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青春歲月留痕

辛笛走到窗邊,看着窗外有點陰沉的天空,厚厚的雲層帶着鉛灰色,低低地壓下來,站在冷氣充足的室內,也能感受到天氣的沉悶。她情不自禁想到多年前那個夏天,這麼說來,辛辰與路非之間的相互喜歡,並不止於她一直認爲的那一點簡單的少男少女春心萌動嗎?

這時,她手機響了,是路非打來的。他語氣平淡地問她:“小笛,晚上有安排嗎?沒什麼事的話,陪我去喝點酒吧。”

辛笛答應下來,兩人說好時間掛了電話。路非是她朋友,兩人認識二十多年,可她覺得這次回來的路非變得有點陌生了,以前的他鎮定,不輕易流露情緒,最近她卻時時能感覺出他的平靜下面掩飾着惆悵和無奈。

而路非此刻也正獨自站在辦公室窗前,眺望着遠方。他從辛辰家出來後,直接回了辦公室,然而卻完全無心處理公事,同樣沉浸在對那個夏天的回憶之中。

路非七年前去美國讀碩士,畢業後開始任職於美國一傢俬人股權風險投資公司,這家公司行事低調,管理着十餘項數額龐大的私人基金投資,投資遍及世界各地,在中國內地投資規模和範圍都很大。他在美國工作了一年時間,三年前申請回國,任職於這家公司設在北京的中國辦事處。這次他回本地來,固然有私人的原因,同時也是配合公司投資參與昊天集團開發項目運作。

他的辦公室在市中心昊天集團租用的寫字樓內,從29樓俯瞰城市,可以看得極遠,而辛辰住的那個居民區也在他的視線範圍內,只是那一片灰色的居民樓,密集得根本辨不清輪廓。

他參與的項目馬上要將那裡夷爲平地,重新豎起繁華的購物廣場,而那個在他青春歲月裡任性留下痕跡的女孩,似乎並不介意以這樣的方式徹底抹去舊日回憶。

與辛辰初識後不久,路非開始過全新的大學生活,辛笛、辛辰則開始上讓她們各自快喘不過氣來的高三和初三,三人聯繫並不算多。

辛辰並不愛學習,可是她知道考不上本校高中,又得麻煩大伯,所以還是老實上課、複習,做老也做不完的模擬試題。

辛開宇照樣有一搭沒一搭地做着生意,談着戀愛,生活過得豐富精彩,偶爾提醒女兒不要睡得太晚,考試並沒那麼重要。辛辰好笑,也只有她好命,有這麼個沒要求的父親,可是她有一個有要求的大伯,不可以辜負,再說還有路非,她也不想讓他對她失望。

寒假時,路非如約來給辛笛和辛辰補習,看到辛辰的考試成績,他滿意地點頭,“不錯,繼續努力。”

辛笛的家插着電熱油汀,老式房子牆壁厚實,門窗狹窄,比較保暖,本地冬天的寒風肅殺全被關在了室外。

路非給兩姐妹分別講數理化的重點,指定題目讓她們做,督促她們背英語單詞,閒下來時還帶來一副國際象棋,教姐妹倆下棋作爲調劑。只是辛笛對這個完全沒興趣,辛辰倒是很快學會了,有時間就和他對弈,當然會用上說、悔棋和悄悄移子等招數。

這天下了大半天的雪,李馨下班回來,恰好看到院子裡合歡樹下,辛辰捏了一大團雪,頑皮地試着要丟進路非衣領內,路非只是閃避,同時縱容地微笑,握住她凍得紅紅的手,“別玩了,當心感冒。”

李馨的臉頓時沉了下來,辛辰只擡頭一看她的神情,就收斂了大笑。路非也有點尷尬,放開辛辰的手,跟她打完招呼先走了。辛辰和李馨一塊進屋,辛笛照例在全神貫注地畫畫,對外面的事完全沒反應。

