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就見陸雲逍苦澀一笑,搖頭輕聲道:“不必麻煩皇上了,臣請皇上開恩,這聖旨……就給臣留着做個念想吧,如此臣已銘感五內。雖然臣這一生和清語無緣,但有了這聖旨,最起碼……最起碼還可以讓臣做一做白日夢,在夢中,將她當做臣的妻子……”
一語未完,語聲已是哽咽。蕭關於是更證實了先前自己關於陸雲逍和夏清語之間出現問題的想法,於是連忙道:“雲逍,你和那個夏清語究竟怎麼回事?莫非是她又反悔了?你告訴朕,就算她有天大功勞,也自有朕給你做主……”
“皇上。”陸雲逍猛然擡頭,雙目含淚,搖頭沉聲道:“不關清語的事,她是這天下最好的女人。是臣……是臣對不起她,是臣辜負於她。皇上不要問具體原因了,您只要知道,都是臣的錯就好。出征在即,臣……告退。”
陸雲逍說完,退後幾步再施一禮,不等蕭關說話,便大踏步出了御書房。
“雲逍……”
蕭關怔怔看着小舅子頭也不回的身影,直到那身影在視線內消失,他仍是凝神望着。
“皇上,皇貴妃娘娘求見。”李三成輕手輕腳走進來,低聲稟報了一句。
“宣。”
蕭關嘆了口氣,想想又咬牙切齒道:“還有,立刻派人去把那個夏清語給朕叫過來,朕要問問她,究竟是怎麼回事?雲逍這樣文武雙全前途無量深情無悔的男人她都不要,她可是想死?”
李三成知道皇帝心疼小舅子,這會兒正是暴怒之時,連說話都帶着一股殺氣,因連忙道:“皇上。事情還沒調查清楚,何況剛剛國舅爺也說了,不怪夏娘子……”
“不怪她怪誰?”蕭關怒吼了一聲:“雲逍那麼喜歡她。若不是她自己作死,雲逍會負她?你真信那混小子的話?哼!情到深處無怨尤。他倒是做到了,把個爛攤子留給朕收拾,朕是賜了聖旨的,除了那女人,雲逍有什麼理由不成婚?你去叫她過來。”
李三成不敢再說,躬身退出去,這裡陸明珠款款走進來,眼睛還是紅的。正要施禮,便被皇帝扶住,聽他嘆氣道:“雲逍剛剛從這裡走的,你看見了吧?”
“是,臣妾遠遠地在牆根下看見了,沒敢送他。”陸貴妃擦了擦眼淚,然後看着蕭關道:“剛剛在外面聽見皇上發了好大的脾氣,只這事兒和夏娘子又有什麼關係?皇上不至於要遷怒到她的頭上吧?皇后娘娘還等着人家治病呢。”
蕭關恨恨道:“也難怪你不知道,昨兒大朝會散了,那混小子就跑出去。今兒早上出發,你竟是沒見他一面……”說着便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只聽得陸貴妃驚訝萬分。皺眉道:“這個弟妹,從前性子不好,臣妾也有些看不上。可這一次她回來,完全變了個人似得,不卑不亢有禮有節,似是不至於做出這種事情來啊。”
蕭關氣道:“誰知道她是不是故意裝的呢?然後反悔報復雲逍,總之朕懶得查了,直接把她叫過來好好兒問一問倒還好。”
陸明珠點點頭道:“問一問也好,皇上賜婚這事兒。臣妾尚且不知道呢。奇怪,這夏清語多大的膽子敢抗旨?”
蕭關雖然恨夏清語。這會兒腦子卻還清明,聞言忙道:“旨意尚未宣讀。這也不算抗旨,不然哪裡由得他們兩個不成婚,卻在那兒玩什麼生離死別呢?”
夫妻兩個說着話,大概過了半個多時辰,就聽外面有太監高聲稟報,只說夏清語過來了,正在宮門外聽宣。
“趕緊讓她進來。”蕭關一甩袖子,對陸明珠抱怨道:“看看這些太監,辦事效率也太差勁兒了,朕宣的她進來,這會兒還稟報什麼?直接把人帶進來不就得了?”
陸明珠道:“太監們也是謹慎。不然若是皇上先前宣了一個人,之後又不想見了,結果那人也直接帶進來?難道皇帝再攆人家出去不成?”
“朕是皇帝,就任性一回又怎樣?”蕭關被貴妃說的啞口無言,索性不講理起來。話音剛落,就聽外面腳步聲響,接着夏清語走進來,滿臉的慌張,連跪拜都忘了,一開口便是:“皇上,陸雲逍出征了?您……您怎麼會派他去北匈戰場?他沒經歷過那麼兇險的戰場,您這樣做?不是把他置於最兇險的刀山上嗎?”
