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曹操,曹操就到。
第二日一早,杜軒剛出門沒多久,趙景就尋上門來了。
喚了流鶯去落雁居請歐浩等人過來,白瓔珞回頭熟絡的招呼道:“歐大哥是月初來的,黑子兄弟四人是昨兒晌午到的,夜裡他們喝到半夜才停,軒郎還提起你呢,沒成想,今兒你就到了。”
面前的漢子身材挺拔魁梧,大方臉,銅鈴眼,雖面上帶着笑容,可那笑意未到眼裡,看着仍舊讓人覺得有些冷冰冰的感覺,可想而知,若是沉下臉瞪着眼,會是何等凶神惡煞的一副模樣。
不知道是做鏢頭久了,面相自然而然便變得嚴肅了,還是他本就生的這幅相貌。
心裡暗自嘀咕着,白瓔珞招呼着趙景喝茶吃點心。
片刻的功夫,便聽到院子裡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還有黑子那招牌的大嗓門,“趙景,趙景……”
聽見黑子的聲音,趙景面色輕變,再沒了方纔的拘束,起身徑直掀了簾子出去了。
“趙大哥,真的是你……”
“黑子,耗子。松鼠,文彬文霖……”
“趙大哥……”
“趙大哥,我們可想死你了……”
一行人站在院子裡打起了招呼,不時親熱的擁抱拍肩,白瓔珞站在門前看着,不自禁的跟着笑了起來。
“嫂子,軒哥不在,我們就不進屋了,我們和趙大哥回落雁居去說話了。”
大大咧咧的攀着趙景的肩膀,黑子一邊拉着他朝外走,一邊回頭來衝白瓔珞說話,白瓔珞笑着點了點頭。
身後,歐浩一臉無奈的笑容,衝白瓔珞拱手一拜,“弟妹,給你添麻煩了。”
“歐大哥這話說得生分了,軒郎待你們像親兄弟一般,我自然也將你們當成是我的大伯子和小叔子們,有什麼話,你們儘管直說便好,不用和我客氣。”
白瓔珞笑着說道。
歐浩憨厚的笑了笑,再度俯身一拜,才轉身離去。
傍晚時分杜軒回來,一羣人自然又是一番親熱,第二日清晨,從落雁居擡出去的空酒罈,讓怡心苑的一衆丫鬟下人看着咂舌不已。
趙景回來的第二日,便是八月十五,閤家團聚的日子,一早白瓔珞和杜軒便商量好,要回靖安侯府團圓,可如今歐浩等人來了,也不好將他們晾着,白瓔珞便跟杜軒說,晚上侯府賞完了月便回來,正好和他們一起過節。
對白瓔珞的善解人意,杜軒極爲領情,一大早,兩人就動身去了靖安侯府。
門房有得了信的管事和婆子候着,兩人下了馬車,直直朝慶安堂奔去,給白老太爺和白老太太請了安,杜軒纔出門趕着去翰林院。
午膳時分,杜軒復又趕了回來,一下午,便一直陪在二老跟前。
白老太爺和杜軒下着棋,白老太太便拉着白瓔珞說起了悄悄話,“你身邊,也沒有個老人照顧你,不如接了宋媽媽回來,讓她去狀元府服侍你?”
宋媽媽是柳氏的乳母,白瓔珞自小便是她服侍着長大的,宋媽媽的兒子出息了,又最是孝順,前幾年來白瓔珞面前求了好幾次,要接宋媽媽回去享福。
後來,白瓔珞遷進蘭心閣,不用再處處防範二夫人和白瓔芸了,便親自帶人,將宋媽媽送了回去。
要老人,自然是經驗足,等白瓔珞有了身孕,也知曉該吃什麼該做什麼,以及如何調養身子生下健康的孩子,比沉香幾人自然妥帖萬分。
白老太太話裡的意思,白瓔珞自然是知曉的,臉頰羞紅,白瓔珞搖了搖頭,“宋媽媽比祖母歲數還大呢,又跟祖父一般是老寒腿,到了冬天渾身針扎一般的痛楚,如今,好不容易能回去享享清福了,怎麼能因此再讓她回來呢。”
Wωω ✿тт kan ✿Сo 推辭着,白瓔珞蚊吶的說道:“有廖家和崔家的人呢,祖母既給了我,到要用的時候,我自然會挑合適的人進府,等以後再說吧。”
知曉她面皮薄,白老太太再未多說,心裡卻暗自盤算起來。
下午時分,薛氏和二夫人四夫人都過來了,三人陪着老太太打葉子牌,白瓔珞便坐在祖母身後看着,一個多時辰的功夫,竟也贏了許多,數完了錢,白老太太笑眯眯的把錢匣子塞進白瓔珞懷裡,“給你了,拿去買零嘴。”
一瞬間,祖孫二人又回到了白瓔珞未出嫁前的模樣。
白瓔珞心中暖融融的,看着匣子裡那些散碎的銀子和幾吊錢,興高采烈的收下,交給身後的流鶯收了起來。
二夫人看到,不自禁的撇了撇嘴:得了三房的一部分產業,還有薛氏和老太爺老太太私下裡添的嫁妝,白瓔珞如今儼然已是一個小富婆了,可即便如此,老太太還連這點散碎銀子都要給她,要是白瓔芸在此,怕就是另一番模樣了吧?
