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看着眼前的人羣一身重孝自然馬上就意識到出了人命了。而隨後飛一般竄進來的那輛警車更是能說明問題,接着電話就響了,江風的電話是孫昌打來的,江風告訴他自己就在門外,讓所有領導都出來嚴陣以待。
雖然這是個什麼事情以及具體原因都不得而知,但是現在控制事態纔是第一要務,江風馬上對着身邊的許建下令道:“傳我的命令,第一,所有輪休的幹警一律取消休假,全部歸隊到崗等候命令,特警四中隊集結準備,第二,在家的局領導都出來在大院裡統一接待,控制事態,千萬不能讓擴散到區委區政府一級”。
“嗯,我這就去辦”。許建也知道緊慢,答應了一聲推開車門跳下去,飛奔着往大院裡跑。
江風也隨後下車,正好這個時候,大院裡也衝出一鼻幹警忙三火四的跑到大門口,許建扯着脖子和他們喊了幾句之後,這幫子幹警瞬間就把大門以及旁邊的側門都打開了,像是歡迎闖王入城一般。
還有幾個幹警連忙指揮大門口的辦事人員車輛退後,給老百姓騰出地方來,封衝開着牧馬人自然也是馬上跟着後退。
話說江風這麼辦就是要把事態控制在局,有什麼話咱們進了大院裡說,總比在大街上吵吵嚷嚷造成惡劣影響要好得多,讓全區老百姓看見更是糟糕。
話說江風心裡惱火的很,江局長第一天上任就被來了一個下馬威,這是有心人在故意搗亂推bō助瀾還是無心碰巧了?,這個不管官多大,只要是參與過鬥爭的,就不免把懷疑主意放在第一位,江風也是第一時間就想到了yīn謀論。
伴隨着“塔塔踏踏”的柴油發動機的聲音幾輛農用小四輪順利的開進了大院裡,前邊一派身着重孝的幾人互相攙扶着放聲痛哭撕心裂肺涕淚橫流。
身後十來個小四輪的後車板上得有一百多號漢子不少都光着膀子也不下車,lù出農村漢子特有的整日勞作被太陽烤的赤紅的ōng膛,精壯的上身,神情jī動羣情jī奮,扯着脖子高呼:“請**天爲民做主!請**天出來爲民做主”。
一百多號漢子鼓着ōng膛扯開喉嚨大喊,那聲音的爆發力足以籠罩附近幾條街,好多看熱鬧的人羣迅速聚集,很快大門口就裡三層外三層的被包圍了,人們議論紛紛都在問弄這麼大的陣仗這是咋的了,出了啥事兒了。
呼喊聲還在繼續,一浪高過一浪,大有直衝雲霄之式。很快辦公樓裡的領導們就出來了常務副局長高泰、江局長的心腹和指定接班人孫昌被推到了前臺。高泰站在臺階上雙手連忙往下壓,
高喊着:“鄉親們,靜一靜,靜一靜,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啊!”。
喊了兩嗓子,沒人理會,原來他的聲音完全被上百號爺們兒的聲浪蓋住了許建一看這不成啊,馬上回身招呼過了一個警員伏在耳邊說了幾句,那個警員回身一溜煙的小跑,不一會兒就拿出來一個擴音器,沒過多久局宣傳科的半截槽子皮卡宣傳車也開出來了。
一個話筒遞到了高泰手裡,高泰清了清嗓子一臉和藹的道:“鄉親老少爺們兒,大家別jī動有話一個一個說,合理合法的要求咱們局肯定給大夥兒做主,請大家不要jī動”勹高泰在臺階上安撫,孫昌拎着手提擴音器下了臺階走到開着小四輪的人羣邊上,一臉苦笑的道:“鄉親們別喊了,別喊了,影響不好啊有事兒就說事兒,別這麼鬧啊”。
坐在小四輪駕駛位的一個叼着黑杆羚羊煙的漢子放在油門上的腳板微微一用力1小四輪的排氣管騰騰騰的冒黑煙,噴了孫昌一臉。
