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燁匆匆趕到的時候,養心殿內已經擠滿了御醫和伺候的宮人。撥開守在門口的宮人徑直入內,昏暗的光線照射在皇帝那張灰白的臉上,殿內的煙霧氤氳,鏤空的盤龍香爐斜斜的倒在一邊。
“父皇!”凌燁望了一眼斜躺在牀上一動不動的皇帝,飛快的走至牀邊拉起有些冰涼的手,仔細一瞧,蒼白的指甲蓋上印着點點青紫,顯然是中毒的跡象。他的臉色頓時變得凝重,眼中怒意讓人不敢直視:“到底怎麼回事?”
“殿下,奴才進殿的時候就發現皇,皇上倒在香爐旁,不省人事!”彥喜瑟瑟的跪在凌燁腳下,他驚顫得頭皮發麻,全身像棉絮一樣癱軟的跪坐在地上,聲音有些嘶啞和顫抖。
“御醫,父皇情況到底如何?”凌燁擡眼望了一下守在牀邊的御醫。
“回殿下,微臣惶恐,皇上是中了毒,但具體什麼毒還不得而知,微臣需要將皇上用過的膳食檢驗一遍才能確認是否誤食毒物。眼下微臣已經用銀針封住了皇上的心脈,毒素暫時不會擴散,但必須儘快配出解藥,不然聖體還是會有危險。”御醫有些惶恐的低頭將皇帝目前的情況一一道出。
凌燁正想要再問些什麼,就聽到殿外傳來皇后的驚呼聲:“皇上,您怎麼了?皇上,您千萬不能有事啊…”
皇后一身正紅色的宮裝,滿臉的淚痕匆匆跑到牀邊。她的全身都在顫抖,紅色的絲緞在她身上起伏閃爍,她眼中的痛意洶涌,似乎悲切欲死。隨同進來的還有一大羣的後宮妃嬪,皆小聲的跪在一旁小聲的飲泣着,聲聲喚着:“皇上!”
皇后嫣紅瑩潤的蔻丹緊緊的抓着御醫的手,似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喋喋的斥道:“快救皇上啊,你還愣在這裡幹什麼?”
陣陣哭聲充斥着養心殿,凌燁不勝煩擾的皺了皺眉頭。掃視一週,到底是誤食毒物還是有人要存心下毒謀害父皇?他看着底下跪着的衆人,眼角的餘光掃向哭得天昏地暗的皇后,到底她們是真情還是假意?若是父皇有何不測,在沒有留下任何遺旨的情況下,凌佑身爲嫡長子自是能一舉登上皇位。難道是因爲父皇對自己過於倚重。讓皇后再也等不了了,所以對父皇下手?
御醫在一旁細細的爲皇后解釋着,他方纔已經爲皇上喂下牛乳,又用銀針爲皇上封了心脈,所以皇上暫時不會有危險。但要是在十二個時辰之內找不到解藥,皇上的性命堪輿。
皇后聞言似不能相信一般。她推着御醫出養心殿,讓他趕快去爲皇帝配藥。御醫無奈的深望了凌燁一眼。見他點點頭方退出去。
凌燁冷冷的問了一聲彥喜:“父皇用膳之前是否無恙?”
“回殿下,是的。皇上用完膳食後說要自己一個人呆一會兒,奴才一直守在門外。直到聽到裡面一聲巨響,奴才才斗膽推門進來看看皇上是否有何吩咐,不想卻看到皇上……奴才該死…”
“尉楓,將養心殿內所有的奴才都給本王關起來,在事情沒有明朗之前。任何人都不能隨意接觸養心殿內的人。”凌燁淡淡的吩咐道。隨後望了底下猶自哭泣的衆位妃嬪,個個花容失色。淚眼凝腮。掃了一圈,等等,怎麼沒有看到父皇新寵的那位柳氏?
尉楓領命,正要走出寢殿。凌燁內心一動,叫住尉楓,附耳在他耳邊細語幾句,尉楓心領神會,匆匆而去。
皇后緊緊的抓住皇帝的手,聲聲殷切的喚道:“皇上,您醒醒,看看臣妾啊!”
