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逍也覺得桑綠枝此舉十分不妥,卻是沒有說什麼,對夏清語道:“行了,你去歇着吧,這些日子在桃花村,我也知道你事事親力親爲,累壞了。宋太醫如今剛剛痊癒,就算想主持防疫的事,也是有心無力,這件事還要靠你,不能把身體累垮了。”
“這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夏清語淡淡說完,便要轉身離去,陸雲逍故意在桑綠枝面前這樣說,就是要告訴對方,防疫工作現在是自己一力主持,用不用她的藥方,由自己說了算,她只要顧忌着女兒身份,不肯涉足險地,就沒有資格指手畫腳。
桑綠枝自然也明白,然而除此之外,她更是從這話裡聽出了那份掩藏的很深的關心。因一時間既羞惱無比,又妒火中燒。想也不想便揚聲道:“夏娘子請留步。”
夏清語哪裡會想到這女人真個讓妒火燒昏了頭,她就不覺得陸雲逍這話是真正關心,不過是那個渣男要把自己當牛馬使喚罷了,牛馬一旦鬧病,不能耕地拉車也是個麻煩不是嗎?
所以她很不能解桑綠枝此時咬着嘴脣瞪着眼睛,如同一個善妒妻子抓住第三者的表情是怎麼回事,不過她當然更不可能對一個不可理喻的女人低頭,揚揚眉:“怎麼?桑姑娘還有事兒?”
“夏娘子可是覺着,我既沒有去現場,便沒有資格開方子,是不是這樣?”桑綠枝一字一字沉聲問,臉上全是不服氣。
“是。”夏清語毫不掩飾自己的態度,乾乾脆脆承認:“事實上,以我在桃花村的經歷來看,你這張方子根本就毫無用處,不過既然是太醫院正之女開出的方子,我會拿過去和大夫們研究一下,如果大家都覺得可以用,那我就用。”
這話雖然是諷刺。但其實已經很給桑綠枝面子了,考慮到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總算是她也想出份力,萬一將來真能有什麼奇思妙想呢?若非如此。以夏清語的態度,直接就能把桑綠枝這份積極性給打到泥裡去。
桑綠枝一向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在京城時,不知給多少貴族女眷看過病,和多少人姐妹相稱,得了多少讚譽,哪裡能受得了夏清語這話?只氣得渾身亂顫,大聲道:“好,既如此,我們就來打賭。看誰先琢磨出能治這場疫病的方子……”
不等說完,忽聽陸雲逍在身後悠悠道:“打賭啊?桑姑娘不說我還想不起來,你這一說,我忽然想起,當日宋老太醫的病。你不是也和夏娘子打賭的嗎?說誰治好宋太醫誰就贏了,唔,賭注好像是一百兩銀子吧?如今宋老太醫好了,乃是因爲用了夏娘子的方子,至於桑姑娘,我記得你在老太醫不省人事之後,就壓根兒沒用過藥。這沒錯吧?”
“啊……我……”
一番話只說的桑綠枝面紅耳赤,咬着牙半天沒出聲兒,然後她深吸一口氣,猛一點頭,沉聲道:“小侯爺說的沒錯,我也並非願賭不服輸的人。桂花,回房裡取張一百兩的銀票來給夏娘子。”
我次奧!
一向淡定的小侯爺心中都忍不住爆粗口了,連他自己都覺得剛纔那話對一個姑娘家來說有點過分了,若不是桑綠枝的表現如蒼蠅般讓他直犯惡心,他是不會這樣刻薄的。本以爲對方肯定會掩面羞走。日後見了桑院正,倒要解釋一二,哪裡想到,這女孩兒的臉皮會這樣厚?就是宋儒謙那個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老傢伙,也未必有這麼厚的臉皮吧?
小侯爺是真的被驚到了,夏清語也是一臉受了驚嚇的表情,她開始懷疑自己真的是穿到古代來了嗎?那個女孩兒講究什麼德容言功的古代?泥馬眼前這位的戰鬥力明顯比現代那些女漢子還要高好嗎?就是自己這個戰鬥力爆表的,要是被人這樣說,也得掩面遁逃,這……這桑綠枝到底是憑着一種什麼樣的精神堅持下來了?她還屹立不倒,我去啊就這麼一會兒,那臉上原本羞出來的一絲紅暈都沒有了。
防禦高戰鬥力強的前夫妻二人,此時都被桑姑娘的厚臉皮秒殺成了渣渣,直到桂花帶着一百兩的銀票過來,把銀票遞給了夏清語,他們纔回過神來。
媽的不要白不要,賺這種女人的銀子,沒有心理負擔啊。
夏清語深吸一口氣,選擇性把自己曾經對白薇說的沒答應過打賭的話給拋到了腦後,接過銀子就揣進了懷裡,聽桑綠枝又說了一遍還要和她打賭,她一狠心:賭就賭,自己要是輸給這樣的人,那還活着作甚?不如找塊豆腐撞死得了。
“如果我的方子有效,還是原來的條件。如果你的方子有效,還是一百兩。如果我們的方子都沒有效果,或者都有效果,那就算平手,如何?”
