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白澤練氣,丹氣還只通了前胸後背的小週天,其餘的經絡和內臟器官,都沒還沒有完全波及,雖然已經開始進行淬鍊,但始終都不清晰,給人的感覺就好像霧裡看花朦朦朧朧。
不過,他現在已經得了木道人的真傳,知曉了一切法門,只要繼續練習下去,一步步的運轉丹氣,內外接引,遲早也會將體內的經絡完全貫通,氣息運行大周天,把整個身體的裡裡外外,內臟筋骨,血肉皮毛,骨髓大腦全都有機的整合起來,
達到如同木道人劍經中所述“內外全無渣滓質,養成一片紫金霜。”的地步。到了那時自然能夠“陰陽造化都歸我”,一切都水到渠成……。
如定海針的劍樁降服脊椎這條大龍,白澤現在已經練到了“丹氣如針”的境界,尾椎下面像是返祖又生出了一條無形的尾巴,能夠貫穿脊椎上下,只要再練下去,不出一年半載,就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將這道丹氣練得柔和,如玉帶纏腰,奇經八脈指日可通。
不過,白澤的練氣術和武當劍術中的練氣方法,卻又不同。先秦劍術,一開始走的就是戰場搏殺的路子,練氣也是由外而內,自然而然,所以白澤練劍的時候要站樁行功。而武當派的法門源於道家全真,練起氣來,卻是一上手就由內而外,着手點便是五臟六腑。
練氣術說的簡單點就是呼吸吐納。
白澤的劍術,呼吸自然,外練筋骨,內練骨髓,火候一到自然就能一舉把氣息滲透到全身各處。而武當的練氣方法則是直接以口鼻呼吸,牽動兩肺,然後再以肺生腎,走的是道家中五行相生的路子,練到高深處,體內五臟逐漸形成一個循環,牽動大腸小腸,三焦正經,一口氣吞下腹去,就像是過去的蒸汽機車一樣,氣息外延,產生巨大的動力。
這麼一來,兩種練氣的功夫,到了最後其實結果都是一樣的。只不過,出發點各有不同罷了。再往深了說一些,白澤的練氣術更像是流傳於先秦時候的神仙方術。至柔專氣,能如嬰兒乎?
正所謂“攝生之道,致柔而已。欲致柔,務先專氣。”
後世道家的練氣術,多也是在這基礎上慢慢的發展出來的。
“可惜我雖然看了武當對劍的劍譜,也從中明白了一些練氣的道理。但這在武當派的傳承中,其實也只不過是冰山一角,遠算不上精髓,與其盲目去練,還不如一心一意練我原來的功夫。不過,練氣這東西,和拳法劍術都一樣,不去練,不代表不能借鑑,等我琢磨明白了,兼容幷蓄,早晚也能練出最適合我的東西來。”
這一段時間以來,白澤碰到的對手,尤其就以那藏密的老喇嘛最厲害,一身的密宗瑜伽食氣吞氣,至今想來,都覺得危險。時至今日,他再從衛老爺子的家傳劍術中明瞭了武當練氣術的幾分奧妙,不由自主的便也在心裡相互印證比較。
畢竟功夫這東西絕不能墨守成規,最重要的就是交流互通,才能一代強過一代。
“一天都過去了,怎麼還沒有人來找我?”
