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醒轉,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傾心放下心來,打了個哈欠,一邊愜意的翻了個身。
剛閉上眼睛,傾心卻突然心中一驚,原本的迷糊順時煙消雲散。
翻坐起來,看着屋內的佈局,傾心以爲自己在做夢,可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那切膚的痛感卻不是騙人的。
“涵香……”
揚聲喚了一句,傾心徑自穿了鞋襪,站起身搖搖欲墜。
感覺到身上的那股痠軟無力,似是吸入了過量迷藥後的感覺,傾心心裡又是一沉。
“夫人,您醒了?”
一個圓臉的丫鬟進了屋,放下手裡的托盤,端着茶碗裡的蜜水過來服侍着傾心喝了幾口。
“現在什麼時辰了?”
感受着蜜水沁入心肺的綿潤,傾心開口問道。
“夫人,已經快午時了。”
脆聲答着,見傾心臉上有些迷糊,涵香笑道:“夫人,昨兒您說頭痛,不到亥時就睡下了,睡了都快六個時辰了,所以腦袋暈乎乎的也正常。奴婢喚她們進來服侍您梳洗吧,用了午膳到院子裡曬曬太陽,怕是就能好些了。”
午時了……
昨夜,藉着頭疼,傾心沐浴完趕走了一衆丫鬟便歇下了,等到院子外那幾個監視自己的人放鬆警惕後,她便悄無聲息的從後窗溜了出去。
和雲長卿匯合後,兩人便乘着馬車出了城,傾心還記得,出了城門沒多久,她喝了杯茶,就開始犯困了。
合上眼睛時,面前還是他溫柔深情的笑容。
傾心越往下想心裡便越涼,摸了摸頭上,果然,那根雲長卿說花費了他幾乎所有積蓄的紅寶石簪子,已經沒了蹤影。
這一刻,傾心才確定,自己是着了雲長卿的道兒。
眼眸中透出了一股寒意,傾心覺得身上也有些冷了。
鑽回了被子,傾心無力的吩咐涵香,“你先出去吧。”
惴惴不安的打量着傾心的面色,涵香關切的問道:“夫人,要不要奴婢跟管家說一聲,請個大夫回來給您瞧瞧?”
丫鬟的磨蹭,讓傾心心裡好不容易壓制下去的怒火,蹭的一聲又冒了出來。
抄起手邊小几上的茶碗朝她砸去,傾心大聲吼道:“滾出去,我讓你滾出去……”
身上被潑了茶水,茶碗也咚的一聲碎在了腳邊,涵香連滾帶爬的出了屋子,合上了門。
屋子裡陡然安靜下來,傾心只覺得一顆心撲通撲通的狂跳着,讓她有些壓抑不住的躁動。
“好啊,雲長卿,我果然還是小瞧了你……”
眼前是兩人在若隱若現的牀幔後翻滾的糾纏場景,耳邊,是雲長卿說過的羞人情話,傾心恨恨的說着,尖銳的指甲,就那麼掐在了手心裡。
滲出來的血跡將身上蓋着的錦被染成了梅花圖,傾心的眼裡,全是噬人的瘋狂。
篤定雲長卿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傾心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平復着自己的心情。
再低下頭,看着錦被上的血跡,傾心頓時眼眸一深。
窗外的陽光照射進來,錦被的血跡上,似乎若有若無的閃現着一抹淡淡的金色細線,那模樣,像極了……金絲蠱。
腦海中浮現出了這樣一個詞,傾心不可置信的嗤笑了一聲:自己雖不敢自稱是苗疆第一施蠱高人,可在這樓蘭都城裡,卻是排的上第一的,什麼人有膽子敢在自己身上下蠱?
念頭剛剛放下,又想起了雲長卿,傾心突然有了一絲不妙的感覺。
手心裡沁出的一層細汗慢慢的風乾,那絲絲涼涼的感覺,像是一隻毒蛇吐出的信子碰到了自己,傾心只覺得身上簌簌的起了一層細碎的疙瘩。
再不敢馬虎,傾心翻起身穿上鞋,奔到書房,從一個暗櫥裡取出了一個箱子。
打開蓋子,裡面是密密麻麻嗎的小瓷瓶,傾心徑自搗鼓了半天,看着手腕上殷紅的血跡由紅轉黑,陽光的照耀下浮起了一層柔和的金色,傾心頹敗的坐在了扶手椅中。
此刻,傾心已然能夠確定,雲長卿,就是誘騙自己上當的那個誘餌。
而自己,竟然被矇騙了。
到底,是誰?是誰要害自己,竟然設計出了這樣的連環騙局?
冷靜下來細細想着,傾心的疑心,頓時放在了那夜雲長卿端來喂自己的那杯茶上。
一步步倒退回去,傾心才發現,雲長卿的身上有那麼多的疑點,而自己,竟然毫不在意的忽略了,到底,還是自己太自信,不,是太自大了。
確認自己中了蠱,傾心連午膳也沒顧上用,埋頭鑽研起了破解蠱毒的法子,可是直到天色都黑了,她都沒能確定,自己到底是中了什麼蠱。
由此可見,給自己下蠱這人,功力遠在自己之上。
而樓蘭都城,什麼時候來了這樣的高人?
