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陸爾嵐拿出那張舊照片的時候,事情基本成了定局,江風也爲大哥感到高興,畢竟人生最幸福的事就是七十有家,八十有媽!
江雨也默認了這一事實,只是還有點轉不過來彎,坐在椅子上不出聲,良久,拿出一根菸點上了。
陸爾嵐平復了一會兒,終於恢復到了最初的雍容華貴的狀態,看着這個陰差陽錯流落民間的陸家長孫,陸爾嵐很是欣慰。
在社會底層摸爬滾打鍛煉出來的精英,遠超京城的紅牆大院裡長大的孩子,這是毋庸置疑的,況且年紀輕輕的已經是少校了,不知道這孩子是得了那位首長的賞識,一定要告訴大哥,感謝人家培養了陸家長孫!
良久,江雨終於開腔了“阿姨,給我說說這麼多年的前前後後吧!”
陸爾嵐道“咱們陸家是大家族,你的爺爺也就是我父親是陸鐵山,既然你是一名軍人這個名字你一定聽說過,在那一場浩劫中你爺爺有驚無險的躲過了六年,可是在運動達到高峰時,你爺爺還是被捲進去了,那年你才一歲,咱們全家都受了牽連,你爺爺被下放到了南方,可你爸爸媽媽卻被下放到西疆農墾兵團,那裡條件太艱苦了,沒有辦法,你就跟着我。
可沒幾天我又被下放到了松江農墾,也就是今天的新城,你就跟我來了新城,可是我的日子也不好過,三天兩頭的被當做右派子女的典型批鬥,而且我那時候還沒有結婚,也不太會照顧你,每天就只能揹着你下地幹活,而且還總有人說你是右派餘孽,總想趁我不在的時候掐死你,後來我實在沒辦法,就託一位當地人將你送給了他們家的一位沒有子女的親戚,過了幾年,情況好了,我再來找你的時候,卻找不到了,原來那家人後來有了兒子,就將你送到孤兒院去了,我找遍了新城,江水的各大孤兒院,卻始終沒找到你,這麼多年姑姑都覺的對不起你爸媽,對不起咱們陸家,是我把咱們陸家的嫡長孫弄丟了,現在好了,終於找到你了,我這就告訴大哥,讓他來接你”
江雨也明白,那個年代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現象很是常見,無數的離合悲歡總在無情的上演,親人之間,離合與反目自是平常,今天還是親兄熱弟明天就有可能因爲理念觀點的不同互相揭發,兒子揭發父親,妻子揭發丈夫,學生打到老師等等。
年輕的人血總是熱的,可是年輕的心總是躁動不安的,一種強烈的,自以爲一言可以興邦的豪情將無數人推入了絕境。
後來的聲勢浩大的上山下鄉,更是葬送了一代人的青春,斷送了國家二十年積聚的力量,但最嚴重的是十年浩劫將兩千餘年流傳下來的倫理綱常,氣節風骨等一個民族賴以傳承的信仰和精神脊樑一夜之間全部砸碎,從此諾大的華夏進入了無信仰時代,億兆民衆的集體信仰缺失這在整個世界上來說都是罕見的!
再後來的返城熱潮更是直接造成了無數的家庭支離破碎,那個回城的晚上,那個告別的年代,那所有的血淚辛酸絕不是一首《小芳》就能表達的,由於戶籍制度的問題輕易的將一樣的公民分出了三六級等,無數社會的準中堅力量被一張薄紙片鎖住一生。
江雨也明白相對他們的遭遇,自己是幸福的,雖說幾經輾轉,但現在自己有奶奶,有弟弟,還有了素未謀面但血脈相依的一家人,通知就通知吧,早晚的事,但該強調的事還得強調。
想到這江雨低聲道“等等,阿姨,你先別打電話,聽我說幾句,第一,
我奶奶將我養大不容易,所以我要給她傳宗接代養老送終,所以我不改姓,往後我要是有了孩子第一個孩子必須姓江,第二,你可以通知你家裡人,但不管誰來都必須先告訴我,還有這事你得容我消化幾天”。
陸爾嵐道“孩子,你怎麼說都行,老人家不容易,你有這份孝心,姑姑支持你,至於你說改不改姓的,無論改不改,同樣的血脈這是不爭的事實,還有啊!你京城的爺爺奶奶知道這個消息不知道該有多高興呢!所以我希望近期你能和他們見個面,當然了來的時候我一定告訴你,孩子,你看這樣行麼?”
