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尤先祖?”木芫清重複道,轉頭看看寒洛,那是一臉的沉重,再轉頭看看楚炎,那是滿臉的鄭重,只有她木芫清混事不知,猶自輕鬆地問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
“唉,清兒這丫頭不學無術竟然至此。”華老先生長嘆一聲,嗓音中透着無限的蒼涼與無奈,轉而向寒洛吩咐道,“洛兒,我乏了,就先回屋了。由你說給她知道吧。”
“是。寒洛知道了。”寒洛一躬身,目送華老先生離開了,這才眼盯着木芫清一眨不眨,彷彿那目光是兩把利劍,可以穿透了她的身體,直至她的靈魂最深處。
木芫清被他盯得心裡起毛,下意識地退後兩步,又往楚炎身邊靠了靠,強笑道:“你,你看着我做什麼?快,快講吧。”
寒洛卻不答話,又死盯了一會兒,直到楚炎挺身而出,將木芫清拽到他身後護好了,這才收回了視線,微微嘆了口氣,嗓音中略顯有些疲憊,開口說道:“芫清你問仲尤大神是誰?這事說來可長,牽扯到我們妖界與楚兄他們人界的由來。從哪裡說起好呢?”
蹙着眉略想了想,寒洛繼續道:“就從媸蓮女神與刑徽大神之間的賭約說起吧。相傳天地之初,沒有妖也沒有人。歲月悠久,天地間的靈氣凝聚在一起,便滋生出了媸蓮女神與刑徽大神兩位神人。這兩位神人見茫茫天地之間,只有他們二人,便認天爲父,拜地作母,彼此間互稱兄妹,再後來又結爲了夫婦。然而兩位神人本事雖大,卻都是個爭強好勝的性子,彼此之間互不服氣,凡事都愛較個高下。鬥得次數多了,勝負持平,覺得好生無趣,於是他們二神約定,暫停兩人之間的爭鬥,分開獨造子民,由各自造出來的子民繼續他們勝負爭執。刑徽大神依着自己的喜好造出了人類,並選中人類中的姣姣者,傳授修真之法,作爲自己的使者,統領人界。而媸蓮女神創造出來的子民便是我們妖族。”
“兩位神人本意是讓人類與妖族之間爭鬥決勝,卻不料這些新生兒根本就無心征戰,人妖雜居在一起,相處的甚爲融洽,甚至人妖通婚,共同繁衍後代,其樂融融。兩位神人見自己一手創造出來的子民竟然但敢違背自己的心意,一怒之下便聯起手來,一心要挑起人妖之間的爭端。他們四處散播謠言,或者說妖吃人,或者說人害妖,惹得人類與妖族之間相互猜忌紛紛,再無寧日。直到有一天,雙方終於禁不住挑撥,公然決裂,從此後便開始了曠日持久的人妖之爭。而這仲尤先祖,便是當時帶領我妖族征戰人類的首領,他獨有的標誌,便是你手上這塊木牌上篆刻的夔龍火雲紋了。”
“那後來呢?人類和妖族又是怎樣平靜下來的?”木芫清被這傳說所吸引,急於知道下文,禁不住從楚炎身後探出頭來催促道。
“後來?”寒洛回憶片刻,又繼續說道,“那場戰爭的毀滅力實在太大,持續的時日又久,人類和妖族損失慘重,全都面臨着全族覆沒的危險。此時媸蓮女神與刑徽大神又都不忍心看着自己親手造出來的子民們受苦受難了,遂想方設法地要結束那場征戰。無奈人類與妖族之間打得實在太久太慘了,任誰都有親人子女死在了對方手中,這血海的深仇,又豈是三言兩語能夠化解的了的?”
“最後,連兩位神人也沒了辦法,只好在人類與妖族之間佈下巨大的結界,讓人類與妖族分置兩地,各自繁衍,再不能象從前那般互通往來。這才使得雙方偃旗息鼓,罷兵停戰,天地間的生靈也才得以保存延續。”
“時光悠悠,上萬年已經過去,後來的人類與妖族都早已淡忘了那場戰爭,兩界間雖有結界相隔,卻也已經有了能到對方的地盤上走上一遭的法子了。流傳下來的,只剩下關於那場大戰的傳說,還有對兩位大神,以及當時各自部落首領的崇敬膜拜了。”
“呸,什麼大神?什麼膜拜?”木芫清聽完,憤憤不平地唾道,“就因爲兩口子鬧彆扭吵架,一時的意氣之爭,便要大動干戈,讓生靈塗炭!居然還好意思腆居神位,享受世間煙火!”