自打昨天回到學校之後,白澤就恢復了以前的作息時間,站樁練拳,子午行氣,天不亮就在小孤山上練劍,感覺十分充實和舒服。
但眼看着一天已經過去了,樸志昌居然還沒有來找他,這叫白澤心裡不免感到有些氣悶。
當時在武術社時,他輕描淡寫的放過樸志昌,固然是他對手下敗將不屑出手教訓,同時也是真心想要看看這一次,被南基太派來對付他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本以爲,昨天下午或者晚上就應該有消息了,沒想到直到現在也不見人影。
“難道那傢伙是在騙我?”白澤搖了搖頭,隨即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拋到了腦後。
他一手持劍,一手捏了劍指,雙腳叉開不丁不八,眼睛眯起只留出一道縫隙,掩住目光,而後輕輕的呼出一口氣,運劍如用太極,開始將武當對劍的十三個劍勢,一招一招的演練出來。
白澤的動作很慢,很輕,也很柔,看起來就像是公園裡健身的大爺大媽,但眼神凝練,始終跟隨劍尖,一來一去,手腳相隨,給人的感覺就像是身上被繫了粗大的牛筋一樣,動作雖慢,可那劍尖卻始終不斷的輕纏。
彷彿一根繃得緊緊的琴絃,一撥動就發出嗡嗡的聲音。鏗鏘有力。
“你就是那個曾向我的老師南基太師聖挑釁的白澤吧?我現在正式向你挑戰,希望你不會叫我失望!”
一心一意剛把劍術十三勢從頭到尾用了一個循環,白澤意猶未盡,正想接着再把齊眉劍的九勢刺法練習一下,就在這時,突然就身後的林子裡面走出一個頭發用白色布條紮在腦後,穿了一身雪白運動服,手裡拎着一個黑色布囊的年輕女孩。
這個女孩兒,身材高挑,皮膚白皙,一看就是個美人坯子,只不過中文說的還是有些生硬了,說話的語氣很不禮貌。
“韓國人?樸志昌通知你來的?”白澤似乎對於從背後突然冒出這麼個人來,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嘴裡說這話,眼睛掃了一下,就慢慢收了劍。
“我叫金姝燕子,在金剛山追隨跆拳道黑帶九段,南基太師聖學習。現在是跆拳道黑帶五段,這次也是專門爲了你來到中國的。”
這個叫金姝燕子的韓國女孩兒,年紀比樸志昌還小,但口氣卻很大,言語之中除了驕傲就是傲嬌,“南基太師聖,我們韓國實戰流跆拳道的創始人之一,他現在正在日本進行友好訪問,不管你和他之間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和我進行解決,只要你打贏了我,南基太師聖自然就會親自來一趟中國。”
“另外,你原來是練習中國劍術的,很巧,我練的也是劍。只不過,我的劍道是學自日本的北辰一刀流。”
說話間,這位金姝燕子隨後就把自己手中的黑色布囊慢慢的平端到了胸前,伸手一抽,解開繩釦,一點一點,莊重無比的從裡面抽出來一口黑色刀鞘的日本武士刀。
鏘,一下拉動卡簧!清晨的小孤山上頓時響起一聲清脆的刀鳴,金屬的餘音瞬間傳出老遠,刀身不過出鞘一寸有半,但松樹林裡,迎着淡淡的天光,反射到白澤眼中的時候,他的眼睛莫名就是一眨。
這顯然是一口品質極佳的日本武士刀,刀身微微彎曲,寒光冷冽,逼人眉睫。
“這是我的吉祥丸,五胴切!”
