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娘,我們有孩子了,我們要當爹孃了……”
馬車裡,杜軒將白瓔珞抱在懷裡,話語中帶着一絲激動的雀躍。
白瓔珞笑着點了點頭,聞着他身上淡淡的杜若香氣,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一晌午,白瓔珞從未有過的疲憊,似是全身的氣力都被抽乾了一般。心裡的難受,夾雜着身體的不適,讓她眼前陣陣發黑,可最終,她還是堅持了過來。
想到那位秦太醫恭喜自己,想到林之湄和薛氏,還有北寧伯夫人面色喜悅的看着自己,白瓔珞只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緊接着,寧華宮的賞賜就到了。
離開東宮時,看着太子妃那陰晴不定的清冷麪容,白瓔珞只當視而不見,恭敬的行了禮退出了正殿。
內宮門處遇見竇繡巧時,白瓔珞已經被即將當母親的喜悅所籠罩,見她有話和自己說,白瓔珞還在猶豫要不要停下時,遠處,便傳來了杜軒驚喜的喚聲。
僅僅分開了一晌午罷了,杜軒卻像是與白瓔珞分開了許久,將她從頭到腳的打量了一番,繼而,小心翼翼的將她扶上了馬車,那視若珍寶的模樣,仿若這世間他只看得到白瓔珞一人,旁人都全然未看在眼裡。
就那麼冷冷的看着,竇繡巧卻莫名的有些心酸,和羨慕。
自小到大,爹孃疼寵,長姐愛護,又順遂的嫁給了年少有爲的指揮僉事,可是,那種被人放在手心裡呵護的感覺,好像自己從未體會過一般。
不自禁的,竇繡巧就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她只比白瓔珞晚一個月出嫁,如今,白瓔珞都已經有孕了呢,而自己,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當母親。
車簾放下,掩住了竇繡巧有些心事重重的面孔。
回到狀元府,沉香幾人得知白瓔珞有了身孕,當即都喜不自禁,沉香笑道:“夫人,可見老太太和您是心有靈犀的。晌午您和公子甫一出門,廖家和崔家的婆子就上門了,說是老太太讓人吩咐她們來的,給了她們恩典,以後不用在莊子裡操勞了,讓她們好生伺候夫人的起居。”
廖家和崔家,是前年過年前,白老太太便給了白瓔珞當陪房的兩家人。
這兩大家子,盤根錯節的算下來,也有好幾十口人了,不過白瓔珞嫁到狀元府後,兩家人卻仍舊是在莊子裡。
“沉香,你親回侯府一趟,把這好消息告訴老太爺老太太和大伯母她們,就說這幾日珞娘在府裡好生歇息,等過了三個月,就回去給她們請安,讓他們勿要掛念。”
取過一個金絲軟枕塞在白瓔珞身後讓她躺好,杜軒回頭吩咐着沉香道。
點頭應下,沉香回頭叮囑了流蘇和流鶯,轉身出去了。
奔波了一晌午,此刻躺在牀上,白瓔珞才覺得滿身的疲憊,耳邊聽杜軒絮絮叨叨的說着什麼,白瓔珞只記得自己咕噥了一句,下一瞬,就陷入了睡夢中。
再醒來,屋裡有些昏暗,而臨窗的軟榻邊,白老太太和薛氏輕聲說着什麼,杜軒坐在身前的軟凳上低聲回着話。
“祖母,您怎麼來了?”
心中一驚,白瓔珞猛地坐起了身,一旁,白老太太被唬了一跳,眼中雖盛着滿滿的笑意,可臉卻一下子沉了下來,“從前的嫺靜穩重都跑哪兒去了?有身子的人了,還這麼一驚一乍的,你是故意來氣我的嗎?”
說着,哄着她似的,白老太太動作輕柔的拍了拍白瓔珞的肩,“躺着吧,以後可不許這麼急的起身坐下的,小心傷着肚裡的孩子。”
那些鄉間的婦人,懷孕時照舊是在地裡做農活,直到十月懷胎瓜熟蒂落的前一刻,才準備待產,就這樣,生下的孩子還活蹦亂跳的,皮實的緊。
倒是富貴人家的孩子,含在口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結果長大後反倒嬌貴的不是一般。
心裡胡亂的想着,白瓔珞卻乖巧的點了點頭,“祖母,您放心吧,我聽話。”
白老太太“嗯”了一聲,又喚來了廖家和崔家的兩個婆子,當着衆人的面仔細叮囑了她們,讓她們不可依着白瓔珞胡亂行事,要好好調養身子,便連沉香幾人,也被她耳提面命的吩咐了一番。
白瓔珞一臉笑容的聽着,擡眼去看,杜軒在一旁,也是一臉忍俊不禁的笑容。
午後時分,得了沉香的傳話,白老太太便喜極的吩咐薛氏給她備車,想着侯府離狀元府不遠,薛氏便溫順的下去準備了。
到怡心苑的時候,白瓔珞正睡着,而從薛氏口中知曉晌午宮裡發生的事,白老太太滿心的不平和心疼,便急忙囑咐杜軒莫要喚醒白瓔珞。
此刻,見一切都叮囑的差不多了,白老太太便和薛氏起身回府了。
送了白老太太一行人出去,杜軒回來看着白瓔珞笑道:“祖母可不好糊弄,以後廖崔兩位婆婆說什麼,你都依着做,可別讓她們去祖母跟前告狀,又要她老人家跟着爲你操心了。”
白瓔珞抿嘴偷笑。
第二日,便傳來說白老太太病了。
“許是昨日在外頭吹了風,老太太夜裡便發了熱,請了大夫回去,已經熬了藥喝了。老太太還特意叮囑,說不許告訴夫人。”
早起陪着白瓔珞從後院散完步回來,沉香小心翼翼的在白瓔珞面前說道。
“可要緊嗎?”