“芫清,不可胡說!”寒洛面色一沉,厲聲斥道,阻止木芫清繼續說些大逆不道的混話。
楚炎也是臉色一變,但他卻比寒洛脾氣好些,拉過木芫清立在自己面前,鄭重地勸道:“清兒,再怎麼說,那兩位神人也算是咱們的先祖,若沒有他們,我們又從何而來。就算當初他們做事欠缺些思量,但這上萬年來,他們雖再未插手凡間之事,卻在暗中一直庇佑着我們,才使得人類和妖族生生不息,才使得這世間繁華俏麗。想必在他們心中,對當年那場大戰也是心中有愧,難以釋懷的。世間衆人,多是兩位大神的信徒,你剛那番話,在我們面前說說也就算了,就怕被有心之人聽到,後患無窮。往後,諸如此類的不敬之語,你都不可再提起。切記切記。”
“說的這麼玄乎?不會有這麼嚴重吧?”木芫清心裡不以爲然,但兩眼對上楚炎那滿含關心之情的眸子,終究不忍讓他爲自己擔心,還是乖乖地點了點,保證似的答道:“記住了,我以後再也不說了。”
“如此甚好。”見她承諾了,寒洛也放緩了臉色,又接着問道:“你說的那個狗兒,他究竟什麼時候到?我要仔細問他這木牌的事。”
要說這鬼地方還真是邪門的很,說曹操曹操到。寒洛剛一問起小狸貓精,三人便斷斷續續聽見從院外傳來的小孩子奶聲奶氣的呼聲:“漂亮姐姐,漂亮姐姐你在麼?開開門呀,青山給你送東西來了。”
“漂亮姐姐?”楚炎一聽就知道,準是木芫清教這小孩兒這麼叫的,心裡覺得好笑,外面也噗哧一聲笑出了聲,“你讓這小孩兒叫你漂亮姐姐?”
再看寒洛,嘴角邊噙着一絲笑,俊俏的眉眼彎成了半月樣,也是忍俊不禁。只是他素來不肯放縱自己的情緒,所以纔沒有像楚炎那樣放肆地笑出聲來,就算如此,只看他那連連抖動的肩膀,便能猜出,他在心裡也爲木芫清這個大言不慚地自稱笑翻了天。
木芫清乍一被小狸貓精當衆喊出了自己私下裡教授的稱呼,臉上還有些掛不住,訕訕的紅着一張臉,待到後來看到身旁兩人笑得那麼沒有風度,心裡氣急,索性破罐子破摔,兩手一叉腰,跳着腳嚷道:“怎麼?有什麼好笑的?我不配麼?”遂又轉了身,一邊快步向院門走去,一邊嘴裡低咒道:“笑吧笑吧,笑得你們下巴脫臼,吃不了飯纔好!”
開門將小狸貓精迎了進來,木芫清一邊拉了他走路,一邊惡意地叮囑着:“狗兒乖,待會兒呀,會有一個樣子兇巴巴的哥哥要問你木牌的事情,你也不用害怕他,只管一五一十地說出來,知道了麼?”
小狸貓精乖巧地點了點頭,低聲應了。
果然,一見小狸貓精過來,寒洛便急不可耐地跨上前去,一把扯過小狸貓精,焦急地問道:“你是狗兒?”
小狸貓精還在兀自發愣,不明白眼前這個冷着一張俊臉的帥氣哥哥怎麼也跟他的漂亮姐姐一樣捉狹,放着好好的大名不叫,偏愛喊別人綽號?儘管如此,他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告訴我,這木牌,你是在那裡撿來的?”寒洛一舉手上的木牌,死盯着小狸貓精問道。
“山,山上的林子裡。”小狸貓精怯生生的答道,這也真是難爲他,寒洛那如冰刀般凌厲的眼神,木芫清一個大人都經受不住,何況他這麼個沒經歷過什麼世面的小孩了。
“林子裡?”寒洛面色更沉,似要將人生生活吞了似的。
小狸貓精被嚇得兩隻烏黑的大眼睛裡噙滿了淚水,滴溜溜地打着轉,就是倔強地不肯落下來。他一邊低着頭躲避着寒洛的目光,一邊結結巴巴地說着:“是,是林子裡。那日我去林子裡覓食,走得太急一時沒看路,給石頭絆了一跤,起來發現草叢裡有這麼一塊牌子,我覺得好看,就撿起揣懷裡了。忽然,忽然我看到林子深處有,有紅光冒出,就像,就像匹紅色的緞子一樣,躥的好高,還能聽到有嘰嘰喳喳的聲音,好像很多人在吵架一樣。我,我以爲是我擅自拿了神人的東西,神人發怒了,要來拿我,心裡一害怕,掉頭就跑,連木牌都忘了扔。以後一連好幾天,我都不敢再去那地方了。後來,後來也沒見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我才放下了心。”
小狸貓精說完,又深吸了口氣,猛地擡起頭來,看着木芫清認真地說道:“不過,不過這木牌可不是什麼不吉利的物什,正相反,自得了這木牌以後,我孃的病一天比一天好些了,打得獵物也比以前多了。漂亮姐姐費那麼大勁給我娘縫枕頭,我家也沒什麼好東西可以謝她的。我想這塊木牌是在老林子裡撿來的,那天那道紅光也忒反常了,保不齊這木牌竟是件仙人的寶貝。所以,所以我就把它翻出來送給漂亮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