“一個練跆拳道的女孩子,居然還練了日本的劍道?看來南基太很看重她呀!”白澤心裡道。
金姝燕子的這口刀,不算刀鞘,只是刀身最起碼也有三四斤重,這在傳統的日本刀中已經是屬於高段的劍道高手才能自如運用的器械了。這種刀刃口鋒利,通體流線,叫人看見的第一印象,那就是兇器。
拿來殺人,絕對是一刀兩斷。
而日本刀在古代鑄造完畢,進行測試的時候,有一種方法是以死人的屍體爲準,一刀切下,不管直切還是橫切,斬過一人,就叫一胴切,斬過兩人,就叫兩胴切,往後以此類推,據史書記載,最高的甚至達到過七胴切。
金姝燕子的這口刀,能在名字吉祥丸的後面加上五胴切的後綴,便也足以說明他的鋒利。
但是這種刀,如果年頭再長一些,以往經過哪位名人使用過,即便是在日本也是屬於“國寶”級的東西,收藏供奉還來不及,哪能像這樣隨隨便便就被人拎着,和人比武。
尤其是現在用這把刀的,還是一個韓國的跆拳道少女,這種反差未免也叫白澤心裡在驚訝的同時,也不禁對這女孩多看了一眼。
這個韓國女孩兒,衣着打扮都很素雅,皮膚吹彈可破,但是她的這種外表卻無法掩蓋住她眼睛中時不時閃過的精光,和舉手投足間從身上透露出來冷冽氣息。
而且白澤也很快就注意到,金姝燕子的手臂,頭頸肌肉上的筋絡,都緊緊的貼在她薄薄的皮膚下面,一條條,一縷縷,就好像是皮膚無端端的半透明瞭。
但這樣的皮膚和筋肉,在武術中卻是隻有將體內血氣練到了充盈四肢末梢的地步後,才能顯現出來的。功夫到了這一步的人,筋肉柔軟堅韌,四肢韌帶,能鬆能緊,打起人來,爆發力驚人。
如果要是練劍,他的劍也必然是快到極點。
韓國的跆拳道本來裡面就有一部分是吸收了日本空手道的特點和長處的。尤其是百十年前,韓國還曾被日本殖民過,雙方的文化相互滲透,日本的劍道能夠流傳到韓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況且,韓國,日本相對於中國,歷史上的交流實在也是太頻繁了,不知道多少高手遠涉重洋,傳道授藝。
就連日本戰國時候號稱“忍者之神”的服部半藏,他的祖上,也是東吳時候從中國渡海過去的移民。(不知道是東吳,還是更早的吳國)
這麼想一想,日韓武術中,能夠屢屢出現中國武術的精華,那也並不奇怪。
所以,在白澤眼裡,金姝燕子這個女孩兒,作爲一個武者來說,的確是十分優秀的。
畢竟跆拳道已經是當今世界上,商業化運營最成功的武術之一。龐大的練習人羣,想要從裡面誕生出幾個天才,也不是一件很難的事。
“怎麼樣?白澤?你敢不敢和我打一場?當然了,如果你在劍術上沒有足夠的信心,那咱們也可以只比試拳腳功夫。”
金姝燕子的目光在白澤手裡的長劍上不着痕跡的掃了一眼,緊接着右手一動,把出鞘的刀按了回去。她的言語固然狂妄,十足的囂張,但也從中透露出來一股年輕人極度的自信,還帶着對白澤手中劍器的不屑一顧。
“好,打一場就打一場。”
白澤的眉毛動了一下,“我和人動手,出劍都要殺人。剛剛你說要要比試拳腳,那咱們就比比拳腳吧。我的拳頭打人,能生能死,咱們沒有冤仇,我也不想欺負你一個女孩家家的,用劍不合適。”
白澤的言語很慢,一個字一個字吐的很清楚,足以叫中文不太好的金姝燕子聽明白自己的意思。
“你?”韓國女孩兒果然也是聽懂了,但眼神中間的怒火卻也瞬間就燃燒了起來,清秀的臉孔上,肌肉猛地一陣抽搐,先大聲的用漢語嘰裡呱啦激動的說了幾句什麼話,但隨即就明白過來,馬上就改成了中文。
“哼,好大的話!正好,我和人動手也不願意佔人便宜,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就先空手打敗你,再來用我的刀領教你的劍吧。”
說話之間,金姝燕子也不多說廢話,只把手中的武士刀重新放入布囊中,輕輕的放在身後的地上,等她再回過神來,當即就擺出了一個跆拳道的架子,伸出手對着白澤招了招手。
示意要他先進攻,她不會佔白澤的便宜。
小孤山上的氣氛一下就冷肅起來。金姝燕子拉開的架子,身形微微下伏,兩腿一前一後,雙手撐在胸前,正是跆拳道中最經典的防守架勢。
不過,她這個時候的兩條腿足尖內斂,卻又不像尋常意義上的跆拳道那樣伸展,兼顧左右,緊守中門,而是屈膝內擺,五趾抓地,自膝蓋往上,腰跨渾圓,好像在身子中間裝了一個大大的軸承。
尤其是她兩條大腿上的幾根大筋,繃得緊緊的,甚至可以透過她的褲子,感受到裡面蘊含的巨大力量。
“主宰於腰,賓輔肩胯。出手由脊發,出腳從臀輸。圓襠,做胯,脊椎骨下沉到尾閭,有節節貫穿的意思。這分明就是戳腳的勁,譚腿的力。雖然表面上還是跆拳道的架子,實際上就是掛羊頭賣狗肉。那個南基太也是夠有心的了!”
