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神君成全呢。”悄聲耳語如夢囈呢喃,他卻是可以聽到的。因爲那樣精緻的臉上閃現過的呆愣與錯愕已然說明了一切。可惜我無暇欣賞,隨着最後一聲天破,我便要復歸自由,去泯滅恩怨,一抒胸中怨憤殺戮之情了~
隨着那震耳欲聾,山呼海嘯一般的聲響,夾在神魔之力相互衝擊之間的一道本就脆弱損傷的光屏結界哪裡還有半點承載之力,劇烈震動之下,先是一小片碎片脫落,被靈壓抵斥形成的朔風帶起吹飛,接着便是一大片、十數片······霎時間整個結界便猶如天女散花一般碎裂開了,被靈壓狄卷的朔風狂嵐卷爲齏粉四下吹散,恍如碎了漫天星塵化雪而落。盈盈些許落在了我眉心手掌,我嗤笑,周身起初縈繞如業火的一點靈光應勢閃爍明滅,一點點將我包裹住凝結成一個光球,愈發閃爍奪目,讓人不得正視。就這樣在他們猝不及防的情況下波及開來。
若說這奪目異彩勢要將天地比得蒼白無物,那灼灼炙烤便是要將蒼生萬物一併蒸發消散一般。敬而遠之的唯美便該是如此,儘管在世人眼中視之爲妖異。倏然一陣錐心嗤骨的灼痛遊遍全身,還來不及叫出聲,便覺頭昏腦脹的煩躁衝撞開了,急欲被撕裂的痛肆意叫囂,我卻再難掙扎半分,唯剩一副錯愕僵在臉上。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將鳳凰靈力提升到至臻境界難以駕馭便是如此嗎?難不成要我整個人也像鳳凰一樣涅槃浴火嗎?非鳳凰之身豈不是要就此殞命!怎麼可以是這樣!這是他早就料想到的嗎?!我······”心底飛速思忖着,那股灼熱還在不停叫囂着,燥戾已然開始侵蝕意識,讓我想不清楚,甚至不想清楚。“我豈能就此湮滅以供他人安排!”竭盡此時之所能,在意識裡抗爭着。冥冥中忽又多出了一個陰冷的聲音,“天命如此,你休要再掙扎了,妄自徒勞。”
“是誰!少在那裡道什麼虛妄天命!一個一個便將千般糾葛付之什麼欺佞天命,當真是懦弱卑微之至!”越發是氣急了,一腔怒火竟成煎熬,順勢加重了暴動之勢,周身上下已然被一種前所未見的墨黛色火焰包裹,遠比業火灼燒要痛徹得多。軀殼也不聽使喚的輕微抽搐痙攣起來了,很丟人啊!可惡!
“呵呵呵呵,還要嘴硬嗎?可知逆天乃是罪孽深重萬劫不復之過!”那聲音竟還在義正詞嚴的說些什麼荒謬!
“天命?罪孽?謂之如何?不過幾何!奈我若何!”我應勢嘲諷而笑,卻沒有想到這在心底叫囂的言語竟穿過喉嚨被聲嘶力竭的傳揚了出來。桎梏在身上的力量消失無蹤,唯有那黑色詭異的火焰還在燃燒,卻是沒了半分灼痛之感。
“心劫堪堪,一念成魔。忘情忘我,縱橫逍遙。睥睨六界,畏天作何!”那聲音幽幽擲下,肆意狂傲之中帶着某種微妙的滿意。連同這平靜下來的靈力盡數化作靈光從我體內噴薄發散而出,我恍然有所悟。也就是在此須臾之間,所有遊離在方圓內的靈力便被吸引盡數化光縈繞而來,交匯在一處,盡數繞着我逆卷而上。恍若連接天地的光柱一般,直衝向白練頂端打散叢生哀怨,撥亂雲霞撼動天界九重宮闕。
此時情景若是由外界看來,想必是要被喻爲濯濯幽蓮芳華盡吐如炔綻放,直叫三千流光盡付一朝,湮沒塵寰一切繁華物語。此岸彼岸在這片光影迷亂之間已無清明界線,條條白練素鎖叢生盡是執念。流螢失光如孤魂惶惶,風過無痕卻似吹走了浮沉幻象,徒留下孤寂身影之後殺伐森寒呼嘯如百鬼出獄,修羅解封一般。隨着忽明忽暗幽曳不斷的光影轉化,綺麗與悚怖便如夢如魘的變幻着。
剎那之間耳畔盡是狂風呼嘯的聲音,低沉雄渾淒涼悲壯,如荒野巨獸重傷之下滿是不甘怨懟的嗚咽哀鳴一般,聽的人骨子裡發寒。但於我卻是無感,唯有透過其中感應到另一種力道。那分明是這直指蒼穹的衝擊力有擴散開來的餘力!亦是如呼海嘯一般,去勢不竭,打着旋的波及散開來。展現在眼前的這本就已是破敗不堪的宮室瞬間便被打了個檣傾楫摧,化爲荒蕪白地。殘磚敗瓦碎如塵埃四下散落。就連那原本浮動在空氣中的暗香都消散無餘了,素紗簾幔更是散碎如雪,紛揚從半空中伴着撩撥了到處都是的羽毛緩緩飄落,時不時還有沾染在一起的,就勢被焚了個一乾二淨,除了一瞬耀眼火光便再留不下什麼了。一時間浮光千萬,寒暖交疊,恍如九天皓月碎星輝,倒也清泠。只可惜這一切不過是曇花一現,他們來不及反應、我亦是來不及欣賞盡情,當真是惋惜啊。
“邪魔!”一聲清冽呼喝將我從悵然慨嘆中喚回神來。原來是他還不肯放棄爲神的尊嚴與妄想。我不由不嗤笑“你可見此卓卓?”
