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嘶吼聲響遍了整個小區,食屍鬼成隊地在小區中搜索着,不時從死屍上扯下一塊皮肉咀嚼,或是和同伴相對着咆哮,和猛獸毫無區別。而蘇信和陳一寧就躲在老樓的樓道中,腳下還躺着一具活屍的屍體,冰鎬上面的血啪嗒啪嗒地墜在血泊中,聲音略有些沉悶。
“看看它們,完完全全地變成野獸了。誰會相信它們曾經也是和我們一樣的人類。”陳一寧感嘆。
“比起那個,我更在意它們到底什麼時候離開。”蘇信說,“不過看這架勢,它們一時半會兒是走不了了,而且還會徹底搜索這個區域。它們真是越來越聰明瞭。”
“而且這僅僅是感染後一天而已。以後他們又會變成什麼樣子,能不能讓我們活命,就看我們自己的造化了!”陳一寧聳聳肩,“趁着它們還沒找到這來,我們抓緊時間去救牛牛吧。”
蘇信深吸口氣點了點頭,轉身向樓上輕聲走去。
六樓頂樓663號門,便是楊璐的家。鐵青的防盜門上貼着滿是灰塵的春聯,門旁還堆放着對門家丟棄了的舊鞋子,只有一條小小的過道能允許人通過。蘇信看着這些雜物微微皺起了眉頭。
“老師還是那麼好欺負,就半個月沒見這都被欺負到家門口了。身爲她的學生,我真爲她的軟弱堪憂!”
“那不叫軟弱好嗎?那叫好心、叫善良!只不過老師就是有點善良過頭了罷了。”陳一寧噘着嘴說,“唉,先不說那個,這門是鎖着的,你能打開嗎?”
蘇信仔細端詳了一番這鐵門的門鎖,嘆了口氣:“夠點嗆,沒有撬鎖工具的話是打不開的,可看這門的老舊程度,應該可以用冰鎬暴力撬開,只不過聲音會很大。”
“那樣不行的,食屍鬼已經離我們不遠了,再鬧點動靜會把它們引過來的。”陳一寧站在樓道里的窗邊向外窺視着說,“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蘇信想了想,頓時眼前一亮,直起身子跑到窗子旁把頭探了出去:“距離不遠,而且有晾衣杆落腳...我想我可以從窗戶進去然後給你開門。”
“什麼?不行,那太危險了!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陳一寧擔憂。
“沒了,這是唯一的辦法了。趁着食屍鬼還沒找到這裡,我們抓緊時間應該還可以帶着牛牛從樓頂逃跑。”
“可是,你真的行嗎?這可不是遊戲。你如果一失手可就真的死了,不會有檢查點復活的!”
“我當然知道,不會有事的。”蘇信說着,便將冰鎬收到腰間,躍上了樓道的窗坎。風輕輕吹着他的頭髮,在枯葉的映襯下這個畫面竟別有一番韻味,“一寧,你什麼時候變得和我姐一樣了呢!”
