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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父親辛開宇,辛辰恢復了工作狀態,重新長時間坐在電腦前處理圖片,一連一週根本不出門。

林樂清成了她這裡的常客。他時常拿着相機去拍這個城市的舊式建築,其餘時間會帶了打包的食物過來,陪她一塊吃。飯後,她繼續工作,他拿她的筆記本整理自己拍的圖片,或者玩遊戲、看書,累了就老實不客氣躺到工作室一側的貴妃榻上休息,直到辛辰要睡覺了他才走。

辛辰哭笑不得:“喂,你膩在我這不着家,我怕你爸過來找你,我算是說不清了。”

“你

拐少男,這個罪名你逃不掉了。”林樂清大笑。

辛辰拿他沒辦法,只能由得他去。其實她也是歡迎林樂清的,他待在這邊,並不打攪她的工作,卻會在她連續對着電腦時間久了以後突然將她的轉椅從工作臺邊推開,移到陽臺邊強迫她看會外面,聊一下天算是放鬆。

他認真告訴了她自己的名字:“林樂清。我還有個雙胞胎妹妹,叫林樂平,那孩子只比我小六分鐘,倚小賣小,長期以欺壓我爲樂。我們的名字合起來是個詞牌:清平樂,多有詩意。以後你叫我樂清,比較親切。”

辛辰忍笑:“那我要不要正式介紹一下自己。”

“不用了,我知道你叫辛辰,不過我喜歡叫你合歡,這個名字很好聽。”

他幫她給花澆水:“我15歲到加拿大後,就靠幫我媽澆花修剪草坪掙零用錢了,怎麼樣,姿勢夠專業吧。”

她拍張鈔票到他手裡:“拿着,不用找了。”

輪到他哭笑不得:“明目張膽佔我便宜,合歡。”

辛辰把圖片修完,這天中午她頭次下樓,林樂清在下面等她,準備先一塊去廣告公司交圖片,然後她再陪他去拍一部分隱藏在小巷子的舊時建築。

走出來後,她吃驚地發現,臨街門面突然扯起了幾條長長的橫幅,赫然寫着:“寧要市區一張

,不要郊區一

房”、“我們要求公平合理的拆遷補償”之類的內容。原來貼拆遷公告的地方,貼上了墨跡淋漓的大字報,非常詳細地分析這一地帶新房子的價格、拆遷公司給出的補償在同等地段居於什麼水平、物權法有關內容解釋之類,號召全體住戶團結起來**不合理的拆遷。到處站着三三兩兩的鄰居,議論的自然是拆遷。

林樂清笑道:“你真是與世隔絕了,這幾天你們這裡一直都這麼

鬧。”

他正拿出相機拍着這場面,旁邊有人還問:“小夥子,你是記者嗎?”

他搖頭,正要說話,突然有人叫:“樂清,小辰。”

朝他們走來的是路非和一個穿碧青色真絲上衣、灰色麻質長褲的三十來歲短髮女子,林樂清笑着答應:“嗨,你們好。大嬸嬸,你怎麼在這裡?”

那女子笑道:“正和設計院的人來看現場

況,他們出的初步方案我不是很滿意。小辰你好,好久沒見了。”

辛辰微笑:“你好,路是姐姐,的確是好久不見。不好意思,我得去交圖片,先失陪了。”她對路是、路非姐弟禮貌地點頭道別,林樂清也對他們揮下手:“我們先走了,再見。”

上了出租車,林樂清說:“你不問我怎麼認識路非和他姐姐嗎?”