蹙着眉頭,白瓔珞不等沉香回話,忙吩咐着流蘇和流鶯道:“去安排馬車,我要回侯府去看看祖母。”
“夫人,老太太昨兒才叮囑了,若是您今兒就回去,怕是她老人家會生氣的。”
流蘇勸阻的話剛出口,便被白瓔珞一斜眼制止了。
輕嘆了口氣,流蘇朝外去準備了。
半個時辰後,白瓔珞便坐在了慶安堂內屋的牀榻邊。
“你呀,就是不讓我省心,人老了,染個風寒不是常有的事?你這巴巴兒地趕來,就顯得你孝順不成?”
白瓔萍也在跟前,白老太太沒好氣的斜了白瓔珞一眼嘟囔着。
進來時已經問過了趙媽媽,知曉大夫說無大礙,服了藥好好歇息幾日就好了,白瓔珞才放下心來,此刻見祖母只是氣色不好,被她數落也只是陪着笑不辯解。
沒一會兒,藥勁上來,白老太太便沉沉的睡去了。
白瓔珞跟在白瓔萍身後出了內屋。
“祖母擔心你,也不是沒有緣故,我嫁到嚴府七年了,也只誕下了茹姐兒和匯哥兒,你二姐嫁到何府,小產掉了一個哥兒,到現在也再沒懷上,還有五妹妹,比你成親早三個月,如今也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咱們靖安侯府的小姐,子息上都不大好,所以,祖母便總是替咱們擔着心,你啊,自己個兒也多注意些纔好。”
無人處,白瓔萍仔細叮囑着白瓔珞道。
想了想,好像確實是這麼回事,白瓔珞正了臉色,衝白瓔萍款款下拜,“大姐姐對我一向疼護,妹妹謝過姐姐了。”
“你我姐妹,還這麼客氣做什麼?”
親熱的說着,白瓔萍拉起白瓔珞讓她坐,一邊,還悄聲的將懷孕時要注意的事講給她聽。
簾子掀起,白瓔芸靜悄悄的進了屋。
見白瓔萍和白瓔珞說着悄悄話,二人臉上都是如出一轍的柔婉笑容,白瓔芸撇了撇嘴,“大姐姐說什麼好事兒呢,怎麼只說給六妹妹聽?難道我就不是大姐姐的妹子了?”
這話若是說給別人聽,興許那人還會樂呵呵的拉着白瓔芸坐下,大家一起聊,可白瓔萍素來看不慣白瓔芸那自私的性子,仿若旁人都該圍着她轉,好東西也都該讓給她似的,當即,白瓔萍便笑的愈發柔和,“我在叮囑六妹妹懷孕時候的事呢,五妹妹現在還用不到呢,等到你傳出喜訊,我自當仔仔細細的再和你說一遍。”
白瓔芸當即就沉了臉。
這是暗諷她生不出孩子嗎?
恨恨的瞪着白瓔萍和白瓔珞,白瓔芸一臉的不忿,可見她二人一臉無辜的模樣,白瓔芸氣悶的深呼了口氣,自顧自的過去坐在了一邊,不再搭理她二人了。
全然不在意,白瓔萍又和白瓔珞低聲的說笑起來。
看在白瓔芸眼裡,心裡的氣又重了幾分。
臨近午時,白瓔巧也趕了回來,而白老太太也好了些許,怕吵着她休息,薛氏吩咐在茗雅園花廳擺了午膳,招呼回來的姑奶奶和姑爺。
見蘇文遠帶着討好的笑往杜軒跟前湊,白瓔芸的臉又黑了幾分,想上前去拉蘇文遠,剛邁開一步,便被二夫人給扯住了袖子。
“有什麼不痛快的,回去再和姑爺說,人前就多給他留幾分顏面,別讓他惱了。”
二夫人低聲叮囑道。
一頓飯,白瓔芸吃的無一處熨帖的。
膳罷,衆人又結伴去慶安堂看白老太太,她已經喝了一碗小米粥,精神也比早起時好了些,白瓔萍等人陪在一旁說了會兒話,秋紋便端來了藥。
白老太太喝完,沒一會兒便又有些精神不濟了,白瓔萍姐妹三人相視一眼,適時地起身退出了慶安堂。
姐妹三人在大門前告別,各自登上了自家的馬車,看着杜軒小心翼翼的扶着白瓔珞上車,看着白瓔珞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白瓔芸只覺得那畫面無比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