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是陸遙?”
目光瞥向漆黑的窗外,杜軒看着白瓔珞,有些猶豫起來。
去歲樓蘭使者離京前,杜軒陪同他們一起到太子別院赴宴,返程的途中,被一羣蒙面刺客刺殺,好在那日有白進遠和他身邊的禁衛軍在,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後來,白瓔珞託了陶見銘,想找個武功高強的人給杜軒做隨從,貼身保護杜軒的安全,陶見銘便舉薦了陸遙。
不得不說,陸遙是個很好的人選。
平日裡杜軒不出門的時候,陸遙就自己窩在屋裡看從杜軒那裡借來的書,要麼便是自己出門去逛一逛,極少惹事。
但是,只要杜軒出去,不管多晚,陸遙都會跟在一旁,只臘月那一個月,明裡暗裡的就爲杜軒擋了許多麻煩。
決定來樓蘭之前,白瓔珞還特意徵求過陸遙的意思,陸遙溫和的應下,這一路上,打尖住宿,陸遙都是首當其衝,給杜軒幫了不少忙。
可是,此刻,白瓔珞提起他,杜軒卻有些遲疑起來。
白瓔珞的信任,總是來的有些沒有緣故,就像她對白秀,對陶見銘。
而每每問及,白瓔珞總是笑而不答,問的急了,她也只說日久見人心,她願意無條件的相信一個人,但是一旦事實證明不值得,她就會放棄。
白秀自然不用說,已經是一家人,互相幫襯也是應該的。
而陶見銘,從一開始胡大掌櫃身邊的夥計,到白瓔珞手下的第一大掌櫃,他對白瓔珞也是從聽從到信服,兩人的關係,似乎已經不是最初的主僕關係了,冷眼看着,倒更像是一對絕佳的合作人。
想到這個稱呼的時候,杜軒有些微微的詫異。
而白瓔珞,用事實證明,她選擇相信的那些人,都有他們的能力,證明他們是值得被相信的。
而陸遙,杜軒對他很是感激,可是,這不代表,他能把對自己至關重要的大事託付給他,尤其這件大事還事關蘇伊爾納。
那可是他們唯一的姐姐,而如今,已經到了性命攸關的關鍵時刻。
“當日我也和你一樣,覺得他如果不夠盡心盡力,留在你身邊興許還是個累贅,可他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相處已有近一年,雖然他對我們有所保留,可我覺得,最起碼這是一個好的開始,我們應該試着相信他。興許,他會帶給我們巨大的驚喜呢。”
白瓔珞軟語勸道。
杜軒遲疑着,心裡飛快的轉着,一旁的杜轅,有些意動的說道:“大哥,你們到樓蘭也有一個多月了,雖然時間不長,但是我覺得,他是個可以相信的人。”
“可是,到底不是知根知底,又是這麼要緊的事。蘇伊爾納如今情況危急,不容有一絲失誤。”
杜軒蹙着眉頭,一臉的爲難。
“可是,澤坔不能離開蘇伊爾納身邊,杜轅又不能打草驚蛇的離開樓蘭,這樣一來,我們身邊根本沒有可用的人手,而他,是目前爲止我們唯一的選擇,不是嗎?”
白瓔珞堅持着她的意見。
杜轅贊同的點着頭,看着一臉躊躇的杜軒,再看看愁眉緊鎖的澤坔,拍案決定道:“就他吧,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我們將實情和盤托出,他若是願意幫我們,自然會盡心竭力。若是不願意,我們便是選定了他,也於事無補。”
“好吧,那我一會兒就和他說。”
杜軒沉聲應諾。
一旁的澤坔起身告辭,“那我這便回去了,倘若不成……”
猶豫了一下,澤坔堅毅的看着杜軒和杜轅道:“我手下的死士,都是信得過的,雖然對路途不熟悉,但勝在可靠。倘若不成,你們告訴我一聲,我從中選好人選,儘快去漠北纔好。如今,能早一日,蘇伊爾納就多一分的希望。”
杜軒和杜轅鄭重點頭。
送走了澤坔,杜軒和杜轅便去了逍遙居,同去的,還有陸遙。
知曉這其中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白瓔珞等到亥時還不見杜軒回來,便徑直歇下了,第二日一早,剛坐起身,便被杜軒圈在了懷裡,“珞娘,你身邊的人,都是極好的,倒是我,太過小心眼,總是猜疑他們。”
白瓔珞知道,陸遙這是應下了。
同樣感到很高興,白瓔珞笑着問道:“那你們是怎麼跟他說的?商量的怎麼樣,何時動身?”
聞言,杜軒更加感慨。
“昨夜,杜轅將事情都告訴了他,還坦言,不是要求,也不是命令,而是誠懇的請求,希望他能助我們一臂之力。聽完事情的原委,他略一思考就答應了。”
長出了一口氣,杜軒滿眼感激的說道:“本來我們想,這一兩日給他準備好東西,就讓他啓程去漠北,也好早去早回,可是他說,也沒什麼好準備的,人命關天的事,還是儘快動身的好。”
白瓔珞驚訝的挑眉,“正月裡黑子他們在府裡,陸遙成日跟他們混在一起,像個孩子似的,不成想,做事這麼爽快?”
