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的早晨似乎總是要來的早一點。窗外的小鳥快活的撲騰鳴叫。
陽光透過那窗簾, 斜斜的照在病房的地板上,也照在病牀上,照着那病牀上的人影。寂寞的白色, 有了這亮亮的光線, 突然也有種說不出來的暖意。
牀上的人兒動了動, 手太久維持一個姿勢, 感覺手都似乎不是自己的了。努力了很久纔打開了雙眼, 自己是睡了多久?爸爸呢?媽媽呢?還有弟弟妹妹呢?
清風猛的作勢要起來,卻發現手被拽着,順眼看過去, 瞬間呆了。
那人也正看着。
清風突然慌了神,感覺就是偷糖吃的小孩被大人逮了個正着。
慌忙收回自己的眼神, 收回自己的手, 慌忙下地。下地太過於匆忙, 人眼前一黑,差點摔到, 卻摔在一個懷裡,溫暖帶着些淡淡的香氣又夾雜着灼熱的氣息。
清風定了心神,說了聲謝謝,轉身進了洗手間。
蒼白的臉色並蓋不住那突而其來的紅暈。清風簡單洗漱了一下出來,那人已不在房內。
清風撕了手上的膠布, 揉了揉有些淤青的手背, 整理了一下衣服。
這幾天還不知道弟弟妹妹都是怎麼過的。沈清風, 你得努力堅強起來了, 以後家裡都靠你了。
清風推開病房, 發現弟弟妹妹都在吃早餐。那人赫然也在,點頭微微一笑算是打過招呼了。
“姐姐, 你看,顧叔叔買了好多吃的,你快點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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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清風看着他認真的說,她吃不下。
那人並沒有迴應,依舊有些冷冷的站在那邊,似乎眼前的跟他都毫無關聯。也是,本來也跟他沒有關係。
沈清風繞過去,去了病牀旁邊:“媽,你感覺怎麼樣了?”
沈母掙扎着要起來:“清兒,我沒事了。你馬上就給我辦理出院吧。我沒事,你讓弟弟妹妹吃完就去上學,我去照顧你爸爸。你也回學校吧。”
清風在媽媽身後,打起十二分精神安撫她:“媽,你不吃怎麼照顧爸爸?照顧弟弟妹妹?”
清風走到餐桌旁,拿起早餐,拼命往嘴裡塞,吃得她自己都有些反胃想吐了。但她沒停,她告訴自己她得吃。
擡手藉着去撥劉海,快速抹了一下眼睛,回頭擠出一個笑容說:“媽你想吃什麼?”
沈母也慢慢下了牀,走了過來,吃着早餐,吃得並不多,但強過沒吃。
“你倆趕緊去上學,知道不?有姐我。你們現在一個高三一個初三。功課重,不能落下。”她摸了摸弟弟妹妹的頭,催促着她們去學校。
“知道了,姐,放學我們再來。”
清風點了點頭,又叮囑了弟弟妹妹一番:“好,看完就回家。我們要各司其職。做好自己份內的事情,知道嗎?”
“知道了,姐我們走了。”
清風扶着媽媽躺回了牀上,坐在了牀沿,握着她媽媽的手:“媽,我可以給你辦理出院。但是你現在得答應我,馬上回家。睡半天,午飯你負責弄。行不行?”
沈媽放心不下沈爸:“我不累,我要去看看你爸爸。”
清風站了起來,握着沈媽雙肩,嚴肅而認真:“媽,聽我的。你需要休息,也需要吃飯,我也要吃。好不好?爸爸在等着我們。我給你辦出院,但你現在得馬上回去,回去休息,等我回家。”
沈媽看了看清風:“好,那我回去。你……”
沈清風趁熱打鐵:“媽別擔心,有我。你路上注意安全。我去辦理出院。”
沈媽媽走了。清風坐在醫院大廳的凳子上發了會呆,摸摸口袋裡的一千多塊錢。
清風笑了笑,起身去了退費窗口。
退回了三百多,好在縣醫院並沒有亂做一些檢查項目。
沈清風轉身又去了收費窗口,問窗口的的人:“麻煩問問。沈凌輝的欠多少錢了?”
“沈凌輝?喔,我看看。他昨天已經轉院了。”
“轉院了?誰轉的?”
“當然是他的家屬替他辦的啊?”
“那他轉那裡去了?”
“省城。”沈清風滿腦子就這兩個字省城。
清風緊張得連電話都差點掉地上。舅舅的電話反覆按錯,清風覺得心都快不屬於自己了。她連思考的能力似乎都缺乏了。
一隻大手伸過來替她拿住了手機,手掌溫暖而乾爽。
“你爸爸沒事。是我替他安排過去省城的,前天已經過去了。”還是那麼一貫波瀾不驚的神情和語氣。
“是,你是做了。可你告訴過我們嗎?你說過嗎?”清風大聲嚷了起來,有些歇斯底里,眼淚也突然大片大片的冒了出來。
沒人能理解她看到空去的病牀那一瞬間的無力和恐慌。
顧白言沒有解釋,跟一個情緒的人,他從來不去講道理:“是我考慮不周。你別哭了。”
清風想起那高額的手術費,她知道省城的消費,可她拿什麼錢出來,她得想想了。
當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時,她的眼淚已經沒有時間流了。她得先回家,跟媽媽談談。一會她又好像想起來了,爸爸轉院這事她是知道的,在她昏睡前。自己腦子是怎麼了?記憶出現了混亂?
於是她迷迷糊糊地轉身就走,忽略了眼前那個人,也忽略了剛纔她們之間對話是否繼續的問題。
不是故意的。每當想起那段過往,清風都感嘆年輕就是這樣。她當初是多大的勇氣朝他吼?換現在,怕是再也不敢了吧。
沈清風有些失憶症似的往門外走,人卻又去了病房,到了病房才發現自己該去坐車。是該先回家告訴媽媽還是直接回省城?爸爸是有多嚴重了?手術費怎麼辦?清風想着這些,心更空了。人又晃晃悠悠出了大門,朝車站走去。
到了車站窗口,自己排隊排了半天。輪到自己買票,卻發現自己站的是長途車票窗口,只好退了出來。
旁人嘀咕了一聲:“這孩子看着靈醒,怎麼有點傻啊。”
售票大廳不賣短途票,清風走出售票大廳,站在路邊等到鄉鎮的車輛。
一陣急促的喇叭響起,清風跟回了魂似的,回過頭去車裡是顧白言。
短短几天,這丫頭就活脫脫變了個樣。本來就白皙的臉蛋已經成了慘白,眼睛大大的卻失去了往日裡的靈動。現在的她滿是惶恐,不安,無措,卻仍然在努力着,儘自己的能力。
白言下了車:“我們一起回去。先去你家,再去省城。”
“謝謝。”
白言並未迴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