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在大家的照顧下,小天使終於醒了過來。
他就像個剛剛睡醒的嬰兒,緩緩睜開了雙眼,他的眼神如同小溪般清澈,眼眸卻是黑色的,黑得不帶一點雜質。在他身上,白皙的皮膚與黑色的頭髮、眼眸構成了鮮明的對比卻又同時形成了和諧的統一,純淨的白與純粹的黑,讓他看起來乾淨而又單純。他醒來後,細細打量了一下週圍完全陌生的環境,沒有說一句話。當他的目光掃過滄冥的時候,似乎是短短停留了幾秒,而滄冥也對着他露出了他那慣有的、難以捉摸的笑。
王后沒有發現這個異樣,她只是關切地坐在牀邊,對着小天使說:“孩子,不要怕,這裡是精靈國,這裡很安全。”
小天使依舊沒有說什麼,他垂下眼簾,又沉默了很久,他才終於說了一句話:“其他人呢?”聲音很小也很動聽,彷彿是來自天邊。
大家心裡都明白那個“其他人”指的是誰,但誰也不忍心告訴小天使,他的所有族人都已經遇難了。在一片沉默中,小天使已經知道了答案,他閉上眼睛,再也不說一句話。王后輕輕撫摸着他的頭,安慰道:“孩子,別難過了,我們也都是你的親人啊。”
小天使還是沒有說話,但是,他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對,他微微皺起眉,輕輕咳了兩聲,接着,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蜷縮了起來,好像很痛苦的樣子,不過,他還是緊緊咬着嘴脣,一聲也不吭。
“孩子,你怎麼了?”王后緊張地看着牀上這個蒼白脆弱的孩子,心疼,卻又不知如何是好,她的手指輕輕觸到小天使的臉,卻是一種冰冷的感覺。王后這纔想起要去找大夫,不過,滄冥卻提前說了一句:“不必了,沒用的。”
此時,王后早已不在乎滄冥是她所厭惡的人了,她急切地詢問道:“他這是怎麼了?爲什麼會這樣?”
滄冥緩緩解釋道:“是寒氣,他在雪裡埋得太久了,寒氣侵入了身體,會傷害到他。”
“那該怎麼辦?快救救他啊!”星嵐也忍不住在一旁插話了。
“沒辦法,萬年冰雪的寒氣,不是我們能駕馭的,只能靠他自己。他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暫時壓制住寒氣,不過只是暫時的,所以說,他的命只是暫時保住了。”滄冥還是那種不冷不熱的態度,並不在乎一旁急得幾乎跺腳的星嵐。
幻塵似乎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微微皺了下眉,問了一句:“難道就沒辦法讓他別這麼痛苦?”
“呵,有啊。”滄冥的聲音更加冷淡了,“你可以去直接掐死他,那樣他還能好受一點。”
幻塵望着滄冥,此時滄冥臉上的那種冰冷讓幻塵都感到有些不舒服。在平時的話,滄冥與常人還無太大差別,但是,遇事時他那種完全置身事外的冷靜和冷漠真的讓人感到不寒而慄。也許,他本身就是個沒有感情的人,也許,只有他這樣的人才能在經歷了這麼多後仍安然活下來。
小天使的身體依然在發抖,所有人心上都蒙上了一層陰影,他們都只能這樣看着,幫不上任何忙。滄冥走到牀邊,低頭凝望着牀上的人,心裡輕輕嘆息了一聲:我也不想看你這樣,只是,命運賜予我們的一切我們都必須承受,對一切都習慣,那便好了。小天使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他費力地轉頭望向滄冥,他的臉色已經蒼白得不成樣子,不過他的眼睛依舊明亮,並且緊緊地盯着滄冥。
滄冥微笑道:“有些事,還是等你好起來以後再說吧。”
又過了良久,小天使的身體終於慢慢放鬆下來,似乎是沒那麼難受了,接着他便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現在沒事了。”滄冥淡淡地拋下這句話,然後徑自走掉了。
此時,屋子裡的人都在關注着牀上的病人,似乎沒有人注意到剛剛發生的事有什麼異樣。
……
小影在牀上睡了一天一夜後終於醒了過來,她剛揉了揉暈暈乎乎的腦袋,接着就聽見了屋外的敲門聲。
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影馬上心裡一驚,叫了一聲:“等一下!”然後,她一邊慌忙起牀,一邊在心裡猜測着是誰這麼大早就來打擾自己。首先肯定不是星嵐,因爲他常常是“人未到聲先到”;而且也不會是滄冥,因爲他老人家從來就沒有敲門的習慣,當然,他也不會來得這麼不合時宜。
小影匆匆收拾好東西去開門,結果發現來的竟然是幻塵這位稀客,她習慣性地笑了一下,問道:“你怎麼來了?”幻塵掃了一眼小影,淡淡地說:“想看看你是不是還活着。”小影吐吐舌頭,出於禮貌,她又問了一句:“你要不要進來坐啊?”
幻塵搖了搖頭,轉身想要離開,小影趕快問了一句:“小天使怎麼樣了?”
“小天使?”幻塵皺着眉,一臉的不屑。
“呃……”小影怯怯地接受着幻塵的鄙視,弱弱地解釋了一句,“我又不知道他叫什麼……”
幻塵看着小影那可憐兮兮的樣子,沒有再批他,只是簡單地答道:“沒什麼大事,醒了一次,又暈了一次。”
“怎麼?”小影臉上的表情有些難看,“怎麼又暈?你……能不能說具體一點啊?”
“具體就是,他昨天醒了一次,但是什麼都沒有說,後來又發病了,又暈過去了。”
幸好小影不是個急性子,不然早就被死了,她只能繼續問:“怎麼會這樣?你就不能……再具體一點?”
“再具體,就是他被雪埋得太久了,用你們的話說,就是寒氣侵入肌膚和筋骨,使五臟俱損,經脈逆行,然後又暈了。”幻塵很難得地又解釋了一遍,終於開始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
其實,小影很想告訴幻塵,他不用說得那麼“專業”,不過,此時她實在是不敢再多問些什麼了,只能說道:“這個……好像聽起來很嚴重……”
“既然這麼關心他,爲什麼不自己去看看?”幻塵終於甩下這麼一句話然後走掉了。
小影當然是要去看了,雖然她還是會感到有點緊張,不過,她還是馬上來到了小天使的房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