李馨不能不暗暗嗟嘆女兒的單純~平地講,她並沒有太強烈的功利心,不至於在女兒纔不到18歲時就希望她和路非有什麼發展。可是路非的優秀來得十分明顯,他從小性格持重,成績出類拔萃,全無家境優越孩子的紈絝樣,和辛笛又一直相處融洽,當母親的不能不有點小小希冀。

如果辛開宇像其他敗家子那樣,一邊放縱一邊自知理虧,如果辛辰像其他沒孃的孩子那樣,帶點“小白菜,地裡黃”的憂鬱可憐或者畏縮樣,那李馨可能會原諒那個雖然麻煩不斷、可是實在英俊的小叔子,也會疼辛辰多一點。

可惜辛開宇沒出息得十分理直氣壯,而辛辰很好地繼承了他這一點,從來都打扮得時髦靚麗,表現得放任活潑,父女兩人都活得坦然自得,實在沒法讓人跟需要同情扯上關係。

在李馨看來,辛辰這個女孩子缺乏管教,太野、太過任性,眼睛裡內容太多,相比之下,自己的女兒辛笛實在過於單純,可以說一點心機也沒有。

她的這份隱約的不喜歡,在發現路非突然和辛辰關係親密後,來得更強烈了。

辛辰儘管活潑,卻也是敏感的,後來,她就找各種藉口少去大伯大媽家了。

辛笛參加提早舉行的美術聯考,並考出了一個優異的分數。接下來姐妹倆的高考、中考成績都不錯,讓辛開明喜出望外,連說“雙喜臨門”。

這一年的夏天,李馨拿了假期,帶女兒回老家探親。而辛開宇天南海北地到處跑,他不在家的時候,路非時不時會過來陪辛辰,督促她做作業,帶她去看電影、喝汽水,給她買她喜歡的巧克力蛋筒,陪她下棋、聊天。

正是在這個夏天,辛辰第一次吻了路非。

兩人看完電影回來,夏天的夜晚,溫度很高,街上滿是散步納涼的人,閒散地走着,而辛辰的步態更是一向懶洋洋的。

已經走到辛辰樓下,她突然問路非:“聽說大學裡很多人談戀愛,你有女朋友嗎?”

路非搖頭,這個問題讓他有些尷尬。

“那你親過女孩子沒有?”

路非更不自在了,剛纔的電影裡有接吻的鏡頭,黑暗中他情不自禁側頭一看,辛辰看得聚精會神,似乎一點沒有羞澀感。現在面對辛辰探究的目光,他只能坦白:“我沒女朋友,不可能隨便親哪個女孩子吧?”

辛辰一臉若有所思,“高二有個男生追我,要我做他女朋友。”

路非大吃一驚,可再想想,並沒什麼好吃驚的。他也纔打高中過來,清楚地知道哪怕是學業繁重、老師管理嚴格的重點中學重點班,一樣擋不住少男少女的春心萌動,談點曖昧的小戀愛,算是緊張生活的小紓解。

“你喜歡他嗎?”他只有把學生應該以學習爲重等大道理咽回去,問道。

“他人倒是不討厭,也沒長青春痘,看着挺乾淨的,還是學校百米跑的冠軍。”

路非暗歎,果然還是小孩子,對於男朋友的要求就是這個,他一邊鄙視自己一邊還是忍不住問:“你打算當他女朋友嗎?”

他眼裡的小孩子突然站住腳步,轉頭看着他,“除非你不承認我是你女朋友。”

辛辰那樣歪着頭看着路非,眼睛亮得仿如星辰,帶着理所當然的調皮笑容。然而,承認一個15歲的女孩子是女朋友,有點超出了路非的理智範圍,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張口結舌了。

可是不等他說什麼,她突然張臂薄他,踮起腳尖在他脣上快速一觸,然後放開他,“不承認也沒關係,反正你的第一個吻歸我了。”

辛辰不等他說什麼,一口氣跑上五樓回家。辛開宇難得地早歸了,遞冰好的西瓜給女兒,“辰子,誰在追你嗎?跑得一頭的汗。”

