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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風知道人家這是故意的,也是冒着極大風險的放手一搏,這是要直接砸碎于振明的所有構想,嚴守門戶,不給於振明一點機會。
要說是保衛處上下一心孤注一擲,江風是萬萬不信的,人都是利己的動物,甭看那麼多人簽名,那裡邊最起碼有一半是被裹挾的,你不簽名就可能受排擠,你簽了,又沒有大問題,反正大家都簽了嘛,誰能注意都是那個?。
要說這事兒是莫勃興一個人的主意,江風不信,這邊造了這麼大的聲勢,能是一天兩天能完成的?就能保密的這麼好,誰都沒發現?很顯然是即有人在背後撐腰又有人在作壁上觀靜等着事情發酵好借力打力或者從中漁利,不管是哪種,都不能被允許,更不能被接受。
本來這事兒和江風沒有什麼干係,江風又不是于振明的座下心腹帳前先鋒,沒有必要如此賣力。但是既然于振明把江風放在了這個位置上,而恰好他們這幫人爲了打擊于振明竟然準備拿江風當犧牲品開刀祭旗,間接的斷送了江風所有的前程,這是江風萬萬不能答應的,更是必須要奮起反擊的,而且要霹靂手段,速戰速決。
誰想踩着老子的肩膀子往上爬,老子就剁他的腿!。
江風心裡一清二楚着呢,今天這事兒就是蓄意的,沒看主、席臺上連衆人的銘牌都沒有嗎?。不過現在江風管不了那些了,直接一腳掀翻那個門板,把底下的麥克風露出來,把砸歪的麥克風扶正。彈了兩下還好用,江風環視臺下一圈,或憤怒或驚呆或冷笑,諸般眼神全都一個不差的盡收眼底。
“本來,我想說感謝組織的信任。感謝同志們的熱烈歡迎,現在看來同志們的歡迎方式的確熱烈而且別開生面,我需要理由,是什麼原因,讓他家如此反對我”。
江風的聲音很沉穩聽不出什麼悲喜情緒波動。彷彿剛纔臺下的人喊了那麼多聲XX滾回去的主語不是他一樣。
臺下一個年輕的瘦子面色不善的高聲喊道:“我們管理局只招自家子弟,不進外人,這是老輩子傳下來的規矩,憑什麼到你這兒就破例了啊?”。
“看來很多同志對我不瞭解啊,既然不瞭解就讓我滾回去,有點牽強了吧”江風微微一笑道:“我和你們一樣都是管局子弟,我奶奶也是正宗的老會戰。老人家名諱不敢提,她老人家當過採油女工,年退休於局後勤物業二公司迎夏小區物管站內勤崗,今天戶政科有同志在場吧,
煩請你們現在就去查。回來給大家一個答案”。
瘦子一愣,張張嘴想要再說點什麼卻不知道該如何說了,還真沒想到江風竟然有這等出身,碼了隔壁的,這他媽說來說去還是自己人啊,這下還怎麼反對啊。
不止瘦子這樣想。很多人都這樣想,他們這麼多人反對市政幹部過來,就是因爲怕市政系統動搖管理局不招外人這個基礎。現在看來這還是自家子弟啊,還是咱管理局子弟領導咱保衛處啊,這還有啥說的啊,一部分人的牴觸情緒漸漸小了不少。
他們沒有懷疑江風的話,如此公開場合,誰敢作假?。
這時候人羣中一個帶着眼鏡的中年人推了推自己的眼鏡。聲音洪亮的道:“不用查我也知道你是假子女,七七年上的戶口。白紙黑字寫的養孫,這也是有據可查的,你怎麼解釋?”。
看來這位是做過功課的,研究過江風這個人。他這一張嘴剛纔小了不少的喧囂聲頓時又起來了,而且還比剛纔更大了。
“原來是他媽假子女,市政系統就這德行?找一冒牌貨來糊弄咱們?”。
“就他媽是這幫假子女把咱們正牌子都頂了不少,碼了隔壁的,好崗位都他媽讓他們搶去了”。