這個時候桑綠枝倒是十分細心了。夏清語正要答應,就聽陸雲逍道:“事不過三,這是你們第三次打賭,不論勝負如何,此次之後,桑姑娘都不許再胡攪蠻纏了。”
桑綠枝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沒料到自己竟然會給陸雲逍留下這麼個印象,這和自己當初的預想差了十萬八千里啊。不期然的,她就把這份怒火都發泄在了夏清語身上,暗暗咬牙道:如果不是這個女人,我又怎麼可能在小侯爺心中留下這麼糟糕的印象?都怪她,好在這次贏了,她就要滾蛋,再也見不到小侯爺,我自然還可以慢慢經營。
一念及此,便點頭乾脆道:“好,就聽小侯爺的。其實我只是要和夏娘子切磋一下,能和神醫娘子一較高下,這機會實在難得,所以即使小侯爺並不認同,我也忍不住。”
陸雲逍冷哼一聲,又慢慢道:“打了三次賭,每次的賭注都是一樣,太無趣了,這一次我給你們做主,換一個如何?”
“好啊,但不知小侯爺要換什麼?”見陸雲逍對這件事有興趣,桑綠枝心裡忽然有了點安慰。完全忘了人家也有可能是故意要偏心夏清語。
夏清語卻不會像她這麼天真愚蠢,看着陸雲逍,忽然就覺着這貨的腦袋上似乎長出了兩隻狐狸耳朵,身後也多了九條狐狸尾巴在漫天飛舞。每一條尾巴上都標着“陰謀”二字。
“打賭從現在開始生效,我做證人。但是賭注,在打賭完後再定,除了不許涉及性命之外,其它只要你們能拿得出來的,隨便對方要什麼,要什麼就得給什麼,你們覺得如何?唔,是了,銀錢的話。金額限制在三千兩之內。”
“好。”桑綠枝痛痛快快答應,心裡暗自下決定:我不能輸,到時候就讓這個女人去西域去南洋去北匈,總之把她徹底驅逐出大陳版圖,我看她還有沒有機會和小侯爺再見面。
混蛋啊。夏清語咬咬牙。目光吃人似得盯着陸雲逍,眼看桑綠枝昂首挺胸的離去,她才咬牙切齒道:“你故意的吧。難道你以爲,沒有這個賭,我就不會盡心竭力?陸雲逍,你太小看人了。”
陸雲逍眉毛微微一挑,淡然道:“有了這個賭。或許就會更盡心些。我想,你應該也不會忍受輸給這樣一個女人吧?所以,繼續努力,夏清語,我還是很看好你的。”
“滾,誰用你看好?”夏清語氣得肝疼。如果不是渣男此舉也勉強算得上是爲國爲民,她真想先上去踹兩腳再說。不過究竟能不能踹得着那就是兩說了。
氣呼呼轉身離去,這裡朝雲和暮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朝雲就湊到陸雲逍面前,小聲道:“爺。您……您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那女人剛剛說的意思。”陸雲逍淡淡說道,想了想,又加上一句:“還有,我很討厭那個桑姑娘,如今才知道,這世上還有比夏清語更讓人討厭的女人,不得不說,這也算是一個奇蹟啊。”
朝雲暮雲無語:爺啊,其實是您對大奶奶的印象比從前好了一點吧?不然桑姑娘再討人厭,難道還能比害了您骨肉的女人更討厭?
“我不能輸給那個女人,這些錢,我一分都不會給她。”把項廷芳給自己的三個匣子捧出來,把那些金葉子銀票珍珠東珠又看了一遍,再次堅定了自己的信心。然後讓白蔻白薇把匣子收好,夏清語坐在椅子上開始思考。
這場瘟疫,以現有的中藥,找出對症的方子不容易,關鍵是她還沒有時間。桃花村在沒被封鎖之前,也有村民出去過,汜水縣城周圍已經出現了病例,雖然已經做了隔離,但誰也不知道潛在的受感染病例還有多少。
抗生素一時半會兒是絕對弄不出來的,不過別的藥呢?夏清語腦子開始轉起了主意:這個自己從未接觸過的新型腸道疾病竟是奇異的融合了菌痢和霍亂的部分症狀,事實證明,那張爲宋儒謙開的方子對於緩解菌痢症狀還是有用的,但仍舊有人死去,是因爲類似於霍亂的這部分症狀一直沒有得到控制嗎?那麼,霍亂的治療需要什麼?輕度霍亂可以口服補液鹽,問題是,這個時代沒有這玩意兒,但是也好辦,按照比例配些糖鹽水,大概可以有效控制脫水,再然後……
再然後夏清語就有些頭疼了,治療霍亂的藥物:黃連素,諾氟沙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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