她不回答,接過西瓜,大大地咬了一口,然而嘴脣上留着的是那個脣的觸感,溫暖、柔軟、親密……總之不是西瓜的味道。

這也是辛辰的第一個吻。

當路非獨坐在位於市中心29樓的辦公室想到那個吻時,辛辰收好了棋子,讓自己的記憶停在了同樣的地方。

那是兩人回憶裡最溫馨的日子,辛辰清楚地知道,那些日子並不只對她一個人有意義,就算是後來去了美國唸書、見識了更廣闊天地的路非,一樣也是珍惜那段相處的,不然不會到了現在,仍用溫柔的目光注視她。

正是有過如此純淨幸福的時光,辛辰才原諒並放任自己偶爾沉浸過往。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辛辰將國際象棋放入衣櫥角落。她並不打算沉溺在回憶之中不自拔,然而少女時代的她,彷彿充滿了生活的力量和勇氣,也擁有着愛。她只同意自己在沒有力氣繼續時,向回憶找一點溫暖,向過去借一點力量。

辛辰回到自己的工作室,打開電腦,把從戴維凡那兒拿回來的畫冊原始圖片打開,開始一張張修輪廓、修皮膚,這當然不是普通愛好者下個軟件工具自己美化照片那麼簡單,不過也是件說來玄妙,其實算得上熟練工種的工作。

她從做自由職業者開始,就常年給幾個小婚紗攝影公司處理照片,報酬說不上很好,不過來源穩定,而且早已經做得熟極而流,根本不費力氣,到後來,大的婚紗攝影機構也開始不定期找她。

但是廣告畫冊比一般攝影人像處理要求更高一些,她一點點加層,調整透明度,磨去痘痘、痣和細小的斑點,修出接近真實的細膩皮膚紋理。做這些的時候,她根本不用動腦子,所以完全能理解影樓那孩子PS得興起,把人家的肚臍眼給PS掉的笑話。

正專注工作時,另一部筆記本電腦響起了QQ消息提示音。她裝QQ只是爲了工作往來方便,平時總是掛着,但很少與人閒聊,點開一看,卻是她的網友Bruce,他現在正在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讀書。三年前,兩人曾在那次差點讓她送命的秦嶺徒步中結伴同行,後來成了好友,時不時會在QQ上交換彼此在不同地方徒步的心得。

“合歡ttp,在嗎?”

合歡是她的網名,她在QQ和徒步論壇上都用這名字,當然有人不懷好意地說這名字容易讓人起聯想,她只聳聳肩,並不理會。她喜歡的是那種生長在辛笛院子裡高大的喬木,羽狀葉子到了夜裡就悄然閉合,每年六七月滿樹絲絲縷縷的紅白兩色的花盛放得惆悵如夢,那個似有若無的清香始終飄在她關於本地夏天的聯想和記憶裡。

而15歲隨家人移居加拿大,18歲去美國上大學的Bruce也解釋過他的名字:“我姓林,老外聽Bruce Lin和Bruce Lee差不多,多威風。”

“我在,你是睡得太晚還是起得太早,怎麼這個時間上線?”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Bruce比她小3歲,爲了證明自己中文沒有丟,喜歡講些用濫了的對白。

“我在工作,待會兒再聊。”

“哎,等等,抽時間給海外遊子一點同胞愛好不好,問一下我現在在幹嗎。”

“還用問,你在閒得發慌。”

“我現在跟你在一個城市,下午剛到,合歡,我想見見你。”

辛辰一怔,兩人以前坐在秦嶺太白山上閒聊,Bruce的確跟她說起過,15歲之前他就生活在漢江市,還一一列舉了他曾經居住的街道、就讀的中學、經常打電動遊戲的商場和吃牛肉麪的小館子,證明他所言不虛。後來他也提起,他打算在合適的時候回來探親,並探訪她這個曾同生共死過的“難友”。