話音剛落,他便蹬着牆向楊璐家的窗戶跳了過去。“啪”地一聲脆響。他抓住了架在窗外的那根老舊鐵製晾衣架。那杆子上鐵鏽斑斑,劃得他的手生疼,但他此刻顧不上那些,因爲他看到,釘在牆上用來固定鐵桿的釘子,似乎有些開始鬆動了。
“媽的,老玩意兒是真不結實!”他小聲抱怨,咬着牙忍着手上的痛爬到了窗戶上。陳一寧看着他在窗臺上腳落穩了才略鬆了口氣。
蘇信一手扶着窗框,一手用力地拉着那不太聽使喚的窗子,眼睛眯着,被窗子上太陽的反光刺得視線一片雪白。在身子失掉了幾次平衡後,這破窗子才被“呲啦”一聲打開。可事情永遠都沒有那樣順利。就在他打開窗子的一剎那,一隻穿着睡衣的活屍向他撲了過來。巨大的力衝擊着他,使他的雙手撲了個空,整個身子都在下墜。可就在他懸在半空時,他好像感覺時間變慢了一般。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那隻活屍的容貌,臉上蔓延着的黑色血管,眼球中他自己的倒影,甚至是空氣中的每一粒塵埃,他都清晰可見。他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他知道,這是一個生存的機會。
他在緩慢的時間中迅速取下腰間的冰鎬鉤住了窗框,雙腳用力蹬着牆角,另一隻手抓着活屍的下巴狠狠地將它從自己的面前扔了出去。而完成了這一系列動作以後,時間又變回了正常速度,他的身子猛地一震,掛在了粗糙的牆上,而那隻活屍則墜在了樓下的花壇中,黑血四濺,肢體扭曲。食屍鬼一瞬間全部撲到了屍體旁邊,用血紅的眼睛四處觀望。
他不敢再回頭多看一眼,狼狽地從窗子爬到屋裡,跪在地板上上氣不接下氣地急喘着。他沒由來地感到疲憊,從來沒有過的一瞬間將體力耗光的疲憊。這種感覺讓他沒有了動力,眼前昏黑。
“啊,是剛纔那一下子嗎?”他自言自語着擡起頭,“還是...你......”
穿着紅色裙子的女孩微笑着,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血腸!蘇信!你沒事吧!快開門啊!”陳一寧拍着門小聲喊。
蘇信深吸口氣勉強地站起身挪着步子“咔嗒”一聲扳開了門鎖。他微笑地看着陳一寧一臉擔憂的表情,無力地調侃:“怎麼的,叫魂啊?”
“還貧!你沒受傷吧?沒缺胳膊少腿吧!”
“廢話,你看呢?我沒事,先去找牛牛!快!”
陳一寧點點頭,轉身開始挨個兒屋子搜索,蘇信則癱在椅子上不停地大喘着。而就在這時,一張沾着血的紙條進入了他的視野。那是一張楊璐丈夫留給楊璐的紙條,上面的字從工整到潦草,再到無法識別,似乎能讓人感受到一個人變異全過程所經歷的那種痛苦。蘇信望了望窗外,回想着已經變異了的叔叔,皺着眉頭開始讀了起來。而在他讀完以後,眼睛不禁亮了起來。
“牛牛,沒事了沒事了,姐姐在這呢。蘇信哥哥也在外面等着呢哦。”陳一寧溫柔的聲音在臥室中傳了出來,隨後一個七歲大、頭上梳着個小辮的女孩就跟着陳一寧走了出來。當她看到蘇信的時候,恐懼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撲到了他的懷裡。
“牛牛,沒事啦沒事啦,哥哥姐姐都在呢!”蘇信一邊安慰着一邊理着牛牛凌亂的頭髮,“牛牛,你有什麼地方受傷了嗎?”
牛牛搖頭,抹了抹眼淚:“爸爸告訴我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出聲,把我所在了櫃子裡。哥哥,爸爸呢?”
蘇信一怔,不知所言。牛牛看着他的表情,低下了頭:“哥哥,我知道了,爸爸是爲了保護我而犧牲了,是嗎?”
蘇信和陳一寧對視,難以想象一個七歲大的孩子是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來的。蘇信說不出話,只是輕輕地撫摸牛牛的頭。
“牛牛,爸爸是一個勇敢的人。牛牛你一定要代替爸爸繼續活着,保護媽媽,好嗎?”陳一寧蹲下身說。
牛牛咬着嘴脣用力地點點頭,黑色圓圓的眼中是逞出來的堅強:“嗯,我會好好活着保護媽媽的。蘇信哥哥,一寧姐姐,不要再叫我牛牛了,叫我的大名——百柔吧!”
“嗯,百柔,我們去找媽媽吧!”蘇信勉強微笑一下點了點頭。
枯葉還沒有落下,樹卻已被折斷了枝。穿着睡衣的活屍血肉模糊地躺在花壇的泥土中,嘴邊似乎還帶着一絲微笑。
城市之中又多了一抹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