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她回家。
暖暖沉迷□□聊天,卻無奈被看管太嚴,只能趁着紀憶每週末回家,才能痛快玩。所以她一回來,暖暖就來報道了。
“我小叔回來了。”暖暖盯着電腦屏幕,頭也不回。
她嗯了聲,邊看數學習題,邊用牙齒一點點把蘋果皮咬掉。厚厚的一摞卷子,密密麻麻地都是字和她自己添加的註解。可惜,看起來認真在看,其實神經已經微微緊繃,想聽暖暖繼續說下去。
怎麼不說了?
她瞥了眼電腦,發現……暖暖在打“我也很想你”……
“暖暖你網戀啊?”她驚訝。
“噓,你小聲點兒,”暖暖回頭,輕聲說,“是班長。”
紀憶眼睛睜大,什麼時候的事,她怎麼不知道?
“他在網吧,邊做題邊和我聊天呢,”暖暖小聲說,“回覆的真慢啊。”
“早戀……”紀憶喃喃了句。
“我呸,我已經是有身份證的人了,”暖暖回頭笑,“小西西,如果你戀了,那才真叫早戀,十四歲的小西西哦。”
小時候不覺得,尤其上了高中,年齡差立刻就顯得好明顯了。
而且暖暖自從上了高中,還特別喜歡叫她小名,以此爲一大樂事……
紀憶低頭,繼續咬蘋果皮。
因爲說到身份證的問題,暖暖倒是想起了馬上要到來的寒假,還有紀憶的生日。每年寒假或者暑假,暖暖都要去成都,陪外公一起住一個星期。“西西,你和我一起去吧,”暖暖終於看到班長回覆,馬上噼裡啪啦敲了一堆,“正好給你過十四歲生日,還有,我小叔也去哦。”暖暖最後一句話是順口說的,她卻聽到了耳朵裡。
“我們和外公一起坐飛機,不用身份證,回來要自己做飛機,你記得啊,”暖暖最後還不忘提醒,“沒有身份證的小孩子,記得要戶口本。”
結果這學期她考得奇好。
等拿到成績單,又趁着二叔三叔帶着老婆回爺爺家吃飯,爺爺奶奶開心時提出來,想要和暖暖去四川。她說完,低頭去吃自己碗裡的飯。
“去四川啊,要不要問問你媽?”三嬸隨口說,她剛纔嫁過來,並不太清楚情況。
倒是爺爺清了清喉嚨:“你剛纔說什麼?是要戶口本嗎?”
“嗯。”她翻看過,自己的戶口是在這裡的,而不是在爸媽家。
“拿去吧,記得小心保管,聽話一些,不要給暖暖爸媽找麻煩。”
她低頭,又嗯了一聲。
吃了飯她立刻給暖暖打電話,暖暖不一會兒就拎着一個粉藍色的箱子跑下來:“我媽說你沒出過遠門,肯定沒有這個,”暖暖說完還塞給她一張寫滿字的紙,“這上邊是你要往箱子裡裝的東西,是我媽讓小叔寫的。”
非常……特別的字體。
其實,她從小到大認識的大人都寫字很漂亮。
她曾好奇問過三叔,爲什麼軍人的字都特別漂亮。三叔笑起來,很理所當然地告訴她,因爲閒暇時間也沒什麼事做,所以大家就都練字了……後來她進實驗班,看到班裡理科很好的學生,字大多寫得很沒風骨,就明白了,是因爲大家都太忙了,都忙着做卷子了。
可是季成陽的字,卻少了些軍人筆下的硬氣,多了些柔和灑脫。
不是說觀字如觀人嗎?怎麼不太像他……
“羽絨服、手套、帽子……”每兩個物品都是一行,她一個個讀下來,然後,就看到了最後一行,“……衛生巾。”
天啊。
她拿着字條,忽然就覺得很燙手,聽見心在胸腔裡撲通撲通直跳。
這個字條是暖暖拿下來的,她不會也看到了吧……紀憶竟然有些心虛,還有十二萬分的不好意思。她自己去買這些的時候,都要趁着超市人少的時間去結賬,甚至有時候結賬的是男孩子,都能默默站在遠處許久,等着女孩子來換班纔好意思上前……
他就這麼寫出來了……
還是寫給她的。
紀憶整個晚上都因爲這件事糾結,甚至做了好多小時候的夢,還無數次重複自己第一次去買衛生巾的尷尬場景。第二天,她從牀上爬起來,看着那字條好久,最後還是和風箏一起放在抽屜裡,加了鎖。
無論如何,這些都是別人送給她的禮物。
而且……不能讓別人看到。
自從裝好箱子,她就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嚴重錯誤,她把平時最喜歡穿的和用的東西都裝到箱子裡,好不容易裝箱又不想再打開,只能彆彆扭扭地熬到了走得那天。
她揹着雙肩包,等暖暖來叫自己,卻等來的是季成陽。
“雙肩包裝了很多東西?”季成陽掃了眼她鼓鼓的書包,有些奇怪。
明明有箱子,怎麼書包還裝了這麼多東西?