殿中哭聲陣陣,充斥着凌燁混亂的思緒。
“夠了,你們都先各自回宮吧!你們在這裡哭泣,父皇就能好起來了?這裡有本王和御醫照料,你們都回去,有消息本王會通知你們的!”凌燁冷冷的輕喝一聲,眼中寒光凜凜。
衆人聞言皆收聲驚顫的呆在原地,皇后冷笑連連的望着凌燁:“呵呵,本宮身爲皇上的妻子,伺候在側是理所應當的,你竟敢讓本宮和衆位庶母回去?你憑什麼這樣命令本宮?”
“本王並無對皇后和衆位庶母不敬。只是目前父皇的情況就是衆位留守在這裡也無濟於事的。所以還請皇后回後宮安定人心,父皇中毒一事,本王希望秘而不宣。”凌燁冷冷的笑道。
“秘而不宣?你要隱瞞皇上的病情,到底是何居心?還是說皇上此次遇險,根本就是有心人故意爲之怕被發現纔要將我們這些枕邊人趕走?”皇后此話簡直惡毒萬分,這無疑是在向在場的衆人說下毒的人是睿王。有一些膽小的妃嬪望着一臉冰寒的凌燁竟不自覺的瑟瑟發抖,小聲哭泣起來了。
凌燁朗聲一笑,望着皇后一字一句道:“還請皇后娘娘放心,本王一定會揪出那個故意危害聖體的有心人,至於將父皇的病情隱下,是爲了朝廷的穩定。”他尖銳的黑眸望着衆人,吩咐道:“沒有本王的命令,各位都暫時呆在自己的宮室,不要隨意走動,更不得私下談論此事。都回去吧!”
此話一出,猶如聖旨一般,衆人皆窸窸窣窣的起身,向皇后躬身跪安後魚貫而出。
皇后冷冷的笑道:“好個魄力十足的睿王殿下!”鳳眸狠狠的瞪了凌燁一眼,丰姿優雅的走出養心殿。
養心殿內恢復一片沉寂,凌燁望着陷入昏迷的父皇,心中一陣鈍痛。他輕輕的走至牀邊,執起皇帝的手,小聲的說道:“父皇,我一定會找到解藥的。您一定會好起來!”
他冥黑的瞳望了一眼彥喜,吩咐道:“去殿門外守着,本王要運功爲父皇逼毒。不准誰打擾和靠近!”
“奴才遵旨!”彥喜掙扎着站起身來,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躡手躡腳的走至殿外,輕輕的合上殿門。
凌燁將皇帝扶坐起來,自己隨後在皇帝身後盤坐好,提起內息,真氣源源不斷的從皇帝的任督二脈導入。他必須要爲御醫爭取更多的時間找到解藥,所以,他要爲父皇將體內的毒素逼出來。這樣,找到解藥後父皇就能很快的清醒和康復。
在凌燁和皇帝之間似乎有一股藍色的電流在流動着,他的額頭已經有密密的汗珠冒出,嘴脣也因爲耗損大量的真氣而微微發白。因爲驚聞此噩耗,他幾乎連一顆米飯都沒有下肚就匆匆跑過來了,此刻他的丹田和胃開始劇烈的抽痛着。
可惡。怎麼偏偏在他運送真氣的時候胃病又開始犯了呢?
忍住疼痛,強行的繼續爲皇帝輸入真氣。皇帝因爲有凌燁雄厚的內息進入體內,灰白的臉色漸漸恢復正常,指甲蓋上的青紫一點點的變淡。體內的血液在迅速的運行着,從四肢百骸到丹田,腹部似有強大的力量將一股熱流往心口的方向逼去。
撲哧一聲。兩股殷紅的血注噴涌而出。一股來自皇帝,而另一股則是凌燁的。
刺眼的猩紅將雪白的紗帳印上點點印記。有的滴落在被單上,如鮮豔欲滴的玫瑰。
凌延幽幽的睜開雙眼,他回頭望了一眼臉色蒼白的凌燁,有些枯槁的手沒有一絲力量,他用力的擡起,伸手撫觸了凌燁嘴角的血跡,擔心的喚道:“燁兒!”
凌燁忍着胃部帶來的劇痛。微微笑道:“父皇,您終於醒了!”