“我今天已經出了一次門了,對於宅女來說,一天出兩次門很過分。”她開玩笑地打着字,“明天提早預約吧,先說好想吃什麼,我請客。”

“去你的,就今天,我被親戚喂得快撐掛掉了,什麼也不吃,晚上我們去喝酒。我們早說好了,要找個地方痛快喝一場的,你不許賴。”

辛辰想,今天出去喝酒放鬆一下,倒也不是一個壞主意,不然到了夜深人靜,回憶恐怕會不受控制地轉化成夢魘,她答應下來,和Bruce約好了時間地點。

非週末的晚上,本地這個著名慢搖吧裡面人多得讓Bruce瞠目,人聲鼎沸,再加上熱辣強勁的音樂,耳膜都有震動感,他們好不容易在吧檯邊高腳凳找到位置坐下,叫了啤酒喝着。

辛辰不經意一轉頭,看到了她的前男友馮以安,正和一個女孩子坐在不遠的桌上喝酒,而那女孩儘管化了濃妝,也看得出來和上次馮以安特意介紹給她的不是同一人。她馬上移開視線,並不打算跟他打招呼,但他一下看到了她,起身往她這邊走過來,神情冷冷地說:“小辰,不給我介紹一下嗎?”

她只能做最簡單的介紹:“馮以安,Bruce。”

Bruce起身,友好地伸出手,馮以安並不看他,敷衍地握了一下,轉身似乎要走開了,突然停住,湊近辛辰耳邊,略帶嘲諷地說:“這麼說,找到新人陪你打發寂寞了?”

他們上次碰面,他介紹新女友給她認識,還十分客氣,她不理解他現在的不友好表現,只能斷定他喝多了,將身子避開,不理會這個挑釁。Bruce伸手護住辛辰,同時問:“有什麼事嗎?”

好在馮以安並沒有出格的舉動,狠狠地看了她一眼,走開了。Bruce見辛辰神色不豫,說:“這份鬧騰,我呼吸窘迫,心臟有點吃不消了,我們出去吧。”她馬上點頭同意了。

站在外面,Bruce做絕處逢生狀,大口呼吸新鮮空氣,“我真是從海外來的土人,受不了這份吵。”

辛辰訕笑,“不是吧,我這老人家也沒事。”

“可憐我這個書呆子,以前待在溫哥華,家裡管得嚴,只在Homeparty裡見識過中學生趁大人不在這麼瘋狂,成年可以買酒後,大家能瘋反倒都不瘋了,喜歡安靜點。”

他今年22歲,穿着白色V領T恤加工裝褲,頭髮有型地凌亂着,身材高大,英俊的面孔帶着調皮的笑意,哪裡有一絲書呆子氣。

辛辰不經常泡吧,但每次出來,都並不介意那份吵鬧,反而覺得如此喧譁,正適合一幫各懷心事的人喝酒玩到盡興,根本不必動腦筋與人對答。現在看看時間還早,想了想,“要不去另一家,藍色天空,據說是老外開的,情調不錯,在本地的外國人去得很多,好像比這邊稍微安靜點。”

“你別拿我當外國人,而且我天天看老外好不好,沒興趣回來還看他們。”

“哎,你很難伺候啊,少爺。這樣吧,去我堂姐朋友開的酒吧,叫Forever,那邊是純喝酒聊天的地方,不過很少你這樣的低齡人士去就是了。”

“不許歧視我的年齡,合歡,我只小你兩歲多一點罷了。”Bruce抓住她的手凝視她,有板有眼地說,“自從你拒絕我以後,我就日漸滄刪悴,年華不再了。那些消逝了的歲月彷彿隔着一塊積着灰塵的玻璃,看得到,抓不着。”

“求求你,不要再看王家衛的電影了。”辛辰抽回手,不客氣地做嘔吐狀。

Bruce大笑,“爲什麼?香蕉人黃皮白心不識中文是沒辦法,一般懂中文的小妹妹很吃這一套的。”

