等着人羣拼命的往保定堂內擠的時候,人羣卻被幾股大力撥開了。
方纔帶頭煽動羣衆的那幾個人瞬間被雷霆手段鎮壓,棉布堵住了嘴,那擠進人羣中的四五個壯漢一人扭着一個將人帶出了人羣,而後二話未說,將這幾個人塞進了一輛馬車中,做完這一切,那幾個壯漢往這羣還堵在保定堂門口的病患冷冷瞥了一眼,“誰還敢鬧事,與他們的後果一樣。”
撂下這句話,幾個壯漢上馬趕車離開了保定堂這條街,所有的病患實現都落在了漸行漸遠的馬車上。
馬車車身上有官府標記,瞬時,陳悠一開始說的那句話迴盪在所有人的腦海。
他們很早就聽說,袁知州爲了提高華州城內的治安,經常會叫一些官差巡查是換上常服,若是誰被發現違犯了律法,就立即毫不留情執行公務,帶回衙門。
剛纔那幾人難道就是穿着常服的官差,天哪!
所有人都是背脊一涼,再也不敢在保定堂門口放肆。
根本就不用陳悠再說,這羣人互相竊竊私語了兩句,都默默地散了。
還不到一刻鐘,保定堂門口就“門可羅雀”。
清淨的就好像剛剛那場暴動根本就沒發生過一樣。
陳悠終於舒了口氣,收回了臉上幾乎僵硬了的表情。
方纔,其實,她的目的並不是在與那些人理論,只是有效的拖延時間,給阿力的人爭取時間而已。
門口一直攔着那些病患的幾個夥計累的幾乎要癱倒在地,但是臉上卻都是一副放鬆神態,他們好奇的看向陳悠,“陳大姑娘,方纔那些人真是官府的啊?這回官府真是做了好事了!”
陳悠笑了笑,並未回答這個夥計的問題,讓他們帶着人將保定堂門口收拾了,在藥鋪的門給關上。
夥計摸了摸頭,迷迷糊糊的,想了片刻,也猜不到是真是假,索性帶着人將保定堂收拾歇業了。
陳悠轉身瞧見唐仲扶着門框,站在拐角處,疾走幾步上去扶住他。
唐仲臉上憋着笑,伸手給了她一個栗子,“臭丫頭,膽子真大!要是別人發現了怎麼辦!”
陳悠縮了縮頭,“放心吧,唐仲叔,這裡沒人認識阿力哥的幾個兄弟,再加上那些人本就慌亂,這個時候哪裡還會想到那些人是不是真假。”
陳悠的急智倒是叫唐仲讚了一聲。
老大夫去前堂給剛纔幾個擋着病患的夥計瞧傷口去了。
陳悠邊扶着唐仲邊說,“唐仲叔,今日的事絕不像是無意發生的,定是有人蓄謀已久,我讓阿力哥抓的那幾個人便是聽了別的吩咐,等阿力哥的兄弟回來,咱們就能知道這指使之人是誰!”
那坐在保定堂對面茶樓二樓窗戶邊的一個人,瞬間將手中的茶盞用力扔到地上,白瓷茶盞剎那就四分五裂,茶水浸溼了地板,茶蓋叮叮噹噹滾了一路。
而後,桌上放着一隻緊攥着青筋暴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