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愈發不好了,太子妃也是着急了,所以這纔想讓你們帶着自家的孩子進宮來,讓大皇子沾沾你們的康健之氣,保大皇子平安。”
寧華宮裡,皇后親近的衝白瓔珞說道。
六公主出嫁後,白瓔珞每每進宮,都會特地來寧華宮陪皇后說一會兒話,再加上六公主每回送信或是帶禮物來,白瓔珞那一份都是託皇后轉交,所以,這幾年,皇后和白瓔珞已經十分熟稔了。
而白瓔珞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母親柳氏和皇后曾經也有過幾面之緣,也正是因爲柳氏的善心,才讓皇后對白瓔珞多了幾番愛護。
“只要大皇子能早日好起來,臣妾等人十分樂意做些什麼的。”
白瓔珞柔聲回話道。
從寧華宮出來,白瓔珞便帶着乳母去了東宮。
正殿內沒有了前次的小兒啼哭聲,可那股令人心悸的安靜,依舊讓白瓔珞敏感的察覺出其中的不尋常來。
太子妃容顏憔悴,雖面上帶着笑容,可瞧着十分勉強,不用細想便能知道是什麼緣故,白瓔珞感同身受。
磕了頭,又讓太子妃瞧了瞧彥哥兒,白瓔珞才起身去了東配殿。
二皇子穿着一身簇新的小襖褲,脖子上也戴着一個金光閃閃的項圈,襯着明黃色的刻絲斗篷,顯得愈發白皙俊秀。
彥哥兒比二皇子小一個月,可兩個孩子擺在一起,倒像是一般大,林之湄看着高興,回頭衝白瓔珞笑道:“咱們是好姐妹,這小哥倆又是錯前錯後的出生,以後合該讓他們好好親近親近纔是,以後你進宮,務必帶着彥哥兒來,也好讓他們時常見見面,等長大了,自然要互相幫襯纔是。”
“謝側妃恩典。”
林之湄說這樣的話,自然是對白瓔珞和彥哥兒的擡舉,可白瓔珞的心裡早已有了芥蒂,自然不會當真,儘管如此,她面上依舊誠惶誠恐的道了謝。
兩個孩子都是咿呀學語的時候,大人雖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可面對面你來我往的,兩人倒像是聊的高興,不時的還動動胳膊蹬蹬腿,看起來活潑極了。
玩了一會兒,二皇子似是有些餓了,癟着嘴眼看要哭。
林之湄喚了乳母上前,分別抱着彥哥兒和二皇子去餵奶,她則和白瓔珞說起了話。
已是初冬,天氣冷了下來,卻一點兒下雪的徵兆都沒有,一陣風颳過,讓人面上生疼,林之湄看着炭盆裡燒的殷紅的炭火,壓低了聲音對白瓔珞說道:“大皇子,怕是就這幾日了。”
心中一跳,白瓔珞擡眼去看林之湄,便見她肯定的點了點頭,“太子妃讓太醫瞞着,不許告訴皇上和皇后,便連太子殿下,也不知道,只是覺得大皇子越來越虛弱了而已。”
林之湄能知道這樣的消息,白瓔珞並不會覺得奇怪,畢竟,深宮之中,每個人都要有自己的手段,和自己的勢力。
可白瓔珞卻從林之湄的話語中,聽出了旁的意思。
大皇子若是夭折了,二皇子便成了太子膝下最大的皇子,而且,是目前唯一的孩子,可想而知這之後二皇子的身邊會有多少雙眼睛緊緊的盯着。
可林之湄的話語中,聽不出緊張,唯一夾雜着的,是些許的興奮。
白瓔珞收起心內的那絲不喜,故作糊塗的惋惜道:“倒是可憐了大皇子,興許,他不該託生在皇家。”
“可不是嘛……”
林之湄應和着,眼角有一絲淺淺的喜悅。
聊天也是一門學問,一應一和,一個願意說,一個願意響應,話題纔開展的起來,才深入的下去,而此刻,白瓔珞顯然有些敷衍。
林之湄敏感的注意到,見白瓔珞並不能體會到她的喜悅,隨之興趣乏乏。
漸漸地,兩人便沉默起來,唯有提起二皇子和彥哥兒時能接上話。
臨近午時,院落內熱鬧起來,想來,是邀請進宮赴宴的夫人們到了。
太子妃身邊的女官前來相邀,林之湄和白瓔珞便一前一後的出了東配殿,身後各自跟着抱着二皇子和彥哥兒的乳母。
正殿內,到了六位夫人,身旁各自帶着自家的孩子,都是兩三歲的小孩子,男孩兒活潑,女孩兒可愛,讓原本清冷的正殿多了些許和煦暖意。
環顧一圈,唯有二皇子和彥哥兒還在襁褓中,白瓔珞心裡突的浮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覺。
東宮女官到狀元府傳話那日,白瓔珞曾讓流鶯去打聽過,進宮赴宴那幾家,有幾家都是孩子尚不足週歲的,可今日,卻一家都沒有出現。
擡眼看着面色溫婉招呼着衆位夫人的太子妃,白瓔珞側頭看了林之湄一眼,便見她的面上也暗含着一絲警惕。
坐下喝着茶說着話,幾位夫人都關切的祝福着大皇子,而太子妃,絲毫沒有將大皇子抱出來給衆人瞧一瞧的意思。
回頭看了一眼乳母,見她將彥哥兒緊緊的護在懷裡,白瓔珞安慰的衝她笑了笑,剛回過頭,便見太子妃溫柔的問道:“杜夫人,令郎可是睡了?”