“已見了,你可逆天。”他豁然倒是平靜了,目光深邃的望着我,也不去理會身後未能抵受得住浩然靈壓被震飛出去的幾人了,自顧釋然的清朗而笑。倒似是達成了什麼心願一般。
我付之一笑,恍然明白了什麼,“神君是覺得自己終也是得償所願了嗎?各取所需,相互利用到。”
“你即都知道,又何必明知故問呢。”他聲音平緩,全然沒了之前的種種神色。
“可你究竟怎樣的神明,我卻還是未能看透呢。”儘量剋制住內心憤恨,我亦是語氣淡淡。注視着眼前這個相隔不過百步的人,心竟有微悸:就在剛剛,我還在自以爲爾爾的時候,便還是中了你的計謀,墜入了這早已設好的彀中。可我沒有想到,就連那些起伏波動的情緒、受人曲解的無奈、百口莫辯的怨憤竟也都是你佯裝出來的!沒想到世人謂之真切,神魔謂之虛妄的卑微之物你竟可以被你利用把玩的如此自如!目的不過是要引我自行衝破了御靈陣結界,完成最後的覺醒,以魔氣衝撞天界,造成天界預警卻不對徘徊此地已久的你產生絲毫懷疑,殊不知在那怒氣之中卻是隱匿了靈力,只當你是神明威嚴受挫一時情緒難抑偏激而已吧?!
“朱雀神君果然高明!”恨恨的從齒間擠出這幾個字,我甚至覺得爲魔的尊嚴都有些受挫了。直到這一刻,若不是這悠然諱莫如深的笑,我恐怕就要這樣沉浸在虛妄的自傲之中錯意過去。你這樣的一個神,有時候遠比異靈要可怕的多了······行事之詭秘、性情之莫測、利用之純粹、心思之縝密果然配得上“邪神”二字啊!倒是真教我這個魔道中人該以另眼相看了!
想想,我不過是利用了你的鳳凰靈力以作覺醒,而且亦是你所期願的。可是你卻連我的覺醒也是有利用目的的。“魔力凝結,浩浩沖天。恐怕也不全是我自身的力量之所致吧?”趁着倖存下來的她們都已被剛剛的衝擊震得昏厥過去了,我提出心中疑問。想來現在他是真的沒必要再隱瞞了。
誠然,他之前還只是頷首聽得淡漠,恍若在思忖些什麼的樣子。在聽到我這句問話的時候,倏然擡起頭來用一種目光清冷無波的對着我,揮散了眼前飄落的點點鎣華,幽幽道:“這些你竟也感覺出來了?倒是本座低估了你。不錯,那些是本座擔憂你魔性不夠,怨戾不及,無法引起天界重視,纔在之前任由你放肆發泄虐殺了那些羽人,借你之手將他們元靈打出那扭曲轉化、孽火凝成的身軀。打碎了他們不生不死的束縛助他們解脫,重入輪迴。而這千百年來他們所積聚起來的怨戾是無法帶入輪迴的,正是拿來做你滋養靈力提升修爲最好的養料,可以保證你在覺醒之際散發出足夠的陰戾,直衝天界九重引天界預警。這樣你被除去纔會被算作與天界安寧的大功一件,得以教參與其中的人功過相抵,迴歸靜途。”
聽他這般平靜的語氣,我倒是越發厭惡起來,利用了他人至少也給我略帶些歉疚啊,這樣的淡漠坦然,倒似你是理直氣壯的了~“哈······”蕭索一笑,一片迷濛霧氣漫上雙眸,所見之物盡成了一片血紅,就如同被血洗禮過一般猩紅刺眼,感覺頗有些不舒服。當然我知道這是開啓魔力灌注全身的必然後果,就連胸中那激盪不竭勢如要將我撕得粉碎的痛楚也是亦然。強行隱忍下這代價,我打破桎梏道:“你還少說了兩個使魔呢,跟在異靈組裡,靈氣與元氣當真是要比那些羽人的怨氣高檔很多呢。借刀殺人還能表現的如純屬上天作弄,你自無奈悲憫一樣,神君不覺得自己轉職入吾輩之道更有前途嗎?!呵······”戲謔怨憤,當真是對他嗤之以鼻了。
“你究竟是盡數悉知卻還自行躍入這謀劃之中的,還是真的後知後覺?”莫名他的臉上竟然也閃過了一絲驚異,卻沒有理會我對他的奚落。(好在他沒有理會。我和魔君那傢伙本來也不是很熟,根本就沒打算替他幹挖牆角這種事。)
這次,換我沉默不作理會。他看樣子也是明白了我的意思;我們之間再無什麼好說的了。剩下的唯有進入他謀劃的最後一步罷了。所謂的——除魔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