“都是卷子,”她低頭說,“數學卷子。”
爲什麼看到他,就想到那張字條呢……
等他幫自己拎着箱子走下樓,紀憶才知道,這一行人只有暖暖外公、暖暖媽媽、季成陽,還有暖暖和她自己。
北風吹得特別厲害,把她的短髮吹得亂七八糟。
“小西西,你劉海都亂了,不美了哦,”暖暖心情大好,替她理順齊齊的劉海,“我們要去征戰成都了!還有……”暖暖聲音低下來,“我剛纔聽我媽和小叔聊天,小叔還要去稻城亞丁,我一定會死皮賴臉蹭着小叔,讓他帶我們一起去的。”
稻城亞丁?
好像是歐洲城堡的名字。
紀憶來不及多問,就和他們一起上了車。
一路暢通到機場,登上飛機。飛機上只有幾個穿着軍裝的伯伯,紛紛起身向暖暖外公招呼,有個年紀偏長的伯伯看到季成陽,略一愣神,旋即就笑了:“這是季家的小兒子吧?”季成陽似乎也認識那個伯伯,禮貌笑,招呼了一聲長輩。
暖暖想要挨着小叔坐,卻被她媽媽拉到身邊了,最後只能遺憾地望着季成陽這裡,對準備獨自坐的記憶招呼:“快去和我小叔坐,免得他無聊。”
……
和自己坐,他纔會無聊吧?
她走過去,挨着季成陽身邊坐下來,剛把書包打開,拿卷子出來繼續看時,就感覺他伸出手,啪嗒一聲給自己扣上了安全帶。
“卷子就不用看了,很容易暈機,”他的聲音在頭上方,低聲說,“等起飛半小時再看吧。”
她點頭。
“這些卷子是老師留給她的寒假作業,”始終扭頭盯着這裡的暖暖立刻解釋,“我們班前十都被老師叫到辦公室,一個個□□,全都留了好多作業,就連我們班長考第一都被老師罵,說所有科目只有化學是最廢的,再學不好就挪出實驗班。全班第一啊,還這麼被罵,讓不讓人活啊……”
“你們班長?”暖暖媽媽回憶,“就是那個個子特別高,笑起來挺可愛的男孩子?”
暖暖忽然一愣,心虛地繞開了班長的話題:“紀憶瘸腿的是數學,被罵了半個小時呢。我們實驗班特可憐,第一學期學高一課程,第二學期就學高二的課了,小叔你趕緊給紀憶講講題吧。”
暖暖媽媽先笑了:“說得好像你不是和紀憶一個班似的,怎麼不叫小叔給你講題?”
“講了我也聽不懂,”暖暖蹭着媽媽的胳膊,“媽~我學習不好你也不會嫌棄我的,對不對?”暖暖媽媽笑得特無奈:“學習不好,你以後只能去軍校子弟班。”
“……我不要啊,我不要天天早起出操啊……”
……
暖暖說得略誇張,她這個被罵的還沒這麼大感觸。
直到飛機起飛後,她終於知道季成陽說得暈機,是真的了。她和暖暖兩個人都是前一天晚上太興奮沒有睡好,這時候起了反應。
暖暖側躺着,在媽媽懷裡很快睡着,再也不鬧騰了。
那些伯伯們都開玩笑,說小霸王終於安靜會兒了。她抱着枕頭,閉着眼睛,想要找個適合入睡的姿勢。臉忽然被溫熱的掌心覆蓋住,然後往他肩膀那裡輕摟過去,她嚇了一跳,沒敢睜開眼睛,就順勢當做迷糊着,就靠了過去。
“好好睡吧。”她聽見他說,這次真的是很近很近的聲音了。
她沒吭聲,在暈機的難過中,慢慢睡着了。
睡的不太踏實,到中途,隱約還感覺他又給自己加了一層毯子。以至於沒過多久,她已經熱得有些手心冒汗,迷迷糊糊着,把手臂伸出來,輕輕抓住了他的襯衫的袖子,想說好熱。但是沒說完,已經又墜入了另一個夢裡。
暖暖媽媽回頭看了眼,噗嗤笑了:“西西臉都紅了,你快把她熱壞了。”
季成陽低頭去仔細看她的臉,果然已經熱得微微泛紅了。
他隨手,去摸了摸她的額頭,出了汗。
……
他總被說智商情商雙高,但是遇到西西……好像做什麼都會犯錯。
只是想對她好一些,卻沒有照顧孩子的經驗。季成陽摘下金色的半框眼鏡,輕輕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忍不住笑了。他把她身上的安全帶鬆開些,打開兩個人之間的扶手,把枕頭放在自己腿上,讓她躺在了上邊。
剛想拿走外邊一層毯子,猶豫了一下,只略微掀開了一半。
“嗯,剛想提醒你呢,”暖暖媽媽也覺得好玩,煞有介事讚揚他,“馬上拿開會着涼,這次倒真像個叔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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