“因爲我不當小妹很多年了。”

Bruce笑不可抑,“前幾年剛到溫哥華,真想國內的一切,逢中國電影上映我媽就要帶我和妹妹去看,你一說小妹,我就想起某個搞笑的電影了。”

辛辰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也禁不住大笑了,Bruce讚賞地看着她,“我對你說過不止一次吧,不行,今天得再說一次,你真美。”

辛辰穿着薑黃色真絲無袖上衣,黑色鉛筆褲加金色涼鞋,腰間繫了一條大大的彩色三角圍巾,猶如一個短裙,因爲去酒吧,她化了稍微明豔的妝,帶亮粉的眼影,粉嫩的脣彩,整個人顯得奪目耀眼。在別人誇她外貌時,她從來是坦然的,笑着說:“謝謝。”

兩個酒吧隔得不算遠,他們決定步行過去。這一帶租界老房子很多,Bruce學的是建築設計,看得十分仔細,“我常上那個徒步論壇的攝影版,現場看和別人拍攝的感覺果然不一樣,以前在這邊的時候年齡太小,沒感受,改天要找個白天來好好看看。”

站到門口掛着並不張揚的霓虹招牌、由兩層樓老房子改建的Forever酒吧門前,Bruce再度感嘆:“這個心思動得太巧妙了,老房子這樣利用起來,和周圍氣氛真合拍。”

進了小小酒吧,裡面放着爵士樂,果然都是年齡稍大的人對着放了燭杯的小桌子在安靜地喝酒聊天。兩人順着有點陡的舊式木製樓梯走上去,樓上空間比較大,人並不多。他們坐到角落窗子邊的一個臺位,點了酒,天南海北地閒扯着。

“這邊老闆也愛戶外運動吧。” Bruce看着四壁張貼的大幅越野車、攀巖和風景照片。

“對,老闆阿風也混我們那論壇,不過他喜歡的是登山攀巖之類的極限運動,看不上溫和的徒步。可惜今天他不在,他有時會唱歌,非常好聽,你雅點,比那些用濫了的臺詞有效多了。”

Bruce笑,“你總是打擊我。合歡,真羨慕你這次去西藏的行程,你同伴貼的那些照片太棒了。可是都沒你的照片,你也從來不發主帖。每次你們出行,我從頭找到尾,只看到你們幾個的一張合影,你架個大墨鏡,露了一丁點小臉,完全解不了我的相思之苦。”

“是看風景又不是看人。”辛辰和他認識三年,知道他順口胡說習慣了,完全不在意,“我出去一向只拿了個卡片機,實在沒力氣像他們一樣單反、鏡頭加三角架全副武裝,拍的東西拿出不手,當然不用發。”

“去年夏天,我和同學去了趟德國,沿萊茵河做了半個月徒步,感覺很好,再有機會,我還想去奧地利也走走,你有興趣一塊去嗎?”

提到奧地利,辛辰有一瞬間走神。十一年前的那個夏天,一個陌生女人站到她面前,自稱是她母親,說她當天就要離開,然後去奧地利定居,再不回來。

她當然不打算滿足那女人認親然後沒有遺憾地離開的願望,後來路非告訴她,那女人留下了一個寫了地址的信封,只要辛辰願意,隨時可以和她取得聯繫。

辛辰沒有那個意願,可是每每聽到奧地利這個國名,都有點異樣的感覺。

她們是完全意義上的陌生人,對彼此沒有印象,然而她對那個女人的話幾乎沒有絲毫懷疑,哪怕她不曾說過她的生日和身體特徵。那種聯繫是奇妙的,她一看到她,就知道她曾在那個腹中待了十個月,那次相遇以後,她曾對着鏡子仔細地審視自己,找着和那個女人的相似之處。

