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麼安靜地立在那兒,渾身無一絲氣息波動。然而,任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猛一看,似乎他身上的每一處都是漏洞。但凝神細看,又似乎每一處都無懈可擊。換言之,全身上下根本找不到一絲破綻!
難道,這就是十重境界以上的巔峰強者?
十字架上的珍,似是感覺到了什麼。她緩緩地擡起頭,隨即那雙紫眸猛地煥發出一道神采。
脣角蠕動了數下,但好像又有一些猶豫,所以並沒有說出來一個字。
“即便你不說,可你的情緒已經告訴老夫,來人到底是誰。”
蒙面男子雖然一直打量着兩個來者,但珍的反應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下。
“邪醫夏,準確地說是邪醫夏航,不會錯吧?”
前三字,他用的是西語。而後面的,卻是非常地道的華夏語。
說完,蒙面人又盯嚮慕容怡。眼中快速閃過一抹驚異之後,他淡淡地道:“這位優雅的女士,你又是何人?”
“既然自稱老夫,想必是一位前輩。您連自己的真實面目都不敢示人,又何必在意晚輩是誰呢?”
慕容怡同樣淡淡地迴應道。但她的內心,卻是愈發震驚。
這個蒙面人,真的會是他?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晚輩。不過,你一開口,倒是讓本主想起了一位故人。”蒙面人露出的那雙眼睛,滄桑悠遠,更是深邃到不敢直視。
只要稍微多看一眼,就有一種陷入其中不能自拔的錯覺。
他靜靜地看着慕容怡,彷彿要把她看穿看透。並且刻意換了一種自稱,以驗證她是否爲那兩人之後。
很可惜,他並沒有從她身上看到一絲情緒波動。
“我不明白前輩在說些什麼。難道說,您在華夏有自己的熟人?”
本主?哦天,居然就是他!
儘管已基本上確認了蒙面人的身份,但慕容怡依然表現得極爲淡定。不管你如何套我的話,我只管裝糊塗好了。
一個是懷疑,一個是確信,兩人各自在那兒打着啞謎。
“當然。準確來說,不僅是我,甚至我的徒弟也跟華夏有着極深的淵源。”
蒙面人又換了一種稱謂。他所指的徒弟,顯然就是身旁的紅披風男子。
“說來也是一種緣分。你看看,在這座西國聞名的山谷之頂,在神聖莊嚴的十字架之下,我們五個人——哦,當然也包括珍——居然都跟華夏有緣。”
哼,有緣個毛球!你個老東西想說的,無非是想表達自己是混血兒。但你們配做龍的傳人嗎?夏航在一邊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暗自在心中罵道。
再者,珍還被高高地綁在那裡受罪。你倒好,左顧而言他,安的是什麼心?
“你的意思是說,大家都流着華夏的血脈。但是,華夏卻只會以你們爲恥!”
冷冷的語氣,毫不客氣的指責,再配上他那張陰沉如水的
臉和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勢,此時的夏航竟給人一種極其危險的感覺。
就連強大如斯的蒙面人,都突然出現了一種錯覺。彷彿面前的小傢伙是一位王者,一旦觸犯或惹怒了他,就會遭到他致命的碾壓。
這種感受非常不爽。蒙面人如此,他的徒弟更是如此。
於是,紅披風男子開口了:“活膩了嗎臭東西,師尊在說話,你打什麼岔?”
地道,真是地道。夏航倒沒有生氣,第一反應卻是此人的華夏語說的真不錯。甚至,還有一絲燕城口音?
“我不過說了一句實話而已。可看看你,身爲赤狼組織的大首領,立即就沉不住氣跳將出來。唉,這點兒素質又怎配得上體內的那點兒華夏血脈?”
夏航不管不顧,繼續在那兒挖苦紅披風男子。
紅披風男子何曾受過如此譏諷?一股怒火瞬間膨脹,竟連大披風都向後揚起。他腳步剛要邁出,一股力量突然束縛住了他。
“稍安勿躁。赤狼,你一向淡定冷靜,今日怎麼輸給了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孩子?”
蒙面男子還是一副極爲悠閒的神態。也根本不見他有任何動作,就讓紅披風男子無法踏出半步。
慢悠悠地說完,蒙面男子突然嘿嘿一笑。
“邪醫夏,你年紀不大這張嘴倒是厲害。這一點,你和這位女士很是相像。這樣吧,我們都不要在這裡浪費時間。你是來救人的,而我徒兒自然是要留下你的。”
“只不過,湊巧我從珍的身上發現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所以,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這位女士帶走珍,而你,跟我們走。”
他的話音一落,慕容怡立即厲聲道:“不行!敢問前輩,這就是您的條件?那讓他帶珍離開,我跟你們走!”