孫昌被嗆得一臉黑煙,咳咳的咳嗽了好幾聲才緩過氣來,車上的老少爺們兒也不理會,接着高喊:“江局長出來爲民做主,江局長出來爲民做主”。
看着孫昌吃癟,身後馬上竄出三四個警員想要上去把駕駛位踩油門那壞小子拽下來,孫昌連忙上前拉住,怒吼着道:“別他媽添亂,弄出事兒來你擔得起嗎?”。
幾個獻殷勤的警員被一通臭罵也不敢吱聲兒灰溜溜的退回去了,看着平日裡耀武揚威的公一安幹部都不敢亂動了,這幫漢子們氣勢更勝了,接二連三的高呼,一浪高過一浪。
“你是誰啊站着說話不腰疼?廢什麼話啊,俺們不找你”。排頭的一個小四輪上,一個大約五十多歲的老漢,雙眼紅腫,頭髮散亂,一邊揮舞着手裡的菸捲,一邊盯着高泰聲音嘶啞的質問。
高泰一聽可算有對話的趨勢了,馬上對着話筒喊道:“我是分局常務副局長高泰,老鄉們有什麼困難什麼委屈都和我說就行,請大家放心我們一定秉公執法爲民做主”。
“我擦,副的啊,毛用沒有”那老漢抽了。煙大大咧咧的道:“我還是村委會副主任呢,每年分返銷糧都沒我的份兒,吊毛沒有”。
這老爺子一嘴的大實話,說的高泰臉上火辣辣的,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這老爺子話糙但理不糙,話說高泰這個常務副乾的憋屈啊,啥事兒也不敢做主,抗雷的時候大家就不約而同的想到他是常務副了,馬上把他推上前臺了。要不是有姚姐保護着,說不定早就被踢出局了。
本來江風站在外面準備觀望一下這幫人的意圖,同時也試試局領導班子的協調能力,但是看這麼長時間喧鬧聲還是沒有平息下去,江風有點不太滿意了。對着封沖和趙勝俊道:“走,咱們進去看看,怎麼回事兒,這都多長時間了還鬧騰着呢”。
三人下車往門口走,大門口已經裡三層外三層的堵上了,封衝當先開路,江風隨後跟進,趙勝俊殿後。
“鼻,別擠啊,你踩我腳了啊,沒長眼睛啊?真是的,啥熱鬧都湊”一個大哥埋怨了封衝一句之後,自己卻踮起腳尖伸長了脖子左右觀望。
“對不住,對不住,抱歉讓一讓,讓一讓”封衝嘴上笑着商量,身體還依舊一刻不停的往裡擠1江風和趙勝俊跟着進去。
“你們幾個咋回事兒啊?輕點擠啊”一個彪形大漢被擠的有點惱怒了,凶神惡煞的瞪了江風一眼,神情非常不悅。
江風看了那大漢一眼,苦笑着道:“我不擠不行啊,裡邊喊我呢,再不進去我們的樓都可能被掀翻了”。
“喊你?你當你誰啊,喊你有用啊,你是省委〖書〗記啊?”。大漢人長得高大,嘴也tǐng快,連珠炮似的拋出好幾個問題,神情還有點蔑視。
江風也沒和他一般見識,笑眯眯的道:“你聽,又開始喊了”。
大漢扭頭一看,只聽大院裡又是一陣高呼:“江局長出來爲民做主”。
大漢愣了愣,突然咧嘴一笑道:“你小子太nèn了,黃嘴丫子沒退淨呢,充什麼大半蒜啊?你要是局長,老子還是市長呢”。
“不對吧?我聽說咱們的這位江局長可不就是小年輕嘛,據說以前在市裡tǐng有名的,黑白兩道都通,牛鼻着呢”旁邊馬上就有人提出反對意見。
聽的江風哭笑不得,拱手抱拳苦笑道:“老哥過獎了,借個光,我去看看出了啥事兒了,總這麼着影響多惡劣啊,路過的羣衆還不以爲是我們局又草菅人命了呢”。
那凶神惡煞的大漢愣愣的看着江風,一臉不可置信的發問道:“你真是江局長?”。
江風有點無奈的道:“大哥啊,在局大門口冒充局長,誰能有這麼大的膽子啊?如假包換還不成嗎?讓一讓吧,我着急著呢”。
江風一邊解釋一遍往前擠,現在也顧不得風度了。