蕭關一聽,好嘛:朕叫你過來就是準備興師問罪的,朕這還不等問,你倒理直氣壯問起朕的罪來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因狠狠瞪了夏清語一眼,冷哼道:“雲逍爲什麼上戰場?這個不是應該問你嗎?問問你究竟做了什麼好事?就讓他萬念俱灰,當着文武羣臣的面兒,逼迫朕答應他去北匈?”
夏清語整個人都愣住了,站在那裡失神道:“是……是他自己要求去的?還……還當着文武羣臣的面兒逼皇上答應他的?他……他怎麼會這樣做?不可能,這不可能。”
“大膽,朕難道還會騙你一個小小女子?”蕭關氣得鼻子都差點兒歪了,暗道這他媽就是倒打一耙啊,果然世事難料,朕堂堂天子,怎麼能想到竟然有一天會被人倒打一耙?把那麼大的黑鍋往朕的腦袋上扣呢?
“夏清語,皇上怎麼會騙你?還不跪下?”陸明珠坐在一旁,沉聲喝道,貴妃娘娘心裡也是窘迫啊,心想夏清語啊夏清語,我知道你是關心則亂,可你也不該進來了連見駕禮數都給忘了吧?這若是被人知道,給你按一個“藐視君威”的帽子那簡直都沒辦法辯解。
果然,陸明珠這一呵斥,夏清語纔想起自己是在什麼地方,身上不由得立刻出了一層冷汗,她沒有見過蕭關,只知道對方因爲“自己的父親”沒治好太上皇就砍了對方腦袋,所以一直覺得這個皇帝是蠻不講理的,完全不知道蕭關也有平易近人的一面。
於是連忙跪了下去,卻聽蕭關冷哼道:“哼!現在想起跪拜了?剛進來時的架勢不是很足嗎?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朕這輩子,還沒有人敢這麼對朕呢。”
“是,民婦魯莽,求皇上恕罪。民婦只是擔憂壽寧公府世子……”
“你既擔憂他,爲什麼不肯和他成婚?朕的賜婚聖旨都下了,你爲什麼要反悔?不是你,雲逍至於當着羣臣的面兒逼朕嗎?有這會兒擔心他在北疆戰場經歷危險的,你當日怎麼不痛痛快快嫁他?那就沒有這些事兒了。”
夏清語這才知道事情的真相:陸雲逍竟然是因爲自己悔婚,所以纔會去北疆戰場。他是萬念俱灰了嗎?可是先前分明還積極的很,每天都要去找白薇白蔻,怎麼忽然間就萬念俱灰了?難道……他知道了事情真相?不……不可能,這種事情,葉夫人肯定會嚴令那兩個丫頭不許說出去的,他怎麼可能知道?等等……皇上剛剛說什麼?賜婚聖旨?什麼時候的事?
“賜婚……聖旨?”夏清語擡起頭來,直愣愣看着蕭關:“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民婦……民婦不知道啊,更沒有接過這樣的旨意。”
“剛寫好,還不等宣讀,就被雲逍要了去。”蕭關嘆了口氣:“當日他和朕要到聖旨的時候,興奮地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要去給喜歡的姑娘獻寶似得,說是要讓你先睹爲快。哪裡知道,從那天后,這事兒便沒了下文,朕忙着北疆的事,也忘了詢問,有一次想起來,還被他混過去,夏清語,你……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原來那天他說有事要告訴我,是賜婚聖旨。”夏清語的眼淚慢慢流下來,憶起當日陸雲逍去尋找自己時的模樣,她抓住了自己胸口的衣服,只覺着那裡好像有一把刀在翻攪着,不知不覺便軟了身子淚如雨下。
蕭關倒沒想到事情會有這樣的神轉折,暗道看哭得這麼肝腸寸斷的模樣,應該不至於是裝相來蒙朕的吧?因便向旁邊的李三成點了下頭,輕聲道:“給夏娘子搬把椅子。”
李三成搬了椅子過來,讓兩個小太監扶住哭得聲噎氣堵的夏清語坐下,一旁陸明珠嘆氣道:“這會兒哭又有什麼用?別哭了,皇上還要問你話呢。”
“當日,我不知道他是揣着賜婚聖旨去的,我和他說我反悔了,不要和他成婚,我把他給我的休書背給他聽,說我不信他日後會對我始終如一……”
夏清語拿手帕擦着眼淚,卻怎麼也擦不乾淨,她回憶着當日情景,失魂落魄的複述給蕭關和陸明珠聽。剛說了一半,便聽“砰”的一聲響,只聽蕭關在那裡吼道:“是吧?朕就說問題出在你身上,你自己說,你好好兒的悔什麼婚?雲逍這樣的男人對你一片深情,你就該偷着樂,想着老天爺怎麼把幸運都給了你?該當加倍回報纔是。結果你還悔婚,你……你你你氣死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