白瓔珞點了點頭,太子妃有些歉意的說道:“倒是本宮疏忽了,一心記掛着讓瑞兒沾沾令郎的福氣,忘了他還這麼小。”
白瓔珞正想說“不礙事”,太子妃卻轉過頭對白瓔珞身後的乳母說道:“你抱着杜少爺去內殿歇息會兒吧,有大皇子的乳母和你一併照看着,讓他在牀上好好睡會兒。”
尤不滿意,太子妃看了一眼林之湄,有些小心翼翼的問道:“妹妹若是放心,便讓二皇子也去睡會兒吧,興許有他在,大皇子有個玩伴,會高興些呢。”
“在太子妃這兒,臣妾是再放心不過的。”
林之湄心內突突的跳着,口中應的卻再爽快不過。
回頭看了乳母一眼,衝她點了點頭,林之湄囑咐道:“你好好看護着,莫讓他吵了大皇子睡覺。”
言下之意,二皇子太過活潑。
太子妃的面色不由一黯。
眼看着兩個乳母抱着二皇子和彥哥兒進了內殿,白瓔珞和林之湄對視一眼,目光中透着微微的疑惑。
可衆目睽睽之下,太子妃既不能將兩個孩子如何,也不可能讓兩個孩子將大皇子如何,白瓔珞暫時放下戒心,把注意力放在了太子妃和衆人的談話上。
午時,宴席擺在了偏廳。
“瑞兒自打生下來後身子一直孱弱無比,所以,本宮不得已,纔想出了這樣的法子,實在是抱歉了,僅以這一杯茶水,以水代酒謝過你們。”
宴席開始,太子妃舉起面前的茶碗衝衆位夫人們說道。
“大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太子妃娘娘不必過多憂慮,小孩子嘛,誰家的不是三天兩頭頭疼腦熱的?過去了就好了,您定要放寬心纔是。”
“是啊是啊,吉人自有天相,大皇子生在皇家便是他的福氣,必定不會有事的。”
……
夫人們七嘴八舌的說着,東宮的幾位側妃和姬妾也都應着,偏殿內氣氛很好,太子妃的面上,終於有了幾分柔和的笑意,不似剛見面時那般勉強。
宴席進展到一半的時候,殿門外有一個小丫鬟不停的張望着,少頃,一個宮婢進來走到白瓔珞身後低聲說,彥哥兒哭的厲害。
起身給太子妃告了罪,白瓔珞跟着那宮婢回到了正殿的內殿。
彥哥兒的小臉哭的紅通通的,即便是到了母親懷裡,依舊大哭不止。
“怎麼回事?”
白瓔珞心疼的拍着彥哥兒的後背哄着,一邊回頭看着乳母問道。
乳母有些慌張的搖頭,“夫人,奴婢什麼都沒做,小少爺睡得好好的,突然就大哭不止了。”
空氣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香味,白瓔珞回頭環顧了一週,身邊的幾個宮婢也都搖着頭,證實乳母所言非虛。
白瓔珞抱着彥哥兒踱着步,一邊柔聲哄着兒子,可沒等哄好彥哥兒,原本睡着的二皇子,卻也跟着哭了起來,緊接着,大皇子也哇哇大哭。
頓時,殿內亂作一團。
聞聲趕來的太子妃和林之湄,面上都是揪心的痛,各自抱起大皇子和二皇子,柔聲哄了起來,可三個孩子的哭聲,似是能將屋頂掀翻一般的淒厲。
沒一會兒,大皇子的哭聲,便有些微弱了。
像是喉嚨被掐住了一般,大皇子的面色漲的通紅,嘴巴更是大大的張着,好似喘不過氣來。
“瑞兒,你別嚇娘,瑞兒……太醫,快傳太醫。”
驚慌失措的喊着,太子妃看着懷裡漸漸沒了聲息的大皇子,聲音中透着無窮的恐懼。
幾個太醫是一直安置在東宮的,很快的功夫就趕來了,給大皇子診了脈,爲首的徐太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驚恐的說道:“娘娘,大皇子已經去了,請您節哀。”
“你敢咒我的兒子,來啊,拖出去斬了……”
氣急的瞪着徐太醫吼着,太子妃的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一般從眼中滑落,看向懷中兒子的目光,更是不敢置信,“瑞兒,你睜開眼看看娘,你看看娘啊……”
在母親懷中漸漸止住哭聲的二皇子和彥哥兒,依戀的趴在母親胸前,白瓔珞擡眼看着林之湄,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如出一轍的慌亂。
陰謀的味道,漸漸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