原來戳腳的架子發力,練好之後,腰跨就等於是人身的中軸,上連天下連地,最是重要不過,只有把這裡練得活了,練得通了,手腳才能協調起來。手腳並用,亦步亦趨。
這樣打起來來,別人是兩隻手,練戳腳的就有四隻手,上下齊動,左右開弓,自然就能無往而不利。
白澤的爺爺,徒弟衆多,十里八鄉都有人在他家練拳,小時候白澤曾經和成人對打,經常是顧着上面忘了下面,顧着下面又忘了上面,爲此他經常被打得鼻青臉腫。直到後來,白老爺子把鐵臂戳腳裡的勁兒交給他,叫他練活腰跨,通了上下之後,再和人對打,幾下就能踢翻一羣。
現在流傳的戳腳雖然和白澤家傳的鐵臂戳腳區別很大,但畢竟同源而出,基本的道理都是一樣的。
白澤看着金姝燕子的架子,心中不由就是一陣暗罵。這個姿勢表面上還是正宗的跆拳道,但根子裡面所表現出來的東西卻已經有了幾分白家戳腳的味道。
“當初抗美援朝的時候,爺爺他老人家最看重的一個徒弟和南基太較好,被他明裡暗裡學去了不少秘傳的功夫,後來又藉着一次行動,把那人害死,行事手段可算是卑劣之極。不過,這個人能只憑着那破碎不堪的幾招散手,短短几十年就躋身於宗師行列,創出實戰流跆拳道。這也的確是開一代先河的人物。看他這一絲,這是沒學到鐵臂戳腳的發力法門,就把普通戳腳的功夫拿來湊數了。”
金姝燕子雖然只是剛剛擺出了這麼一個姿勢,但白澤卻已經從中看出了那位韓國武聖南基太的厲害之處。
這個南基太,就好像是跆拳道的創始人崔泓熙將軍,日本現代空手道的創始人船越義珍一樣,雖然他們或多或少,都是藉着第二次世界大戰帶來的戰火,或明目張膽強取豪奪,或巧言令色許以重利,或者乾脆就是蓄意交好存心偷師,學了中國的武術,再回到國內歷經十幾年結合自己本國的技擊,慢慢的形成了只屬於自己的流派。有的人甚至在人品上,大節有虧,但在武術上,卻實實在在是屬於承前啓後的一代宗師。並且對於發展本國武術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這樣的人物,不管放在哪一個年代,毫無疑問都肯定是驚採絕豔之輩,
只可惜,因爲老一代的恩怨,白澤現在已經和南基太勢同水火,無法調和了,而南基太這一次只派了金姝燕子一個人隨樸志昌來到中國,顯然是還沒有對白澤產生足夠的重視。
至於金姝燕子本人,則因爲她和白澤之間相差的實在太遠,哪怕是到了現在,雙方都擺出了架子,馬上就要動手了,在她眼裡,白澤也對她產生不了任何的威脅。
不過,作爲一個高手,金姝燕子的實戰比樸志昌多得多,架子一擺,倒也沒有因此就小看白澤,反倒立刻變得謹慎和平靜,打定了主意要白澤先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