但這並不能讓她生出天然的親近感,她對母親沒有嚮往,談不上愛也談不上恨,生活中她接觸得最多的母親是辛笛的媽媽李馨,很遺憾她們也不曾親近過。

可能那女人只在她出生的那一天仔細地看過她,記住了她足心的痣,帶着不知道什麼樣的心情,懊悔年少荒唐還是害怕茫茫未來,然後任由這個才從體內分娩出來的小嬰兒被邊。在她即將去國離鄉時,卻又起了莫名的牽念。

辛辰始終不能想象和她對坐交談的場景,她覺得那實在荒謬。更不要說,正是從見到那個女人的那天晚上起,她開始做困在黑暗樓道找不到家,或者在看不到盡頭的路上沒有方向疲憊行走的夢魘。

“嗨,你走神了。”Bruce在她眼前晃動手指,“對着一個男人這樣走神很殘忍,在想什麼?”

辛辰抱歉地一笑,正要說話,卻見樓梯那兒一先一後走上兩人,她想今天大概是不宜出門,居然到哪兒都能碰到熟面孔,頓時有點後悔心血來潮到這個酒吧來了。兩個人她都認識,前面是辛笛,而後面那個人是路非。

第二十四章 等待的期限第十六章 往事不必再提第五章 共有的回憶第二章 另一種妥協第十七章 我的心有缺口第十五章 當你渡過惡水第一章 舊日痕跡第二十一章 無限大的監牢第一章 舊日痕跡第十八章 前塵舊夢已逝第十八章 前塵舊夢已逝第四章 只要不曾擁有第十八章 前塵舊夢已逝第十一章 細節遺失於過往第十三章 我要的答案第十七章 我的心有缺口第十八章 前塵舊夢已逝第二十四章 等待的期限第二十章 下一刻來臨之前第十二章 誰能率性而爲第二十六章 你始終在我身邊第十六章 往事不必再提第二十五章 他們曾近到咫尺第九章 年少時的天真第二十二章 那不是我的風景第十三章 我要的答案第二十六章 你始終在我身邊第二十一章 無限大的監牢第十四章 時間是我的宗教第十八章 前塵舊夢已逝第六章 她保留的任性第十五章 當你渡過惡水第十六章 往事不必再提第十八章 前塵舊夢已逝第四章 只要不曾擁有楔子 無準備的開始第三章 那些年少輕狂第二十一章 無限大的監牢第二十六章 你始終在我身邊第六章 她保留的任性第一章 舊日痕跡第十八章 前塵舊夢已逝第八章 過去的只是時間第七章 青春歲月留痕第十二章 誰能率性而爲第二十六章 你始終在我身邊第十四章 時間是我的宗教第二十章 下一刻來臨之前第十五章 當你渡過惡水第二十三章 我給不了更多第十五章 當你渡過惡水第三章 那些年少輕狂第十六章 往事不必再提第十九章 被加深的陷溺第二十三章 我給不了更多第二十六章 你始終在我身邊第九章 年少時的天真第九章 年少時的天真第十七章 我的心有缺口第一章 舊日痕跡第二十五章 他們曾近到咫尺第十一章 細節遺失於過往第九章 年少時的天真第十八章 前塵舊夢已逝第十三章 我要的答案第十一章 細節遺失於過往第二十四章 等待的期限第十五章 當你渡過惡水第十二章 誰能率性而爲第三章 那些年少輕狂第一章 舊日痕跡第二十二章 那不是我的風景第十三章 我要的答案楔子 無準備的開始第十八章 前塵舊夢已逝第八章 過去的只是時間第十章 那年夏天第十章 那年夏天第二十六章 你始終在我身邊第四章 只要不曾擁有第十三章 我要的答案第六章 她保留的任性第二十四章 等待的期限第十四章 時間是我的宗教第十六章 往事不必再提第六章 她保留的任性第七章 青春歲月留痕第二十二章 那不是我的風景第一章 舊日痕跡第五章 共有的回憶第一章 舊日痕跡第十七章 我的心有缺口第二十三章 我給不了更多第十二章 誰能率性而爲第二十五章 他們曾近到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