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是絢麗的血紅，猶如夢中的火焰，而在其中的每一片雲，都彷彿是火焰中隨風飄起的灰燼。他望着窗外，卻無心欣賞這樣難得的美景。儘管這是他第一次和天空如此的接近。
夏傑終究還是走了，他沒有把他追回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做錯，但心裡還是有愧疚的。對不起夏傑，更對不起曉晴。可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只能在他選擇的這條路上無法回頭地走下去。
他們找到了黑色十字，並上交了那份撤離通知。一切都很及時。他們趕在小連徹底毀滅之前離開了。此時他們正坐在黑色十字的運輸直升機上，排成一排，面對着一羣陌生的臉，士兵們不時眼神交匯，彷彿坐在他們對面的是一羣被詛咒的異類。
“你們好，生還者們。多虧了你們及時上交了撤離通知，我們才能平安無事地離開這。容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扎克，是黑色十字在小連分區的代理指揮官。很高興認識你們。”一個長着歐美臉的白人走到他們面前微笑着說，手中拿着一份文件仔細地審視着他們的每一張臉，最後停到姜雨涵的身前伸出了手，“您就是姜雨涵姜警官吧？幸會幸會。”
姜雨涵坐在原地，並沒有起身，面無表情象徵性地和他握了一下手，氣氛莫名的尷尬。
“你一外國人，中國話說得還挺溜。”姜雨涵調侃，“你手裡的那玩意，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我們這些人的名單吧？”
“您猜的真準，不愧是海昕市的特警，有兩下子！”這個叫扎克的人衝着姜雨涵豎着大拇指說。
陳一寧看着扎克，捅了捅坐在身旁的蘇信小聲問：“誒，血腸，爲啥一提到海昕的特警隊他們都這個反應？海昕的特警很牛嗎？”
“算是吧。”蘇信漫不經心地說，“海昕特警隊曾經參與過一次特大的反恐行動，擊斃了一個特別厲害的國際要犯，還瓦解了一個什麼組織來着。那次行動帶頭衝鋒的就是我爹，副隊長就是涵姐，能不出名嗎？”
“哦，這樣啊。等等，我想起來了！你爹不就是那次行動......”
“行了，別提了。本來就夠傷心的了，別再撒鹽了。”蘇信搖搖頭嘆着氣說。
扎克似乎注意到了這兩個人的對話，轉過身調整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友善地問：“您就是蘇信吧？”
“對，我是，蘇鐸的兒子，烈士家屬，別再問了。”蘇信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好好好。知道提到這個您會有些牴觸情緒，但我還是要說，您父親是個偉大的人，我很敬仰他。”
“嗯，謝謝。”蘇信說着，左手扶起了額頭。而扎克看着那個圖騰，表情立馬變了個樣。
“您是免疫者？”他問。
蘇信一愣，將手揣到了口袋中頓了一下：“我不是。怎麼，現在還有對這種病免疫的人嗎？”
扎克聽到這話，不禁笑了一聲：“您別裝了，那個圖案就是免疫者的標誌。您放心，我們不會對免疫者採取什麼特別措施的。您就實話實說，您這些人裡面，有多少個免疫者？”
“我憑什麼告訴你？你們這個組織到底是幹什麼的，在小連駐紮到底有什麼目的，又和這次的病毒爆發有什麼關係。我們對你們一無所知憑什麼就全盤交代？”蘇信毫不猶豫地說。
扎克聽後竟拍起了手，彷彿在佩服蘇信的謹慎，坐到了他們對面。
“黑色十字是一個主要研究細菌和病毒的科研組織，致力於利用細菌和病毒來生產藥物。你可以把我們理解成一個帶有專門軍隊的國際製藥公司。我們生產的藥品銷售至世界各地，同時也在很多國家設有研究所。也許說到這您會有疑問，既然我們的組織如此正規，爲什麼卻從來都沒聽說過。那是因爲，由於一些政治和軍事因素，很複雜的東西，我們無法出現在大衆的視野之中，就像一些國家的軍事秘密武器一樣不爲人知。但這次的病毒爆發，使我們不得不露面，出現在了你們的面前。”扎克耐心講解道。
“那這個病毒確實是你們製造出來的？”蘇信問。
“雖然不想承認，但這是事實。我們確實製造了這種病毒，但這種病毒是個殘次品，接觸人體後會有什麼反應你們也都見到了。所以我們封禁並銷燬了這種病毒。但是卻不料，有人從我們內部偷走了病毒，並由於運輸不當而導致了病毒泄露。這就是爲什麼海昕市會爆發病毒的原因。”
“那只是海昕市軍營爆發病毒的原因。那第二爆發地呢？我的學校呢？這兩個地方可是距離很遠的啊！偷病毒的人總不能得手了以後去我們學校吧？”蘇信追問。
“唉，實不相瞞，對於你們學校爲什麼會是第二爆發地這一事我們也不清楚，至今仍在調查之中。”
“那你是如何知道我們的？在你們的醫療站裡我們發現了我們的名單，包括你手上的那張。這些東西你要怎麼解釋？”