身後那大漢愣了愣神,一想也對啊,冒牌的還敢往裡湊合嗎?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呢嗎?。更何況剛纔旁邊不是有人說江局長是小年輕嗎?估mō着這小子應該是正牌的。想到這裡大漢仗着身高優勢有點居高臨下的意思,扯開脖子高喊道:“大夥兒讓一讓啊,給江局長讓一讓,江局長要進去辦案子呢,讓一讓”。
第三者喊着讓一讓,可比江風自己喊管用多了,再加上大家聽說是江局長要進去,頓時人羣就往兩側閃開了,江風幾人推推搡搡的勉強進去。
進了大院裡面江風幾人便快步的往前走,臺階上的領導們居高臨下看見江風過來了,頓時如méng大赦一般連忙前呼後擁的跑過來,尤其是高泰這個臨時主事兒的常務副局長更是一臉尷尬,搓着手不知所措。
江風擺擺手示意衆人有什麼話稍後再說,直接穿過衆位領導的包圍,大踏步的登上臺階,從一位幹警手上接過話筒,暴喝一聲道:“都給老子靜一靜,都別他媽瞎喊了,消停點。草球的,有事說事兒,沒事兒各回各家各找各媽,都喊個吊毛啊?”。
“我擦,你是幹什麼玩意兒的?誰kù襠沒夾緊把你lù出來了?你喊個昭毛啊,信不信老子大撇子扇你?”。坐在小四輪上上的那位傳說中的村委會副主任又開腔了。
人羣倒是消停了不少,人們都在觀望一官一民極具地方特sè和鄉土氣息的對罵,話說老百姓還就吃這一套,這倒不是說老百姓皮子賤,不罵不消停,而是他們覺得這樣的對話是農民與村長之間的問答,沒有那種大衙門的畏懼和森嚴,相反很是熟悉。
“我擦,你們不是扯開嗓子喊我出來嗎?我出來了,你咋不認識呢”江風大眼睛一瞪,頗有三分虎氣,一揮手道:“俊子,把我工作證給他看看”。
“你是江局長?”那副主任左右看看,估計錯不了,他雖然也是農民出身,但是也算是農民中有見識的人了,看着剛纔那不少大官都主動迎接這小年輕,這傢伙估計也是大官,要麼就是給大官跑tuǐ的辦事員一類的,反正比剛纔那幾個傢伙牛鼻。
看着趙勝俊拿着工作證過來了,那副主任竟然跟趙勝俊一揮手,神態自若非常瀟灑的道:“別整那小本子忽悠人,俺自己認真假,二禿子,上貨。。
趙勝俊當即止住腳步想要看看這傢伙怎麼鑑別。
“嗯,妾叔”在那位副主任身後的車板上蹲着一個腦袋油光鋥亮的小年輕答應了一聲之後從腰上解下來一個藍布褂子,從褂子的上衣兜裡翻了翻,找出一個疊成四方塊兒的報紙遞了過去。
這位副主任接過報紙展開,雙手一抖好像電視上大臣讀聖旨一般的在報紙上瞄了兩眼,又擡頭看了看江風的臉,抿着嘴chún兒點了點頭。突然從車板上跳了下來,奔着江風所在的方向快速的走了幾步,來到臺階前撲通一聲跪下了,嚎啕大哭,聲音嘶啞的道:“請**天爲俺侄子做主!”。
他這一跪不要緊,在他身後身着孝服的兩個fù人和好幾個孩子呼呼啦啦的全跪下了剎那間哭聲震天,後排的漢子們一個個的神情jī憤,漲紅着臉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看着這麼些人下跌,江風的心境很是複雜,百味陳雜,讓老百姓下跪討說法,這證明自己的工作還有很大的疏漏。連忙扶着那副主任聲音帶着懇求的道:“老爺子快點起來,你放心我覺得不會讓大夥兒受了委屈,咋回事兒你原原本本的給我說,你不說我也不知道啥事兒,更沒法給你們辦啊”。
那老爺子卻沒有起來,而是從兜裡mō出幾張紙來雙手遞上,聲音帶着悲嗆的道:“我侄子被人活活打死啊,求江局長主持公道”。