他們說的假子女是油田一種特有的畸形產物,就是指在法律上存在父子、父女、母子、母女關係,其實沒這個事兒的這一部分子女。
因爲油田以戶口爲根據分配工作,雖然崗位不一樣,但都能有正式工作幹,無非是好與壞的問題。但不管好壞總是正式的國家工人嘛,在日趨激烈的就業壓力下,這還是非常好的一個事兒嘛。
既然是按照戶口分配工作,那戶口就值錢了,可是管理局戶口只是授予最初的油田會戰時期油田幹部工人,繼而傳給他們的子女,現在已經不對外辦這個戶口了,你就是多厲害,對不住,這個戶口不發了。你要想弄一個,只能通過和當初那批人拉上法律關係,才能變成管理局戶口。
正因爲如此,很多管理局職工都倒賣戶口賺外快。
舉個例子說比如男甲和女乙是夫妻,感情和家庭都比較穩定,互相也非常信任,孩子也不小了,那麼就離婚。你還別奇怪,就是因爲穩定才離婚,不穩定的還不敢離婚呢,離婚以後孩子和全部財產等全部給女方,男甲淨身出戶。
如果說丙男和丁女想把自己子女變成管理局戶口,那麼這倆人也離婚,所有的財產都掛在男方身上,女方只要孩子,然後通過中間人或者其他方式找到想買戶口的男家一家人,付給一定的好處,一般是三萬到五萬塊,就可以讓丁女和已經淨身出戶的男甲結婚,這樣女方的孩子不就成了男甲的繼子了嗎?這不就變成管局戶口了嘛,然後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招工了。
這裡邊男甲並不是和丁女一直保持婚姻關係的,這個有名無實的婚姻關係一般維持三年,因爲這個價錢只能值這些個時間,接下來的時間裡人家還要把這個戶口賣給下一個人呢。
當然了,一般賣戶口的一方都是家裡的男性淨身出戶,因爲如果是女的淨身出戶和別人假結婚的話,一來名聲上不好聽。二來女性嘛,容易被對方的男性脅迫強迫發生關係,既然人家已經是法律上的夫妻,發生關係了,也是正常的啊。你這個真的丈夫到時候反倒成了外人了,就因爲賣一個戶口,反倒是把自己老婆買了,被人家上了,那可是虧大發了。
當然了。這樣的買賣也不都是一定安全的,也有很多意外。比如假結婚的一對兒看對眼了,倆人真個做了夫妻了,那可就壞了。還有女的在假結婚以後,等那個男甲想把她踢出去,換下一個買家的時候,她就要分手費。再比如男的假結婚以後,瞧着對方這女的比自己媳婦兒好看啊,各方面都好,所以到時候就不想離婚了,互相糾纏着。還有這事兒被別人知道了舉報的,各式各樣的都有。
像這樣的養子女或者繼子女參加招工的,是備受那些真正的管理局職工親子女歧視的,可親子女們卻又無可奈何,所以只能大罵了事,最後給他們起了一個外號。叫假子女。
江風雖然是真正的收養的孩子,不是那種假結婚的,可總是養孫嘛。不是血緣上的親孫子。
“這個的確如此,說到這裡,我要感謝管理局這一方水土養育我長大成、人”江風還是不溫不火微笑着道:“經我奶奶敘述我大致得知,差不多在我三四歲的時候,在新城走失,被我奶奶這個善良的老會戰職工遇上了”。
