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哼她告訴你的可真夠多啊!看樣子若不是我們延誤了時機,你便要裝作渾然不覺的監視我們離開了。”
火海之中監宛若殺神,一點餘光瞥向牧。
此時的牧已然無法再支撐起那半邊入蟲蟻蝕咬般麻木痛楚的身體,單膝觸地的跪倒下去,桀驁的神情中寫滿失望。
“監視?應該說是保護吧~可惜我現在累了,不想再幫任何人。要那麼樂此不疲的回去也好,要不顧顏面的自討苦吃也好,隨你們去吧。”
話盡,他身影漸漸變得透明,一陣熱浪席捲而過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編木然看着他離去,一言不發,似乎還未從背叛所帶來的震撼中醒來。
監見她如此也不好再說些什麼,畢竟自己現在也有不得不考慮的問題。
就如牧所說的一樣,難道自己真的要不顧顏面的回去“興師問罪”嗎?
還是索性難得糊塗的離開?
兩相矛盾倒叫人爲難了,回去傷不起自尊,離開又咽不下怨氣。
“真就要做這種難堪的抉擇了嗎?可惡!”
她憤憤,卻聽編竟略帶沙啞的迴應到:“我回去,你在城外密林等我。這樣的欺騙···我絕不接受!”
猛然提高聲音,她甩袖抹乾了遮住視線的淚滴,縱身向原路折返而去。
“編······”來不及阻攔,監的聲音還哽在喉中,她的身影卻已渺遠了。
“看來真的是氣急了,畢竟‘玩具’被人搶了啊。這樣也好,雖說怎麼看怎麼像個孩子,暴走起來實力也是不容小覷啊。”
監戲謔一笑,轉身繼續迎着刀兵向城門外走去,擋住去路的人,無一不是應聲倒地成爲她越過烈焰的階梯。
灼熱的氣浪呼嘯成嵐,半晌才漸漸平息。
睜開眼,之前隕落的光暈已然變得平淡了許多,至少不再刺痛雙眼了。
雲臺之上不知何時又多了一個人,豔紅的錦繡袍服綴着無數珍稀晶石,在一層光暈的籠罩之中泛着瑩瑩的光澤,猶如曼珠上沁了玉露,又似燈火映了滿天星辰,華貴不可方物。
然而即便是這樣華貴的衣飾和他的容顏相比起來當真也不過算是個陪襯。
一張凝練如玉的臉上,半睜的鳳目中蘊涵着流光,即便有幾絲垂下的碎髮偶爾隨風擋在了眼前,還是擋不住那溢彩萬千卻又透着倨傲的目光。
眉宇間流露出的傲然讓人敬而遠之的冷冽氣息,那種絕美恐怕就連女子也要自愧不如了。
那人矗立在雲臺上一言不發,甚至連一個微妙的表情都沒有,只是居高臨下的觀望。
反倒是一向自持高傲的席,迅速收了結界向他拜倒下去“神君果然如期來了。”
“起來。”他淡漠迴應,目光卻看向了站在她身旁的素衣女子。
席應聲起身,發覺出一絲異樣,連忙輕輕拉扯了一下她的衣衫,示意她下拜行禮。
卻哪知她冷冷側過眼來開口問道:“他是什麼人?爲何要我來拜他。”
聞聽這樣的話,席只覺背後密密負起一層冷汗,風一吹便冰寒到刺骨。
“他······ 朱雀神君——丹朱帝座。”
席想要多說些什麼,卻似乎擔心言多語失。
她輕笑,掩飾起內心的震顫與瑟縮,雖無法直視眼前這個神明,卻還是竭力將一抹輕蔑的目光流露出來。
“就是你要她將這裡焚燬,要她實現那扭曲的契約,要她建立那些殘虐的陣型的?”
“你!”席惶然,無奈面對丹朱不得發作,唯有垂下頭去以示歉意,不經意間卻也繾綣了一絲憎意。
面對一個卑微異靈的質問,席原以爲他會因爲這種無禮而憤怒。
哪知他竟輕輕笑了起來,聲音雖透着淡淡的薄涼,卻是較之魔音更能攝人心魄。
“我?當真可笑。
這一切分明是你們自己做的。
焚燬這裡的是人間的戰火,建立契約的是人類的慾望。
至於那陣型……應該問她,爲什麼要收集這肆意瀰漫的人間怨氣。”
他幽幽的說着,淺淺笑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那一雙美目中滌盪起的戲謔與冰冷。
席彷彿是受到了什麼刺激,身體猛地一振。
轉而仰起頭,用了極大地勇氣直視着他近乎瘋狂的嘶聲喊到:“已經夠了吧!這樣的怨氣已經足夠抵消當初的罪孽了吧!我失去的自由···自由···是時候還給我了吧!”
似是摒棄了所有往日的淡定與優雅,涔涔淚水順着眼眶掉落,說不上是悲傷是憤怒還是驚怖。
素衣問看的驚異,而面前這個人依舊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渾然無所觸動的樣子。
那暗紅色的眸子裡雖有流光萬千,卻未曾容下分毫感情的色彩。
他幽然近前一步,伸出纖長的手指勾起席尖尖的下頜,輕聲道:“不要忘了——怨恨一旦成爲執念是不會隨着時間而消失,只會不斷增加。想要抵消,這些還遠遠不夠。”
難得他收斂了恍如謫仙的氣勢用這樣輕的語氣說話,席的反應卻是面如死灰,目光瞬間變得頹廢。
見她如此,他冷然退步轉過身去,戲謔道:“看來你還要繼續努力了,到下個鳳凰劫或許會有希望呢?呵,如果一個人覺得辛苦的話,也可以找幫手,只要那個人甘願放棄自由替你洗刷罪惡。”
說到此處他側過臉,一點餘光打在素衣問的身上,透着說不出的詭譎。
“明白了的話馬上離開。難得來一次人間,這樣的情景我也該要獨自欣賞一時纔是。”
“朱雀嗜血,這樣的情景你自是喜歡。這裡到處都瀰漫了血腥的氣息,我早已厭惡了,離開當是自然。”
素衣問淡淡的說着,竭力用冰冷無波的目光與他幽深莫測的目光對視了一下,不知是出於什麼心境,轉身拉着席大步走去。
留他在原地饒有興趣的凝望半晌,而後豁然厲聲道:“出來吧!當本座真未曾發覺你一開始便躲在這裡嗎?”。
“不愧是朱雀神君,果然非同凡響。千年不見了,彼時的失禮此刻再來道歉,未知可否。”
語聲清寒,圖騰上靈光一閃,一襲藍衣的問幽然而立。
他漠然相對:“儘管靈力相同,可惜時光不同,你違逆時光,待在這裡應該不會只是爲了一句道歉的話吧。”
“誠然,神君方纔對席所說的話,我仔細想過了,其中似乎隱藏着一個久遠的故事啊。不知神君可否不吝賜教!”
問語氣清謙的說着,毅然擡眼定定的望向他。
儘管不再是初識,可強烈的畏懼感還是未能減少那麼分毫。
仰望着這個人,似乎已是極大的失禮,就連存在的資格都會因這樣的錯誤而變得岌岌可危。
強壓住內心的不安與對自身卑微感的厭惡,她佯作淡漠的面對他恍若要將一切鑄融的審視,四周彷彿在一瞬間遁入荒蕪般沉寂。
沉沉她無暇體味性命交由他人一念之間的感覺,她只要知道那個作爲一切事件源頭的故事,埋沒於晦澀最深處的那一塊至關重要的記憶拼圖。
她必須得到,必須知曉,儘管如此涉險也僅是爲了到頭來讓自己死的明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