扎克聽着，挑起了嘴角，似乎是對蘇信的問題頗有興趣：“名單嘛，當然是統計你們的信息了。我們是和中國軍方有合作的，調查一下生還者，我想也沒什麼需要大驚小怪的吧？更何況你們曾經向海昕市的部隊求助過，那架直升機還是因爲你們而墜毀的，調查你們是理所應當的。”
“但我們和飛機墜毀沒有關係的啊！”蘇信辯解道，“那是另一隊人乾的，不是我們！”
“知道的，您不用害怕。那件事我們已經調查清楚了，和您這些人沒有關係。”扎克看着蘇信的眼睛說，“您還有什麼要問的嗎？如果沒有的話還請您配合我回答我的問題。您這些人裡面，只有您是免疫者嗎？”
蘇信猶豫了，轉頭去看姜雨涵，而姜雨涵坐在座位上像是思考着些什麼，並沒有注意到蘇信的目光。幾秒過去，蘇信實在沒了辦法，只好回答。可就在他剛剛開口想說出“五個”的時候，姜雨涵打了個響指，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扎克，我還有問題想要問你。”
“您說。”扎克應了一聲，將目光放到了她的身上。
“現在你在帶我們去哪？”
“盛陽市。那裡沒有被感染，一切都正常。而且那裡有我們的研究所，可以對你們做一個全面的檢查。如果沒問題的話，我們會聯繫當地有關部門爲你們安排接下來的生活。姜警官您會被分配到當地的警隊，蘇信和他的朋友們會被分到一所學校繼續學業。而這兩位嘛......”扎克似乎並沒有掌握範靜女的欒玉凌的信息，話語頓了一下，“我們會爲您二位安排住處，工作和其他的一些事宜只能您二位自行處理了。”
範靜女似乎對這種區別對待沒什麼意見，面無表情地點點頭，抄起紙筆寫下了一行字：“那我們的裝備怎麼辦？”
扎克靠近了眯着眼看了幾遍才明白她寫的是什麼意思，笑道：“不好意思，中文的漢字我看着還是不太方便，您見諒。所以，您是在問到了盛陽以後您的槍械如何處置是吧？當然是沒收了。盛陽市沒有被感染，所以您並不需要攜帶武器。”
“沒收是會被沒收到哪裡？”姜雨涵問。
“應該是由當地警方處理。”扎克回答道，“那麼，問題都問完了，您現在能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你知道了以後會幹什麼？”
“只是做個統計而已。您放心，我們不會從免疫者身上提取任何東西，更不會傷害免疫者。我們只是想要得到免疫者的一些信息和數據而已。”
“既然這樣......那好吧。我們有五個免疫者。”姜雨涵攤攤手說。
“五個？”扎克有些詫異地瞪大了眼睛，“oh my god, this is amazing......容我問一句，您這五個人身上的免疫圖案都是一樣的嗎？”
“不，不一樣。是五個完全不同的圖案。”
扎克聽後竟驚得站了起來，用英語自言自語了一堆他們聽不懂的東西，最後眉開眼笑地坐回到座位上衝着他們說了一聲“謝謝配合”，便開始在日誌上寫寫畫畫起來。
姜雨涵看着扎克的行爲，頗有些不解，問：“這些圖案之間是有什麼聯繫嗎？它們和免疫又有什麼必然的關係？”
扎克搖搖頭，擺出了一副富有歉意的樣子：“非常抱歉，姜警官。您的這個問題已經屬於機密範疇了，就連我也是對此一知半解。原諒我無法回答。”
姜雨涵嘆口氣，便不再問了，轉過頭望向窗外欣賞起這難得的美景。飛機上的衆人們也從此變得寂靜了。
盧秋雨抱着百柔在王珞蘭的懷裡入睡了，陳一寧也倚着蘇信不時地打着哈欠。在經歷了那一件事後，大家似乎都變得疲憊了。只有範靜女和苗語還清醒着，不時對視。
“你不累嗎？”範靜女寫着字條問。
“不累。我又沒做什麼，累啥？”苗語答道。
“龍曉晴的過世，你似乎並不在乎。”
“她又不是我的朋友，爲什麼要在乎？只是有點惋惜。”苗語說着，皺了皺眉頭。
“你爲什麼沒和夏傑走？”
“那是因爲......我還想跟着蘇信。”
“只是因爲這個嗎？”靜女的眼睛一眯，似乎發現了什麼。
“要不然呢？難不成是爲了王珞蘭和陳一寧啊？她們怎麼樣我纔不在乎！我留在這，可全是爲了蘇信！”
“但蘇信看起來可並不在意你。”
苗語看着那行字，沉思了片刻，隨後說道：“他要是不在意我當初也不會去救我了。我曾經可是他女朋友啊，他會在意我的。就算他現在不在乎了，我也會想辦法讓他在乎的！畢竟，離開了他我就活不下去的啊......”
靜女不再寫了，只是注視着苗語的眼睛輕輕地搖了搖頭。苗語雖然不理解這是什麼意思，但也沒有質問，只是和其他人一樣閉上眼睛，休息了。
他們中的所有人都睡了，除了靜女以外。此時靜女還在不時瞥着苗語的臉，像是生怕錯過了什麼變化一樣。可直到夜幕降臨，天完全黑了，苗語還是那個樣子。這她才鬆了口氣。
“也許是我看錯了吧。”她這樣勸說着自己，可還是無法從記憶中抹除那一秒的畫面。
苗語的肩上搭着一隻骨瘦如柴的手，可她的身後，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