“據說世界上任何兩個陌生人之間都可以用七個人聯繫起來,誰和誰認識都好象不奇怪了。”辛辰興致缺缺地說。

“前幾天我才知道,路非是我小表叔嫂子的弟弟。”這個拗口的說法讓林樂清自己也好笑,可是他小表叔蘇哲的哥哥蘇傑與小表叔同父異母,他只和小表叔有親緣關係,他管蘇傑的妻子路是叫大嬸嬸純粹出於禮節,還真是不好解釋這中間的曲折。

辛辰並沒興趣去弄明白,只看着前方不語。當然,陌生人之間相互的聯繫,遠比他們想象的複雜;而曾經的相識成了陌路以後,就更沒法去細細梳理彼此之間莫名的聯繫了。

到了廣告公司,辛辰讓林樂清在會客室等她。她常來這邊,熟門熟路直奔戴維凡的辦公室,進去一看,卻怔住,戴維凡不在,一個穿着清涼吊帶、有着健康細膩的小麥色皮膚的高個女孩子正一邊接電話說:“好,好,我馬上回來。”一邊向外走,見她進來,放下手機停住腳步很不客氣地打量她。她只能問:“請問戴總在嗎?”

那女孩上下看她,見她沒一絲閃避之色,反倒饒有興致同樣打量自己,這纔開口:“他不在。你找他有什麼事?”

辛辰想,士別三

就當刮目,難道戴維凡架子漲得如此之快,已經配了秘書來擋閒雜人等了,而且是態度如此傲慢的秘書。她只說:“那我出去等他。”

她轉頭回到會客室,只見公司的文案小趙已經與林樂清搭訕上了:“你是來試鏡那個廣告的模特嗎?”

林樂清一本正經地說:“你看我條件合適嗎?”

“你的氣質拍那麼俗的產品有點浪費了,要是上次拍那個溫泉度假村的廣告你來就好了。”

“我還不知道是什麼產品呢。”

“男

保健藥品啊。”

林樂清拍桌大笑出來,一邊說:“不不不,這個不錯,應該適合我。我其實內心狂野,很有猛男氣質。”

辛辰也

不住好笑:“小趙,他是我朋友,不是模特。”

“叫你朋友可以試下兼職客串啊辛辰。”

“你自己說服他吧,我不管。哎,戴總配秘書了嗎?”

小趙詫異:“公司只有一個秘書兼前臺珍珍,你又不是不認識。”

“剛纔從他辦公室出來的女孩是誰?”

正說着珍珍已經端了兩杯茶走過來遞給他們,撇嘴笑道:“那是戴總的西裝褲下之臣,沈小娜,今年上半年回國的海龜,信和服裝公司老闆的女兒兼設計總監,三天兩頭到我們公司來蹲守。我看很快得在戴總辦公室給她加張桌子了。”

小趙也笑:“珍珍你這張嘴啊,沈小姐不是託我們公司做畫冊嗎?”

“畫冊早交了好不好,以前是有藉口的來訪,現在索

不要藉口了,架子偏偏比正經老闆來得還大,一會要咖啡一會要調空調溫度,一坐就是半天,總算走了。”

幾個人全哈哈大笑,可是笑聲未落,戴維凡出現在門口:“珍珍,又在嚼舌。”

珍珍吐下舌頭,卻並不怕他,只嬉皮笑臉地說:“老闆,我講事實好不好,唉,誰讓我們戴總魅力無邊,招蜂引蝶呢?”

戴維凡一向在公司並沒架子,還真拿這班憊懶員工無法,只笑罵道:“都給我去好好做事。辛辰去我辦公室吧。”

他將辛辰移動硬盤裡的圖片導入自己的電腦,一邊看一邊說:“那個沈小娜只是我學妹,你別聽他們亂說。”

辛辰不語,戴維凡擡頭,只見她一臉的似笑非笑,不免有點急了:“我在辛笛眼裡已經算名聲很差了,你可別再給我添油加醋。”

“我用得着說什麼嗎,戴總?”辛辰慢條斯理地說,“你乾手淨腳也未見得追得上我家辛笛,倒是試一下拖個包袱去追她。”

戴維凡大笑:“放心,我有數,不會做那麼不上路的事。”