“是啊。”
杜軒笑着說道:“他說,出門是件很簡單的事,無需搞那麼複雜,所以,他收拾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帶了二百兩銀子的盤纏,還有杜轅畫好的地圖,半夜時分就上路了,說盡快回來。”
“所以說,這是個很好的開始,不是嗎?”
白瓔珞衝杜軒眨了眨眼道。
肯定的點了點頭,杜軒俯身在她脣邊吻了一下,“你總是對的。”
當日夜裡,澤坔又來了,這一次,卻不是獨自來的,還帶了兩個黑衣人,說是他手下的兄弟,都是功夫一等一的人。
見陸遙已經出發了,澤坔很是吃驚,面色一向嚴肅的他,露出了一絲笑容,有些興奮的說道:“果然是一等一的大丈夫,等他回來,定要好好和他切磋一番,再請他喝酒。”
陸遙的爽快,澤坔的歡喜,讓杜軒和杜轅都對蘇伊爾納的病情有了一絲期待,再想到獨處深宮之中的蘇伊爾納,衆人便不會像之前那麼難過了。
離開時,澤坔堅持將那兩個暗衛留給了杜軒,直說替代陸遙,在陸遙不在的這段時間裡保護他們。
推辭不過,杜軒便收下了,看着那兩人對好奇盯着他們的彥哥兒束手無策時,杜軒更是哈哈大笑,一時間,原本愁雲密佈的悠然閣,氣氛稍稍緩釋了幾分。
收到陸遙第一封信的時候,已經是七月底,陸遙說,他已經進入了大宋邊境,毗鄰嘉定府了。
信中,陸遙還提起,在嘉定府的馬市上他看到了一匹胭脂馬,比他的坐騎腳程快很多,可他身上沒有銀錢,所以便去當鋪將自己手中的那柄太阿劍抵押在了那裡,當了五百兩銀子,買下了那匹胭脂馬,請白瓔珞想辦法託人將他的太阿劍贖回來。
太阿劍的當票,陸遙留在了白瓔珞在嘉定府珠寶閣的掌櫃的那裡。
“不曾想到,陸遙還會相馬。”
看到信的時候,杜軒再一次感嘆白瓔珞選對了人。
胭脂馬是千里馬的一種,從外形來看,胭脂馬比普通的馬體型稍大,就是奔跑起來,也和普通馬沒什麼兩樣,可它的食量,卻是普通馬的好幾倍。
所以,在不懂馬的人眼中,胭脂馬是下品馬,吃得多腳程一般,拉車更加沒有什麼出衆之處。
可在懂馬的人眼裡,胭脂馬價值千金。
吃得多體力便好,十幾天的路程,若是要夜以繼日的趕路,胭脂馬的特性便發揮到了極致,普通馬十幾日能到,胭脂馬興許只要七八日就到了。所以,只有長期趕路的人才知道胭脂馬好在哪裡。
更難能可貴的是,對陸遙來說,從來不曾離手的太阿劍,遠比那匹胭脂馬更可貴,可是,爲了能儘快趕到漠北請來松山散人,陸遙果斷的當出了太阿劍,選擇了胭脂馬。
這種當機立斷的個性,讓杜軒很是感嘆,“如此瞧來,從前,倒是大材小用了。”
白瓔珞笑呵呵的說道:“若是不經歷這一遭,我們又怎麼知道他是可堪大用的人?所以說,總是要時機,要歷練才行。”
說罷,白瓔珞去了書房,提筆手書一封,讓嘉定府珠寶閣那邊去將陸遙的太阿劍毫髮不損的當回來收好,等着陸遙從漠北迴來時去取。
這一番經歷,白瓔珞愈發對陶見銘的經商頭腦佩服的五體投地。
當日,也是陶見銘提議,財力允許的條件下,在各地州府設立幾家店鋪,這樣串聯起來,就形成了一個大致的脈絡圖,將白瓔珞手中積攢不用的資金髮揮到了極致。
雖然才四年的功夫,如今,嘉定府成都府這樣的地方,都已經有了好些店鋪,而這只是陶見銘計劃中的一小部分。
待到兩三年後,年前他們商議好的與周邊幾國通商互市的路線圖鋪開,這張遍佈大宋的脈絡圖,便蔓延到了西麗大宛幾國,到那時,便是用日進斗金來形容,怕是也不爲過了。
“窺一斑而知全豹,一柄太阿劍這麼偶然的事情,你手下的店鋪竟然都能發揮這樣的作用,可見將來會有多麼驚人。珞娘,你永遠會讓人有意外的驚喜。”
杜軒由衷的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