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沫跑回了臥室,從裡面反鎖上了門,躺在牀上,用棉被緊緊地裹住了自己。
媽媽在臥室門前徘徊了一會兒,接着藍沫聽到媽媽在洗碗,整理房間的聲音,再然後,藍沫聽到媽媽輕輕地掩上了大門,腳步聲漸漸遠去了。
藍沫昏昏沉沉的睡去了,沒過一會兒,就被一陣敲門聲給驚醒了。
“沫沫,出來吃飯了,媽媽給你做了飯。” 藍沫用被子矇住了頭。
“沫沫,我把飯放在房間門口了,你睡醒了起來吃。”媽媽的聲音有點顫抖。
媽媽輕輕關好了門,走了,藍沫爬下牀,打開窗戶往外看,可是媽媽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小巷的拐彎處,看不到了。這下,藍沫真的成了一個人了。
藍沫慢慢地爬回到牀上,把頭深深地埋在了臂彎處。藍沫感到一絲又一絲的寒意,是那種發自內心的寒意。房間裡靜的可怕,只有藍沫的呼吸聲。天很快就暗了下來。窗外飄起了零星的小雨,漸漸地,起風了。風從敞開的窗戶裡灌進來,把白色的窗簾吹的鼓鼓的,又推搡着把窗簾擠到了窗外。
“砰!”桌上的一隻木質的筆筒被窗簾推到了,在桌上滾了幾下然後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藍沫的心一驚。筆筒翻落的聲音在寂靜地夜裡顯得格外驚心。
藍沫閉上眼睛。努力想要讓自己睡着,可是腦海裡止不住地想起藍凌慘死的畫面。藍沫忍不住坐起身來,看着並排擺着的那張小牀。那張牀平時是藍凌睡的,藍凌的睡相總是很差,每天晚上都會把被子踢倒在地上,藍沫總是一次又一次地幫藍凌把被子撿起來,幫藍凌重新蓋好。有時候下雷雨了,藍凌會害怕,然後一骨碌鑽到藍沫的被窩裡,緊緊地抱着藍沫。那時候,藍沫總是嫌藍凌吵,打斷了她的好夢。可是,今天晚上,藍凌的牀上空落落的,只有一根薄薄的毯子凌亂的攤着。今天晚上,藍沫再也不用給藍凌拾被子,擔心她晚上着涼了,今天晚上,再也沒有人吵着藍沫了,可是今天晚上,藍沫卻失眠了。
藍沫翻了一個身,面朝着牆壁,這樣就不用看到那張牀了,藍凌又閉上了眼睛。可是每次當藍沫一閉上眼睛,藍凌慘白的面容就會浮現在腦海,不管藍沫怎麼樣努力,它就是揮之不去。
這一夜對藍沫來說特別的漫長,藍沫整個晚上都開着眼睛。
“一,二,三,四,五……一百二十一,一百二十二,一百二十三,一百二十四……”藍沫幾乎是一直數着數來度過這個漫漫長夜的。
快天亮了,藍沫起身想要去關窗,頭特別的暈,眼皮很沉,全身軟軟的沒有力氣,藍沫費力地穿好了拖鞋,剛站起身來,就感覺到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藍沫試了一下,根本邁不動步子,藍沫無奈地又癱回在了牀上。胃裡一陣又一陣的噁心。身上滾燙滾燙的。
藍沫知道自己可能是發燒了。也許這就是老天給我的懲罰吧。慢慢的,藍沫就失去了知覺。
恍惚中,藍沫看到藍凌淚汪汪地向自己跑過來,“姐姐,你去哪裡了,怎麼拋下我一個人,我找得你好苦啊。”
“姐姐不是在這裡嘛,藍凌別哭,姐姐在這裡呢。姐姐哪裡也不去,就陪着凌凌好不好。”
藍沫剛要伸手撫摸藍凌的頭,藍凌往後退了一步,突然往屋外跑去。藍凌跑的這樣快,藍沫從來都沒有見到藍凌跑的這麼快過,藍凌就像一陣風,轉眼就不見了,消失地無影無蹤。
“凌凌,你去哪裡,凌凌!你等等我!”藍沫在後面一邊追,一邊喊,不管藍沫跑的多麼快,多麼拼命,可是總也還是追不上藍凌。藍沫最後氣喘吁吁地追到了通往外面世界的唯一一條大路上,路上行人紛紛擾擾,全都蒼白着臉,行色匆匆地往同一個方向走。“你們看見一個穿白底紅花連衣裙的小女孩了嗎?”