對她的反應,似是有些出乎蒙面人的意料。一雙幽深的眸子轉了數轉,然後繼續悠悠地說道:“我剛說過,是赤狼要留下他。相反,老夫對你的興趣更大一些。要不,你帶着珍隨本主一起離開?”
“做夢!”
慕容怡當即怒道。從對方的眸子中,她並沒有看到色淫之光。但一旦落入他的手中,誰知道會發生些什麼?
“小女娃的脾氣還不小。既然你不願意,那隻好照我說的條件去做。否則,我一旦改了主意,你們都必須留下!”
蒙面人漸漸加重了語氣,而且對慕容怡的稱呼突然大變。
“我同意!”
慕容怡剛想反駁,一旁的夏航突然大聲道。
自己知曉預測術。表面上看是驚險萬分,甚至那個赤狼根本不會放過自己,但這個蒙面人顯然是有所圖。興許,後面還有一些轉機。
最關鍵的是,三師傅和珍都能平安脫身。
慕容怡一臉詫異地盯着夏航,但對方的眸子裡只有堅定。他衝她點點頭:“這或許是最好的辦法。您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
說完,他擡頭看着珍,而珍也恰好看了過來。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一時間四下靜寂,彷彿只有這對相愛的情侶在用目傳情……
“爲什麼?難道你不怕死?”
強大的蒙面人也似乎受到了他倆的感染,忍不住微微動容,開口問道。
“死,誰都怕。是不是啊赤狼?你手下的那些殺手,有真正的死士麼?即便有,在臨死的那一剎那,他不會心動嗎?”
夏航淡淡一笑。這一刻,彷彿他又成了這方天地的主宰。
“包括那些主動求死之人,他們依然是害怕死亡的。只不過因爲種種原因,讓他們對這個世界失去了信心而已。”
“至於爲什麼,很簡單。能讓心愛的人安然離去,我這點兒犧牲又算得了什麼?”
這番話一出,赤狼正要張口,卻被蒙面人阻止了下去。他立於那兒,咀嚼着這小子的每一個字句。
半晌之後,蒙面人的眸子陡然一亮。衆人頓時覺得他似乎變了,但具體又說不上來變在哪裡。
他盯着夏航,竟是微微點頭,然後沉聲道:“真沒想到,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竟然能說出這樣的一番話。可以說,這是老夫數百年以來最有感觸的一次。藉此,久未突破的境界終於有了鬆動。”
“正因爲你有信心,更有情意,所以你纔會如此選擇。老夫……受教了!”
說完,他用手輕輕一揮。
只見珍身上的繩索寸寸斷裂,隨即飄然而下。
蒙面人的手又往前一彈。空中的珍彷彿輕盈的如一片羽毛,最後落在了夏航的身前。
這一幕,似乎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除了夏航——因爲聽到蒙面人的回答,他覺得自己賭對了。
對付這種蓋世強者,一味地屈服只能讓對方更加不屑。相反,藉助自己的神龍氣息,以及觀人心術的本領,或許反而會有更好的效果。
事實證明,還真是如此。只是沒想到自己的一番說辭與感悟,竟然讓悟性極強的老東西打破了瓶頸。
這,無疑又是弄巧成拙了……
“爲了感謝你的點撥——不管你是有意還是無意——老夫就特意開恩,讓你們小兩口親近一刻鐘。哦,不不,最多十分鐘。因爲,我們後面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蒙面人的心情突然間大好,淡淡的語氣中也似乎有了一絲情緒波動。
“師尊,您不能這樣做!”
一旁的赤狼卻極不高興。甚至,從夏航到來的那一刻起,他就很不爽。因爲在他們的計劃中,這三個人都是要永遠留在這裡的。
這片陣亡山谷,就是他們今生的墳墓。
可師尊從一開始,就在說什麼讓那女人帶走珍,只留下邪醫。到後來,竟然還讓邪醫和珍相聚!
“你閉嘴!難怪這麼多年你的修爲進展緩慢,直到今天我纔算明白了緣由。那就是你的心胸狹窄,目光更是短淺!”
蒙面人剛興奮起來的心情被徒兒一攪和,頓時大爲光火,狠狠地訓斥道。
“邪醫夏說的對,你的素質太差,這恰恰也是赤狼組織發展不佳的主因。”
“師尊!您千萬別被那小混蛋所欺騙,我們必須按原計劃行事!”
赤狼被師尊暴訓——要知道有些年頭他沒有對自己這樣了,心中的怨氣更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