“剛纔那位同志也說了。我是七七年上的戶口,由此可知我和那些通俗意義上的假子女並不一樣。這個大家都清楚,不過就算是咱們中間有一些是假子女也不要緊,都是爲油田貢獻青春和熱血,咱們的血都一樣熱。話又說回來,這位善良的老太太含辛茹苦的把我養大,給我一身暖衣衣穿,給我一碗熱飯,供我上小學中學,並把我送進了大學,使我有一個機會接受高等教育,給了我一個新的人生。如果不是這位善良的老會戰,便沒有今天的我。這樣善良而淳樸的品德充分提現了一個爲國家獻了青春獻終身的老會戰人的優秀品德,我想這樣的品德是咱們管理局獨有的會戰精神的另一種體現,在此我給管理局這一方水土,給養我長大的善良的老會戰人鞠一躬”江風摘下警帽,面色肅穆深搭一躬,擡起頭虎目微紅,繼續言辭懇切的道:“我想這樣善良的人們在管理局這個大家庭還有千千萬萬個,是你的姊妹弟兄,是我的鄉親父老,咱們祖輩父輩的油田第一代、第二代老會戰人都講‘我爲油田獻青春,獻了青春獻終身,獻了終身獻兒孫’,現在我的祖母老了,已經爲油田奉獻了青春,奉獻了終身,但她收養的孩子長大了,想有一個機會來和大家並肩奮鬥,回報把他養大的油田,同時爲油田更好更安全的發展盡己所能,我懇請大家給我一個機會,給我這個老會戰人的孫子一個機會”。
江風一番言辭懇切的言說配合深沉的表情,可以說是聲情並茂,着實感染了一部分人,臺下寂靜無聲,雖然江風是在打感情牌,但是的確有真感情的流露,如果不是江奶奶,自己早就凍死餓死了,哪有今天的江處長?哪有今天的趙白澤?。
所以直到今天,自打那次在娶誰的問題上差點把老太太氣病了以後,江風沒有二話,直接按照老太太的意思辦了。也正是這樣的原因,不管願不願意,不能惹老太太不高興,既然她喜歡商婷露,那就把商婷露娶進門,給老人家一個安穩祥和的晚年,別等到了子欲養而親不在的時候徒自後悔傷悲。
至於自稱老會戰人的孫子,江風一點不臉紅,那位大人物還自稱人民的兒子呢!。
眼瞧着江風大打感情牌有成功的趨勢,門口的莫勃興就有點吃不住勁兒了,臉色再也沒有之前的平淡了,他是萬萬沒有料到那個名聲在外的魯莽流氓頭子能有如此一手,莫勃興在心裡大呼輕敵了,這時候他不由的想起了歷史上的一個故事。
話說民國的另類軍閥張宗昌在奉軍中是外來戶,不受待見,一次秋操演習,突然狂風大作。天降大雪,深達數尺,曠野之中,泥濘不堪,張宗昌不是本地人。而且大夥兒也瞧他這個外來戶不順眼,沒有人提醒他,一下把張宗昌和他的下屬鬧的狼狽不堪,大大丟臉,他氣的大罵:“他媽、的!是哪個龜孫子算計老子”。
要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時候人稱郭鬼子的郭鬆齡從門外進來了,恰好聽見這句話了。這個郭鬼子可不是一般人,是少帥的老師更是奉系新派的頭面人物,在奉系內部無論是聲望還是官位都遠超張宗昌。他一進屋恰好聽見張宗昌罵人,本來郭鬼子就瞧不上張宗昌,現在正好借題發揮,馬上就問你是罵誰呢?給老子解釋。
張宗昌一瞧要壞事兒啊。馬上舔着臉說:“他媽x這仨字是家鄉口頭語兒,就是隨便一說,其實誰都沒罵”。
郭鬼子這等心高氣傲的人物豈能被他糊弄?再者這一個借題發揮的機會又怎能錯過?馬上一拍桌子,厲聲指着張宗昌的鼻子大罵:“我、操、你媽,這是俺們關東人的口頭語”。
大夥兒以爲大庭廣衆之下張宗昌被如此折辱。是可忍孰不可忍?結果張宗昌不僅忍了,還加以利用,馬上跪下納頭便拜,抱着郭鬼子的大腿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說:“您既然已經操、我媽了,那您就是我親爹,往後你得管我”。
結果郭鬆齡拿他毫無辦法。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自此往後,張宗昌又找人說和。並一口一個親爹叫着,其實張宗昌還比郭鬼子大兩歲呢,但這一招還真就得了郭鬼子青眼有加了,張宗昌藉着郭鬼子的勢,不僅以外來戶的身份站穩腳跟還更加壯大了。