沒有一個人看藍沫一眼,就好像藍沫根本不存在一樣。
藍沫試圖拉住一個路人,卻驚奇地發現自己的手竟然可以穿透他的身體。一種深深的恐懼感瞬間攫住了藍沫的心,這根本不是人。這條路上在走的都不是人。
“沫沫,沫沫!你醒醒!”藍沫迷迷糊糊地聽到有人在叫她,她想答應,可是沒有力氣睜開眼睛,身體軟綿綿的就像一塊棉花,一動都動不了。
接着,藍沫聽到有人撞門的聲音,老木門痛苦的“吱呀”了幾聲,應聲倒地。
“沫沫,沫沫!”藍沫感覺到有人在撫摸她的額頭,然後有什麼熱熱的鹹鹹的液體滴落在了藍沫的臉上。
“我看這孩子病的不輕啊,得趕緊送醫院。”
“好像是發燒了,呀,怎麼這麼燙。”
“沫沫,你怎麼就這麼糟蹋自己的身體,媽媽的話你也不聽,你知道媽媽有多擔心嗎,媽媽以後一定好好照顧你,你也得答應媽媽,好好照顧自己,好好活着。”
等藍沫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醫院了。
藍沫費力地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切都是白的,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牆壁,白色的牀單,白色的衣服,恍惚地說,“我這是在天堂了嗎?”
“啊,沫沫,你醒了,你終於醒了,你可擔心死媽媽了!”
藍沫緩緩的移過頭,看到了守在自己牀邊的媽媽,媽媽的眼睛裡佈滿了血絲,周圍是濃濃的黑眼圈。
“我還活着嗎?”藍沫又問了一遍。
“傻孩子,你當然還活着。你是在S醫院裡。你好好躺着,你得了急性肺炎,醫生說要好好休息,這幾天你先好好的養着,什麼事情都別去想,答應媽媽,好嗎?”
“哎呀。你總算是醒了,太好了……”媽媽高興地時候總會變得絮絮叨叨,起身拉開了窗簾,燦爛的陽光迫不及待地噴涌了進來,洋洋灑灑地落在地上,藍沫的牀上,金燦燦的格外耀眼。
藍沫此時看着陽光,只覺得厭煩,藍凌走了,爲什麼陽光還是這麼燦爛。
“媽媽,把窗簾拉上吧,太陽照得我眼睛難受。”
“哎,哎,只要你滿意,不管怎樣都行。”媽媽只好又把窗簾嚴嚴實實地給拉上了。病房裡重新回到了先前的沉悶暗淡。
後來的兩天,媽媽只要一把窗簾拉開,藍沫就叫嚷着讓她再拉上。對於來巡房的大夫,媽媽在旁邊堆滿笑臉,不停地說着好話,藍沫把歪向一邊,對大夫的問話愛理不理。
“沫沫,吃藥了。”
藍沫緊閉着眼睛,裝作已經睡着了。
“哎呀,你每天飯也不吃,藥也不吃,病怎麼能好起來呢。我知道你傷心,可是你也不能這麼糟蹋自己的身體。”
“小沫怎麼樣了?”爸爸走進了病房,“我來看看她。”
媽媽嘆了一口氣,把手裡的藥擱在了牀頭櫃上。
“怎麼,還是不肯吃藥?”
“還是我來吧。”
站起了身,爸爸走了過來,在藍沫牀邊坐下,拿起了藥,小心的剝開上面的錫紙,又在玻璃杯裡倒了一些溫開水。
“小沫,吃藥了。”
藍沫躺着一動不動。
“我知道你沒睡着,來,起來吃藥,你看,你媽媽最近瘦了這麼多,都是擔心你,你也是大孩子了,別再讓媽媽爲你擔心了。再說,小雨還在家裡等着你呢,我們一家人都在等着你出院回家呢。”
藍沫的睫毛不由主地顫了顫。
“來,把藥吃了,吃了藥再睡覺。乖。”
藍沫覺着再這樣裝睡而已沒意思,索性睜了眼,坐起了身,爸爸連忙幫藍沫墊好枕頭。藍沫接過了爸爸遞過來的藥,含在嘴裡,又喝了一口開水,但是並沒有把藥嚥下,重新躺下了。
爸爸看見藍沫把藥吃了,放心地回頭對媽媽笑了笑,又幫藍沫塞好被子。
“那好,我先走了,工作那裡走不開。有什麼事情打我電話。”
“哎,你先去吧。”
藍沫趁着媽媽爸爸說話的空檔,悄悄的用手取出了墊在舌頭下面的藥丸,悄悄藏在了枕頭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