陸爾嵐的姿態可謂是相當低了,她可是見識過這頭陸家的小馬駒的脾氣,剛剛自己一句話就惹得他一頓頂撞,現在還是商量來吧!
幸好江雨沒有吱聲,也就算是默認了!
陸爾嵐又道“小雨,姑姑想晚上請你們一家四口到我那吃頓便飯,你看行嗎”陸爾嵐試探性的問到。
江雨苦笑道“阿姨,還是算了吧,我剛回來還沒進家門呢,晚上我們一家人也想團聚,反正我又跑不了,您何必急於一時呢”
王瑩看到事情也差不多了,於是在陸爾嵐耳邊小聲說道“陸姐,這是可以說是百分比之百正確了,你也不用着急了,你得給江雨時間接受這事啊,再說了,人家兄弟倆見面這麼長時間還沒說上幾句話呢,咱麼還是不打擾了吧,還有你不是還要回去給你大哥打電話嗎,是吧?”
陸爾嵐一聽王瑩說的在理,於是道“小雨,姑姑先回去了,小風,姑姑下午再來看你,好好休息,醫院方面不用你操心,交給姑姑吧”
江風下了牀道“謝謝姑姑關心,我送您吧”
陸爾嵐忙道“不用不用,快休息吧,往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你也是我的侄兒,跟姑姑不用這麼客氣”
陸爾嵐又道“小雨,姑姑想過幾天去看看你奶奶,你看行麼”
江雨知道這是早晚的事不過還是道“等我先跟奶奶說完的吧,阿姨我送您”
陸爾嵐臨走的時候還是一步三回頭依依不捨,魏紅軍一家人也一同告辭了,
剩下兄弟二人的時候,江雨再也控制不住了,剛毅的臉上一陣抽動,最後眼淚還是留了下來,喉結劇烈的起伏終於抑制不住放聲大哭。
江風坐在牀上早就淚流滿面了,一是爲大哥感到高興,再就是想到了自己,誰不想有媽,有家啊,雖說自己有疼自己的奶奶,有照顧自己的大哥,但有些人就是誰都替代不了!
兄弟二人都沒有說話,最後抱頭痛哭。
沒過多久, 陸爾嵐又回來了,這回帶來了一大堆補品,但並沒有留下,他也明白,有些傷痛就該讓時間去使其癒合!她明白江雨對這個弟弟那是疼到骨子裡了,只要自己對江風好,他遲早都會領情。
晚上的時候,江風不想在醫院呆了,就想回家,江雨和鄭子悅都不同意,認爲江風剛醒過來應該再觀察觀察,江風明白自己的身體,之所以昏迷了三天,只是因爲幻戒初次啓動損耗太大,加之自己當時中彈了非常虛弱,但在三天的昏迷中早已恢復如初,如今的傷對自己來說就是小事一樁,所以堅持要回家看看老太太,自己這一出來就是三四天,也該回去看看了,江風沒有帶鄭子悅回家,直言不太方便。
老太太歡喜得不得了,兩個孫子回來了,一家人有四五年沒有團聚了,一家人圍坐在飯桌旁,看看這個瞅瞅那個都稀罕的不得了。
江雨道“奶奶,好幾年沒吃您做的菜了,還是小時候的味,一聞着就是香,您也嚐嚐這個魚”說着給老太太夾了一塊魚肉。
剛吃完飯,江風就接到了田樂電話,一接通電話田樂的大嗓們就傳來了“兄弟,聽說你醒過來了,可我來到醫院你沒在啊,在哪呢”
江風道“田哥,我在家呢,我大哥回來了,我們就回家聚聚,田哥,謝謝你給兄弟弄回來,要不是你兄弟就交代在架子山了,等過兩天兄弟好了請你喝酒”
田樂笑道“兄弟,你別說這些,你不也救過我的命嗎,咱哥倆就別說這些了,身體可要注意了啊,等你好了咱們聚聚,老哥也有些話想跟你嘮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