“公道從來都是站着討回來的跪着求不來公道”江風沉聲的說了一句之後接過“狀紙”也不管他同不同意,雙手一託老爺子的雙臂,直接把他拽起來了。
“老爺子,你趕緊讓這些大爺大媽大嫂子起來你這不是讓我爲難嗎?上上下下這麼些人看着呢,你們都是青藍區下轄的老百姓,正是我的管轄範圍是我的責任啊,我不會推脫。既然指名道姓的讓我給你主持公道那我是啥人你應該聽說過,你要是佔理,我能看你們受委屈嗎?”。
那老爺子抹了一把眼淚,嘆了口氣聲音嘶啞的道:“說的也是,俺信你,嫂子和小秀,你倆起來吧,趕鼻的”。
趙勝俊和封衝連忙上前去攙扶這幾個人,兩位fù女,一個看上去有六十多歲左右,滿臉皺紋滿頭白髮,雙眼空洞無神,彷彿木偶一般毫無生機。剩下的那位fù女也不怎麼年輕了,大致也有四十歲左右,常年下地幹活兒的農fù,風吹日曬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再加上沒有保養,四十歲已經盡喜老態了,皮膚黝黑,眼眶紅腫,雙手上皮膚鬆弛,盡是斑點。在她身後的三個孩子,一個稍大一點,能有個十五六歲的樣子,深深的低着頭,是從體型上看像是一個女孩兒,這小姑娘手裡一左一右的抓着倆稍小一點的孩子,左邊的是女孩兒,右邊的倒是個男孩兒,能有十來歲的樣子。1小臉黑乎乎的已經哭huā了,薄薄的小嘴chún兒上全是血泡,大眼睛裡盡是紅紅的血絲,卻透着一股子冰冷,1小傢伙兒可不像他姐姐那樣低着頭,反而是高高的仰着頭,毫無顧忌的和江風對視。
江風從這孩子的眼神裡體會到了一種仇恨,一種想要不顧一切報復的仇恨,這孩子還小啊,就沒有父親了,這種不幸,江風深有體會,心情更加沉痛。
這麼小的孩子他應該有一個快樂的童年啊,不該接受這樣的打擊和影響,這會在他稚nèn幼小的心靈裡留下怎樣的影響?有可能把一個孩子毀了啊。但是江風又能說什麼?。更何況說什麼都是誇誇其談,一個人的苦難與掙扎永遠不是另一個人可以真正體會的,無論他們互相有多瞭解。
這個時候趙勝俊走了過來, 悄然地上了剛纔那老爺子拿着比對真假的報紙,江風掃了一眼,心下一動,這張報紙是去年的了,上邊有一副江風的半身照,這張報紙江風很熟悉,這是去年在市局工作時,立功受獎之後新城日報配發的圖片。
江風心裡頓時清楚這老爺子背後有高人在給他們支招,要不然怎麼可能找到去年的報紙呢,這是怕這老爺子找錯了人被糊弄或者推脫了。
而且他們還有“狀紙”呢,很明顯是有人寫好了之後給他們帶上的,至於這個人是誰,江風也不想追究了,不管是有人指點他們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們都是自己轄區的老百姓,有了困難不找政府找誰?甭管是怎麼找來的,那都是自己的分內之事,江風現在最想知道的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竟然能釀成這麼大的禍端。
“老爺子,你讓老少爺們兒甭在大太陽下曬着,我不要求你們退出大院,只希望大夥兒能去被yīn涼的地方等消息,萬一曬中暑了也不好”說完了江風也不管那副主任同不同意,直接揮手道:“老許,去整點菸整點水,再弄幾箱子冰棍,給大夥兒分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