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姐兒,你真是個好孩子,不枉費我疼你一場。”
茗雅園內,聽白瓔珞將王氏帶着柳若眉去狀元府找她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薛氏又驚又喜。
驚的是,她之前也通過多方面打聽過周國公府二房那位庶出少爺的情形,可得到的無一不是讓人覺的滿意的消息,由此可見,周國公府是樂意促成這門親事的,卻不知道,周老夫人又是不是知曉內情,若她是知情人,那周國公府的心思就太耐人尋味了。
更何況,若是白老太太知曉知交的周老夫人哄騙了她,心裡有多難受,可想而知。
薛氏喜的,自然是白瓔珞來通報的及時,如今,兩家連纔剛剛開始問名,得了這樣的消息,取消這門親事是輕而易舉的事,還不用擔心周國公府難堪,更重要的,是白瓔歡不用嫁過去受氣。
於白瓔珞而言,靖安侯和薛氏是她的大伯父大伯母,柳庭懷和王氏是她的舅父舅母,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大可以兩不相幫,哪怕將來白瓔歡過的不好,也是靖安侯府的一衆長輩識人不清,根本牽扯不到白瓔珞身上來。
可如今,她卻這樣做了。
倘若有不厚道的人將此事宣揚出去,柳若眉在別人家的後院和一位庶出少爺逗留了這麼久,而那位庶出少爺還說出了這樣唐突佳人的輕薄話語,柳若眉一個女兒家,名聲就全毀了,將來想要說個好婆家更是不可能的事。
心內清楚,薛氏拉着白瓔珞的手許諾道:“你放心,這件事,我準保爛在肚裡,連你大伯父都不告訴,絕不會損了柳表小姐的聲名。”
薛氏向來說一不二,更何況如今白瓔珞是爲了白瓔歡才如此做,她就更要守口如瓶。
自小在靖安侯府長大,薛氏是什麼樣的人,白瓔珞又哪裡有不知道的?
她這位大伯母最是光明磊落,說話行事更是言出必行,白瓔珞笑着點頭,“若是連您的話都不信,這天底下,我可就不知道還能信誰了。”
二人說了會兒話,惦記着彥哥兒還獨自在家,白瓔珞說要去慶安堂給白老太太打了招呼就回去。
薛氏起身,親自將白瓔珞送到了慶安堂,白瓔珞走時,薛氏還給她捎了好多點心和好皮子,其中有一件火紅色的狐皮。
那張皮子通體火紅,純粹的無一根異色的雜毛,觸手又綿軟無比,最適合給小孩子做個斗篷,想來,是薛氏留着給茹姐兒的,如今,記着白瓔珞的好,薛氏將這塊珍貴無比的皮子給了彥哥兒。
坐在怡心苑的軟榻上,摩挲着手裡的這張狐皮,白瓔珞的脣邊,泛起了一抹苦笑。
原本她想着,攔下這門親事,薛氏念着她的好,會替柳若眉留心,幫她尋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可如今薛氏送了這樣厚重的禮,可見並不打算幫柳若眉。
這樣一來,有王氏在,柳若眉怕是很難尋到什麼好親事了。
杜軒回來的時候,便正看到白瓔珞有些垂頭喪氣的坐在軟榻邊發呆,手裡還拿着撥浪鼓有一下沒一下的晃着逗彥哥兒。
小傢伙顯然極不滿意母親這樣心不在焉的陪他玩,咿咿呀呀的伸着小手去夠,面上也有些急迫。
杜軒失笑,淨了手走過來,順勢接過撥浪鼓抱起兒子,父子二人玩鬧起來。
待到知道是什麼事,杜軒親暱的點了點她的鼻子道:“有舅父在,柳家二表妹便吃不了虧,你呀,就放寬心吧。”
“雖說兒女的親事當父親的也有責任,可內宅的事到底沒有婦人們清楚,舅舅便是有了合適的人選,打聽那人品性如何還不是要舅母去做?便是靖安侯府從大姐到我,親事也都是大伯母相看好了人選,和祖母斟酌着,然後請祖父祖母做主的。雖說祖父和大伯父也會表達各自的意見,可他們想的都是朝堂上的牽扯,至於那人是方是圓,卻是一概不論的。所以,我擔心舅母一心爲了攀高枝,害了眉表妹。”
白瓔珞不無擔心的說道。
杜軒果斷的搖了搖頭,“虎毒不食子,舅母若不是爲了二表妹,怎麼會氣沖沖的跑來質問你?所以,二表妹的親事,她心裡有數的。”
若不是爲了柳庭懷,白瓔珞纔不會爲了王氏和柳若眉費心,可如今看來,王氏和柳若眉並不領情。
白瓔珞有些無奈的輕嘆了口氣,“那便順其自然吧,但願,眉表妹能有個好歸宿,免得舅父爲她操心。”
見白瓔珞有些愁眉不展的,杜軒面上忽的浮起了一抹自得,“你說祖父他們更多的考慮朝堂因素,不曉得相看那人是方是圓,可我,祖父卻是相看了許久又考校了幾番的,這麼說來,我算是祖父和大伯父爲你千挑萬選來的好夫君咯……”
杜軒一向溫和自謙,難得見他這麼自誇,白瓔珞當即抿嘴偷笑起來。
成功的轉移了她的注意力,見白瓔珞笑的開心,杜軒抱過彥哥兒,一家三口開心的笑鬧起來。
周國公府,週二夫人看着面前的婆子,臉色頗有些陰晴不定,“八字不合?不知道靖安侯夫人是請了哪位高僧合的八字?”