若是知曉白老太爺和白老太太連三房的那一成產業也毫無保留的給了白瓔珞,二夫人怕是要氣急敗壞的嘔出血來了。
晚膳擺在茗雅園的大花廳,一大家子人其樂融融的,歡聲笑語層出不窮。
膳後,杜軒隨着白進遠去說話了,白瓔珞便依舊偎在老太太身邊,及至月上柳梢頭,一家人賞了月吃了月餅,才散去。
馬車疾馳着趕回狀元府,落雁居里的氣氛,一反往常的熱絡,顯得有些寂寥的安靜。
頭頂是圓盤一般的皎月,月下的這些男兒們,卻與至親家人陰陽相隔,怕是任誰都會心裡難受,更何況,歐浩等人的親人經歷了那樣慘烈的殺戮,對別人而言和樂美滿的團圓夜,對他們而言,卻是痛徹心扉的不堪回憶吧?
緊了緊杜軒的手,白瓔珞衝他點了點頭,帶着幾個丫鬟回了怡心苑。
“那時候我們還小,都能忍着不衝出去送命,如今,在外面奔波了這麼多年,我們應該更成熟。滔天的大仇,自然都是要報的,可怎麼報,找誰報,都是我們要去查要去規劃的,如今的愁眉苦臉,並不能解決問題,你們說呢?”
走到桌前,杜軒提起酒罈斟了一碗酒,衝衆人一舉杯,“過去的事情,我們無能爲力,可未來的事情,都盡數掌握在我們自己手裡。以後,我們便是一家人……”
衆人沉默不語,倒是一直沉靜的段愷率先反應過來了,站起身,他舉着酒碗道:“軒子哥說的對,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
“是啊,與其緬懷過去像個孃兒一般,還不如痛痛快快的過好眼前,將來手刃仇人來的要緊,乾杯……”
趙景站起身豪氣的說道。
有人帶頭,其餘幾人也都站起了身,“哐哐哐”的碰杯聲響起,男兒們一飲而盡,酣暢淋漓的痛飲,就此開始。
過完了中秋,一切都回復到了從前的模樣。
杜軒每日從外頭回來,除了陪伴白瓔珞的時間,其他時候都在落雁居,每日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不知道在商量些什麼。
唯恐他們已經開始盤算報仇的事情,白瓔珞的心裡有些微微的不安。
如今,除了趙景開鏢局當了總鏢頭,有自己的人手,其他人,包括杜軒在內都是沒什麼背景根底,報仇一事,難字當頭。
所以,白瓔珞很擔心,他們會不顧一切的盲目行事。
待到杜軒一臉興奮的回來,說他們在合計着怎麼賺銀子,先讓兄弟們都過上好日子,有錢有力了,報仇的事再一步步盤算,務必做到萬無一失。
白瓔珞頓時鬆了一口氣,一邊,卻爲自己的淺薄感到不好意思。
“趙景的鏢局是在嶺南,那他不管不顧的來了京城,就不打算回去了嗎?”
白瓔珞有些不解的問道。
杜軒笑道:“你別看那小子面上瞧着穩重幹練,其實最是個說風是雨不管不顧的人。哪怕是換了黑子,定然也要把鏢局的事情都安排妥當了纔來,他倒好,得了信,召集鏢局衆人訓話,說他不在的時候,一切都聽二鏢頭的,然後他就牽着馬出門了,一路狂奔到了京城。”
語氣無奈,可白瓔珞聽得出,杜軒是極欣賞趙景這樣雷厲風行的舉措的,否則,兄弟重逢,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呢。
歐浩的到來,黑子四人和趙景的相繼而來,讓杜軒和白瓔珞的生活比從前忙碌了幾分,可這些日子,杜軒的身上,卻散發着從未有過的燦爛和粗獷,這是白瓔珞,甚至前世的珞娘都沒見過的。
原本覺得他就是個文質彬彬謙和有禮的溫潤君子,可如今,看着他舉着大碗喝水一般的喝酒,白瓔珞竟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好像他生來就有這樣一面似的。
“那你們合計的怎麼樣了?打算做什麼?”
白瓔珞隨口問道。
沉吟了一下,杜軒將淨了臉的帕子扔回盆裡,拉着白瓔珞坐在了桌前,“趙景說,他不想做鏢頭了,想從嶺南販藥。我們兄弟幾個合計了合計,覺得此事大有可爲,所以,打算試着做這個營生。”
“販藥?”
心中微動,白瓔珞欣喜的讚道,“可以啊,趙景既然做過鏢頭,那尋了好的賣家,把藥物押送進京的安全問題,大抵就解決了。”
杜軒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過了好一會兒,他牽起白瓔珞的手道:“珞娘,我想和你借一筆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