莫勃興心裡想着,江風今天被百般折辱。被幾百號人高呼滾出去,連養孫這等身世問題都被翻出來質問羞辱。這個向來號稱脾氣暴躁魯莽的傢伙不僅沒發火兒,還順勢打起了感情牌,堂而皇之的自稱是老會戰人的孫子,雖然比不得張宗昌那麼狠,可也和平日裡大不一樣啊。
含羞忍辱卻能唾面自乾,不是窩囊到了極致,就是所圖者甚大,莫勃興認爲江風絕對是後者,一時間他感到有些緊迫和威脅,同時下決心必須把江風弄走或者弄名譽掃地呆不下去,否則早晚要成爲心腹大患。既然有此意,莫處長一個眼神丟過去,自然有小弟出頭發難。
“甭說那些沒用的,別說你一個養孫啊,親孫子不孝順的都多得是,林子大了啥鳥沒有啊。我們管理局親子女也不少,輪不到你一個養孫來演苦情戲,你演給誰看啊”。最開始遞交請、願書的那個黑大個站在門口厲聲質問道:“誰都知道我們保衛處困難多,工作危險,前任領導們理解大夥兒體諒大傢伙,於是給大傢伙弄了點福利還被你們檢察院抓住了,屁大個事兒就給送進號子裡去了,你們這不是故意整人嗎?整完了人你們還不罷休,還他媽派你們幾個來搶我們的地盤,你們想咋地?想刨我們管理局祖墳啊?”。
這就是現實問題了,前任領導弄了小金庫,雖然領導們自己用了一部分,但大部分也都補給下邊的幹部職工了,誰都有份,而且今天在場的這一百多號人都是小領導,都和前任班子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仔細查的話,誰都有問題,這也是他們十分抗拒市政系統幹部的原因,怕江風此行是來抄底來了,所以抵抗十分強烈。剛纔被江風聲情並茂的演說給弄的有點沉默,現在被這個黑大個一提醒,馬上又想起這個現實問題來了,碼了隔壁的,大夥兒都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領導們都進去了,咱也不一定能跑掉啊。
“對,你們市政系統不講究,也不瞧瞧我們的困難就抓人,你以爲你們都是誰啊?狗肚子裝不了二兩香油的玩意兒,來我們管理局裝什麼犢子?”。
“別站在臺上人模狗樣的, 你他媽敢說你沒收一分錢黑錢?,你敢說你就睡過一個娘們,你敢說你沒外宅?你敢說你沒安排過親屬當官?。你說,你一樣一樣的說,你他媽要是都敢應承,老子從六樓跳下去都不是摔死的,是他媽被你的謊話笑死的”。
一時間再次羣情激昂,罵罵咧咧的不絕於耳。
“砰!”一聲巨響,主、席臺上的桌子噗通幾聲,歪歪扭扭的要散架子,江風收回砸在桌子上的拳頭,心裡默唸着疼死老子了。
很湊巧,這個桌子也不是太高檔的玩意兒,桌面是實木的,底下立面都是膠合板的,江風一巴掌砸下去,桌面問題不大,可把底下的立面膠合板砸的夠嗆,頓時,立面和橫面接觸膠合的地方裂開了,歪歪扭扭的,要塌下來。
江風心裡清楚着呢,一味兒的裝孫子也不成,雖然能博得一定的贊同,但是別人不會怕你,當領導的不讓別人感到害怕,那領導還有屁的威信?所以說必須兩手抓,一手軟一手硬,軟硬結合,方是制勝之道,更是成功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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