周國公府從祖上起就一直唯聖上馬首是瞻,儲君爲登基之前,一向都是保持中立不偏不倚,所以這麼些年了,周國公府在京城衆多勳貴人家中屹立不倒。
可慢慢的,分支越來越多,家中的子孫們心思就不太齊整了。
到了這一代,周國公府大房雖然依着祖訓沒有站隊,二房的人,卻是早在暗中就站在了太子一方,對他們而言,不站隊和站在太子一邊,是一個意思。等到太子登基,二房興許就有了出頭之日,不用再被大房壓制着了。
所以,二房纔想着和同樣功勳卓著的靖安侯府攀上交情。
可如今,原本進展的好端端的親事,卻被靖安侯府以一句“八字不合”給回絕了,若是有人說這其中沒有貓膩,週二夫人死也不信。
來回話的,是薛氏身邊的一位老嬤嬤,聽聞週二夫人問話,那嬤嬤面色恭敬的回話道:“回週二夫人,我們夫人是請了欽天監覈算的。七小姐雖是庶出的,可在府裡並不亞於嫡出小姐,您出去打聽打聽就知道,靖安侯府大房,自我們夫人嫁進來,何曾有過一個妾侍死於非命,抑或是有少爺小姐夭折的?夫人待庶出的子女一如嫡出,這親事上自然也是在意的,這次又是和周國公府結親,更是小心翼翼,這不,才送了七小姐和貴府少爺的八字去了欽天監,誰知道,卻是這樣一個結果呢。”
說着,那嬤嬤臉上露出了十二分的惋惜。
心中知曉這只是個藉口,可明面上卻挑不出對方的一絲錯處,週二夫人胸口憋了一口氣吐不出來,面色愈發難看。
打發走了靖安侯府的那位嬤嬤,週二夫人深呼吸了幾口氣,起身去了周老夫人的院子。
知曉兩人八字不合,周老夫人也有些惋惜,安慰着週二夫人道:“雲鵬才十九歲,親事不着急,好男兒還怕娶不到好妻?”
週二夫人心中發苦,可想着這些日子胡姨娘吹了好些枕頭風,害的週二老爺幾番埋怨自己,說她存心刻薄庶子不爲他打算,週二夫人的心裡更是一下一下的疼起來。
腦海中浮起了一個影子,週二夫人小心翼翼的說道:“娘,媳婦瞧着,大理寺卿柳大人家,似是有意和咱們家攀親,您覺得呢?”
周老夫人頓了頓,“你可見過那位小姐?”
“前次雲清媳婦請杜夫人來玩,杜夫人帶着她一道來的,媳婦看着,也是個溫柔嫺靜的好女孩兒,若是您覺得好,媳婦再去打聽打聽。”
週二夫人輕聲說道。
聽與白瓔珞有關,周老夫人才想起,週二夫人所說的那位柳大人,是白瓔珞嫡親的舅舅,而柳庭懷本人還被嘉元帝大肆褒獎過好幾次。
“終歸是你的兒子,要你這婆婆看得過眼纔是,你和老二商量着辦吧。”
周老夫人慈聲說道。
心中暗咒這個老虔婆不願意在周雲鵬這個庶子身上花心思,週二夫人面上卻不敢有一絲表露,陪着說了會兒話,便起身出去了。
週二夫人甫一出門,周老夫人的臉便拉了下來。
“老太太,二夫人也不是有意算計您的,您莫氣。”
周老夫人身邊的嬤嬤軟語勸道。
“不是有意?若不是靖安侯府回絕了這門親事,我都不知道他們二房竟然還存了這樣的心思,如今倒好,我那老姐姐定然心裡怪上我了,覺得我們想拉着他們一起下水呢。早知道,當初看到歡姐兒的時候,我便不該多那句嘴,如今裡外不是人。”
周老太太顯是動了氣。
那位嬤嬤勸的愈發小心,“您和白老太太都是這麼多年的交情了,您是什麼樣的人,她還不清楚?改天見了面說清楚也就是了,到底是兒孫們的事,自有他們折騰去,您和白老太太可不能就此生分了。”
沉吟着,周老太太點了點頭,“明日你就送我的帖子,我上門去給我那老姐姐賠罪去。”
另一邊,王氏看着手裡的帖子,卻頗有些莫名,一旁的柳若眉,興奮的臉蛋紅撲撲的。
帖子是周國公府二房那位五小姐送給柳若眉的,請她上門去做客。
王氏思忖着這其中的深意,又想到前些日子白瓔珞說過的話,面上頗有些遲疑。
柳若眉拉着王氏的胳膊撒嬌道:“娘,我和週五小姐極爲投緣,如今她下了帖子我卻不去,豈不是失禮?回頭傳揚出去,還以爲爹爹和娘教女無方呢。”
看着女兒滿是期盼的盈盈眼眸,王氏心中一動:若是能讓女兒親自問問那位少爺,確定他是真心的,這一遭,也不算是白跑了。
王氏笑着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