“朕中毒了嗎?是你強行運氣爲朕療傷?”凌延虛弱的問道。眼中滿是疼痛。
凌燁點點頭,問道:“父皇,你怎麼會中毒呢?晚膳過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凌延搖搖頭,問道:“燁兒,你是不是查出了什麼端倪?”
“兒臣也是充滿疑惑。早朝剛剛將練源非罷免,褫奪了世襲的封號,讓裕國公閒賦在家,晚膳後父皇就中毒,這兩者到底有沒有關係還待查實。皇后剛剛帶了後宮的衆位庶母過來,神色悲切,倒是不見什麼不軌的端倪。倒是父皇新寵的那位柳貴人沒有露面。”凌燁徐徐的說道,手緊緊的扣住胃部。
“嗯!朕知道了!”皇帝眼睛微眯,淡淡的回道。
彥喜輕輕的打開殿門的一角,頭往裡面探了探,試探性的喚了一聲:“殿下?”
“什麼事?”凌燁冷冷的問道。
“嶽安王來了!”彥喜顫顫的回道。
“讓他進來吧!”這次是皇帝的聲音,虛弱但依舊威嚴。
“皇上,您醒了?感謝上蒼保佑。是,奴才這就請嶽安王進去!”彥喜機靈的說道,這一舉一動真不愧是御前伺候的人,反應出奇的快,怪不得深得皇帝的信賴。
凌燁望着徐徐進來的皇叔,剛剛他還吩咐此事要秘而不宣的,怎麼皇叔這麼快就收到消息了?
“臣參見皇上!”凌齊恭敬的朝盤坐在牀上的皇帝施禮請安。
凌燁站在牀沿,輕輕的朝凌齊點頭致意,笑道:“皇叔消息還真靈通,這麼快就趕過來了!”
凌齊面色如常的說道:“本王用過晚膳之後本想進宮找皇兄對弈,不想見養心殿殿門緊閉,又聽到裡面有皇嫂們的哭聲。詫異之際,才驚聞皇兄中毒的噩耗。待衆位嫂子走後,臣弟終是不放心皇兄的情況,這才斗膽讓彥喜公公進來通報一聲!”
凌燁眼中滿是探究,雖然皇叔近些年來遠離朝政,對他亦是視若親子,但是,任何一個有嫌疑的人他都不會放過,不管是皇叔還是後宮中的任何一個人。
凌齊並沒有因爲凌燁的眼神而不悅,而是始終面含微笑的回視着他。
“讓你們擔心了!”皇帝輕輕的嘆道。
“皇兄此次中毒實在蹊蹺,臣懇請皇兄一定要下旨徹查!”凌齊有些擔心的說道。
“朕當然會徹查。究竟是誰敢如此大膽謀害聖體!哼,燁兒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這件事朕就讓齊弟去查吧!”凌延淡淡的吩咐道。
凌燁望了一眼皇帝,又望了望皇叔,最後還是點點頭。也罷,公平起見,是讓皇叔調查比較好,畢竟,自己也是後宮衆人懷疑的對象。
“兒臣已經讓尉楓將養心殿中伺候的奴才關起來了,皇叔有什麼要問的可以找尉楓,讓他在一旁協助你吧。”凌燁淡淡的笑道。
“皇兄,臣弟一定會將真相查明,找出幕後的不軌之徒的!”凌齊似是保證的說道!
凌延點點頭,疲憊的按壓了一下眉心。凌燁忙上前一步,將皇帝扶着躺好,爲他蓋上一條天絲錦毯。
凌燁小聲的在皇帝身側說道:“父皇,好好的休息吧。兒臣和皇叔就先退下了。”
皇帝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都退下。凌燁和嶽安王並肩走出養心殿。
夜色沉靜,皎月在漆黑的夜空中,少了繁星的點綴,顯得如此的無助,彷彿是一個年老體弱的丈人缺少了那支最重要的柺杖,孤零零地在懸在天際。凌燁的內心深深的壓抑着如孤月一般無奈而悲涼的愁緒,這就是他從小到大生活的爾虞我詐,沒有一絲溫暖的地方啊,沒有真愛,沒有親情,唯有算計和陷害。
他對月冷笑,凌齊怔怔的望着他,喚道:“燁兒!”
“這件事就拜託皇叔了,燁先告退了!”眸中一片悲涼,步履匆匆,逃離似的疾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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