辛辰告辭,戴維凡將筆扔到辦公桌上,開始琢磨剛纔辛辰那句話。當然,對辛笛的追求進行得又順利又不順利,順利就是辛笛並不矯

,他如果打電話去約她,而她又有空,會痛快答應;不順利就是辛笛倒是有意亂

迷的瞬間,可是根本沒如他所願地進入戀

的狀態。

戴維凡並沒嘗過爲

所困的滋味,一向是別人明戀暗戀他,他自己有限一次暗戀經驗也終止於萌芽狀態,沒來得及深刻就已經結束,只有一點惆悵罷了。從來他都只見女孩子爲他顛倒,她們一個個兩眼放光地看着他,彷彿跟他在一起,再乏味的節目也變得有意思了。

可辛笛不這樣。哪怕對着他,她也很容易走神,而且理直氣壯地承認自己是想到某個設計思路去了。在酒吧裡她會掩口打呵欠嫌空氣渾濁音樂跟氣氛不配合,看電影她倒是專注,可明顯對

節不在意,再煸

的電影到她那也分解成了服裝和畫面,演員在那涕淚交流呢,她卻說:“這種帶墊肩高腰線的衣服可能會再度流行起來,也許我們老闆說得對,時尚真是不可理喻的東西。”

這樣的表現讓戴維凡既挫敗又不免發狠,決心一定要搞定這個難弄的女人。他看看時間,打她電話,約她晚上一塊吃飯,辛笛心不在焉地嗯了幾聲。

戴維凡最恨她這種似聽非聽的狀態,並且吃過虧。有一次和她明明約好在她寫字樓下碰面,他傻等了快四十分鐘也不見她下來,再打電話上去,她竟然吃驚:“我什麼時候答應你的?”

“我們昨天約好的啊。”

“我沒印象了,現在在趕一個設計稿,你自己去吃吧。”她很乾脆地掛了電話,戴維凡氣得幾

捶方向盤,同時鄙棄自己爲什麼要受這個氣。可是隔了兩天她打電話過來,沒事人一樣問他晚上有沒空一塊去喝酒,他居然馬上就說有空。

其實去喝酒也不止他們兩個人。他要過去才知道,辛笛找他主要是陪阿KEN。阿KEN在這個城市裡沒什麼朋友,等閒人不入他的法眼,偏又好奇心強盛,

滿處亂逛,去哪裡都喜歡拉辛笛作陪。

辛笛陪了幾次後不勝其煩,本着物盡其用人盡其才的精神將戴維凡叫出來,同時用託孤的口吻說:“阿KEN,以後要尋歡作樂直接找戴維凡,省得我一個女人反而礙你們的事。他專精吃喝玩樂,陪你肯定勝任有餘。或者你也給他取個英文名字好稱呼吧,嗯,現成就有,叫David好了。”

戴維凡看辛笛樂不可支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再一次在心裡發狠,等有一天她陷進去了,他就要……就要怎麼樣他有點沒概念,自己都覺得這念頭來得好不幼稚。

“喂,你到底有沒在聽我說什麼?”

“在聽在聽,你剛纔說什麼?”

戴維凡只好耐了

子再說一次,“下午我去接嚴旭暉,然後我們一塊請他吃飯。”

辛笛笑了:“說清楚啊,是你請,不是我們。嚴旭暉跑去北京混了個國內最新銳時裝攝影師的頭銜就跩了嗎?他哪來那麼大面子讓我請呀。你接了他直接過來碰面吧,我和阿KEN先在這邊審查設計稿,他後天回香港,這兩天得抓緊時間做完。”

辛笛放下手機,繼續和阿KEN討論設計稿,正忙碌時,有人打她電話。

當那個溫柔的聲音在電話裡說:“你好,我是紀若櫟。”時,她完全沒概念,只能回一聲:“你好。”

手機裡出現一個讓辛笛尷尬的沉默,她正要招認對這個名字全無印象時,那個聲音說:“兩年多前我們在北京見過一面,一塊吃過飯,我是路非的未婚妻,也許得說前未婚妻吧。”

辛笛恍然,拖長聲音“哦”了一聲,卻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了,只意識到很有些尷尬,實在說不清是對她的名字,還是對“前未婚妻”這個讓人聽着就不安的

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