問題接踵而至,傾心覺得,似是有一股莫名的危險,在向自己靠近。
草草用了些膳食,傾心心思重重的梳洗完上了牀,可抱着冰冷的錦被,傾心才發現,自己的身子越來越冷,而下身卻有些奇癢難耐。
該死的雲長卿……
想到他和都城裡許多女人有過苟且之事,傾心有些擔心,不知道是不是他染上了什麼髒病,傳染到了自己身上。
低聲咒罵間,院子裡,想起了輕微的腳步聲。
傾心坐起身,便看見一人端着燭臺打開了屋門。
“你怎麼來了?”
看見臬兀沙的身影從屏風後閃出,傾心頗有些驚訝。
臬兀沙放下燭臺,一邊寬衣解帶,一邊戲謔的說道:“不成想,你還真早早兒的歇下了,我還以爲,你又溜出去鬼混了呢。”
不待傾心回答,臬兀沙便有些急迫的覆了過來,屋內,響起了讓人面紅耳赤的聲音。
雙修完畢,臬兀沙徑直穿好衣裳,俯身親了親傾心的臉龐,“你乖乖的,不許惹事,我過幾日再來看你。”
說罷,臬兀沙便自行離開了。
屋子又陷入了寂靜,傾心的心裡卻一片冰涼,此刻,身子溫暖,原有的奇癢也消失殆盡,她已然能夠確定,自己中的是什麼蠱毒了。
臬兀沙過幾日纔來,那明天呢,後天呢,自己要怎麼辦?
傾心的眼睛裡,泛起了一股怨毒的光。
悠然閣裡,杜軒逗着彥哥兒玩了會兒,看着小傢伙打起了哈欠,杜軒將他身子擺正,輕輕的拍着他哄了起來。
不一會兒,小傢伙便睡着了。
朝牀榻裡側挪了一點,看着杜軒躺下來,白瓔珞輕聲問道:“你覺得,她有可能回心轉意,幫着大姐嗎?”
昨夜到最後,杜軒說,他們考慮的那麼多問題中,只涉及到了臬兀沙、傾心和蘇伊爾納,全部都是圍繞着怎樣給蘇伊爾納解毒而來。
可是,他們忽略了玥姬和騰摩多等人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自始至終,是這些人存了以新主替換舊主的想法,事情才能發展到今天,否則,但凡騰摩多及其黨羽堅定不移的支持蘇伊爾納,抑或是玥姬依舊是那個疼愛女兒的母親,都不會有今天。
如果只是爲蘇伊爾納解了毒,以後會不會發生類似的事,抑或是比這更可怕更殘忍的事,都不得而知。
所以,事情的根源,並不僅僅在解除蠱毒上。
還有玥姬的態度,騰摩多的立場,這些都尤爲重要。
見杜軒不作答,白瓔珞自顧自的說道:“按說,但凡是做了母親的人,只要不是泯滅了人性,都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所以,說不定是臬兀沙在旁邊進了讒言,挑撥離間了大姐和她之間的關係,日積月累,纔到瞭如今的情形呢?所以,解鈴還須繫鈴人,如果時機得當,大姐還是要和她開誠佈公的談一談,解開心結纔好。終歸是母女,總不能做一輩子的仇人。”
握住白瓔珞的手摩挲着,杜軒輕輕“嗯”了 一聲,有些反駁的說道:“可你也別忘了,她不止是大姐的母親,也是優哲羅的母親。如今,臬兀沙成日在她面前晃悠,耳邊又都念叨着優哲羅,身患絕症的大姐,早已經被她拋到腦後去了。”
頓了一下,杜軒冷聲說道:“興許,她還巴不得大姐早些喪命,好讓優哲羅即位呢。”
雖然不否認有這樣的可能性,可想到玥姬不僅是蘇伊爾納的母親,還生下了杜軒和杜轅,將她說的多麼不堪,杜軒和杜轅面上不在意,心裡肯定還是會難受,白瓔珞柔聲勸道:“如今,你也是做父親的人了,以己度人,你也會知道,她不會是那樣的人。所以,莫要把她想那麼壞。”
“她能被選進宮做了王后,肯定是德行出衆的女子,雖說人總是會變的,但本性不會變太多,所以,即便她犯了錯,你們要給她改正的機會啊?古人常說,亡羊補牢爲時不晚,你們不能一棍子打死,連個機會也不給她啊?”
“再說了,她以花季之齡進宮,剛有了身孕,先帝便去了。這麼多年,她要撫育大姐,還要兼顧朝政,多辛苦?從二十多歲到如今,這一路有多艱辛,除了她自己,怕是再無人體會她的苦楚,而她,褪去樓蘭太后的光環,終究還是個女人,需要人呵護啊。所以,臬兀沙的出現,才讓她有這樣大的變化。算起來,她也是被一時矇蔽,也是有苦衷的,所以,你們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她定然會明白的。哪怕她不會立時站在你們身後,觀望也好啊。等臬兀沙壞事暴露,她就能分辨得出誰對誰錯了。”
“你說呢?”
仰頭看着杜軒衝他笑了笑,白瓔珞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