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 天氣 晴 心情 陰
婚事辦得很倉促。
孝莊沒有在宮裡大肆宣揚,下了旨,讓我的“阿爸”和額濟殷的家人在科爾沁準備婚事。
像中秋的月餅一樣,“我”從科爾沁送到宮裡,再由宮裡送回去。
歷史,真的改變了麼。
笑,我的出現不就是一個改變。
這幾天,過的有些昏昏的。
只是清楚記得,福全在餞別宴時說,“你做了個對的選擇。”
而我,沒有說什麼。
這些天,玄燁沒有來看我。
不知道他是否和我一樣矛盾着。
渴望看到對方,而又,害怕看到對方。
他拂袖而去的樣子清晰像在眼前。
幾次夢到,每每哭着醒來,醒來,便是悵然若失。
而悵然確實,若失卻不是若失,而是真的失去了。
今天,是我最後一天留在宮裡。
他依舊沒有出現。
聽來祝賀我的人說,玄燁的婚事,像是也要定下了。
這樣也好,各自有了各自的歸屬,大家分隔兩地後,人生的路從此不再一起走。
所謂的,喜事連雙,不知道是不是,可以拿來形容我們現在的情形。
今天,是我最後一次使用這個日記本。
告別,由這個日記本開始,一件一件的,讓記憶模糊,這樣,會不會減少一些痛苦。
合上日記本,輕輕撫着它,然後拿了布袋把它裝好收入隨身的小包裹裡。
看看屋內,景蘭已經把要帶的東西分類打包好。
因爲囑咐過她,只帶必要的東西即可。所以我們要帶走的東西並不多,景蘭把他們整齊的放在牆角。
即使是這樣,屋子也像是一下子,便變得空蕩蕩的了。
我不捨的環顧四周,想着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來打掃這裡,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將要住在這裡。
忽然看到我在某一天心血來潮之下逢出的布娃娃,它孤單單的,被遺落在了窗邊。
我走過去,拿起它,吹落它身上的灰塵。可娃娃的臉,卻還是顯得灰灰的。
它的心情,也不好麼。
點了點它有點兒歪的鼻子,我把它放進包裹,可是,過了一會兒,又把它拿了出來,小心收在櫃子裡。
既然已經決定了要展開一段新生活,就要好好的開始。
如此的留戀這裡,留戀過去,對所有的人,都不是一件好事。
即使希望着,讓記憶模糊,卻清楚地明白我不會忘記這裡,只是,會把它們,像那個布娃娃一樣,收起來,收在我腦中某一個角落,隨着我,一起死去。
景蘭來叫我,說車馬已備好,太皇太后恩典派宮廷護衛15人送我們至科爾沁。
一會兒,額濟殷過來接我,前前後後的,照顧得很周全。
我微笑看着他忙前忙後,想起那個時候,偎在玄燁的懷中,設想過的這樣的情景,心裡不禁無限失落。
忙站起來,撇開腦中的畫面。
將一段記憶收藏起來,終究不是輕易就能做到的事情。
出了門,見福全和幾個相熟的格格阿哥等在那裡,年紀輕些的格格,羨慕的看着我和額濟殷,覺得我嫁了個好丈夫。年長些的、多少知道些我的事情的人,會流露出她的無奈與同情。
想來,無奈與同情,就是這個紫禁城的基調吧。
我們無奈的,被命運之手擺佈,同時,同情的,看着別人的不幸。
我們身處其中,無從避免。
福全迎了過來,樣子嚴肅,我笑着說:“都說長兄如父,哥哥是不是也有種嫁女兒的心情?”
福全搖搖頭輕笑出聲:“你啊,都快嫁人了還這麼沒大沒小的,老哥這是怕你被退回來我臉上也無光。”
額濟殷對福全行了個大禮說:“請二阿哥放心,我在這裡保證,決不會委屈了敏兒,有我額濟殷的一天,我便不會負她。”
福全鄭重的對他點了點頭,又看了看我,豪氣的說:“好好的過日子。要是讓我知道他欺負你,就派人給我送信,老哥幫你出氣。”
我感動的抱了抱他,引得旁人一陣輕呼。
福全額濟殷對我沒規矩的樣子習慣的很,只是相視一笑。
而我,在那一瞬間,看到了不遠處牆角邊那一截熟悉的衣袖。
他來了。我一下子熱淚涌出。
福全額濟殷以爲我是小女兒心態,忙說了些逗趣的話哄我。
我卻是望着那已經沒有了衣袖的牆腳,怎樣也無法止住淚水。
感謝你來了,玄燁,謝謝你。
在上了車,和衆人揮手告別的時候,我也同樣的,在告別着他。
“玄燁,抱歉。”我輕輕的說。
諾敏,對不起,我沒能親口對他說出這句話。我怕,我和他,此生,終是無法再見面了。
在這裡說,離他近一些。
諾敏,對不起……
厚重的宮門打開,外面的世界對我敞開。
幾年來,第一次呼吸到如此清新的空氣,我好奇的看着市集上面的人們。
呵呵,倒真是和電視上演的差不多呢。我看着賣糖水的小販,買包子的平民,蹦蹦跳跳的小孩子們,覺得十分親切。
忽然看到有人在捏泥人,他的技藝像是十分的好,周圍圍了不少的人。
想到在北京,近幾年已很少見到,看着那一個一個形象逼真可愛的泥人,不免勾起了對家的思念,便望着它直至看不見。
額濟殷驅馬到我面前,笑道:“喜歡麼?要是見了喜歡的東西,跟我說,我全都給你買下來。”
我微笑着對他搖搖頭,說:“不用,只是看着新鮮罷了。”
他便走開。
沒過多久,一個可愛的“小兔子”卻出現在了我的窗前,景蘭連連稱好看。
我看着拿着“小兔子”在馬上對我笑的額濟殷,也燦然的笑了。
就這樣,一行30幾人,安全的行進了7、8天。
待至長城的時候,衆人補充了食物水及一些日用品,又購買了些武器裝備,加倍的戒備起來。
見我和景蘭向那邊兒直看,額濟殷走過來說:“不要擔心,我們帶的人功夫都極好,看見那邊兒那個膀大腰圓的沒,那是我最好的手下,就是1對10也沒問題。”
我向他說的那個人看去,果然沒錯啊,看他喝水像灌水的樣子就能看出來了。
我於是打趣道:“沒事兒沒事兒,就算是倒黴碰到了劫道的,我也是跑得最快的那個。”
額濟殷好笑的敲了下我的頭,說:“是哦,我看你在這宮裡也就練成了這逃跑的功夫吧。”
宮裡麼,這個幾天刻意沒有提過的詞像突然紮在手指上的小刺一樣讓人覺得難受。
我無力的笑了下,氣氛變得有點兒尷尬。
額濟殷抿着嘴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岔開話題說:“好好休息一下,我們馬上就要出發了。”
他轉身要走,我猶豫了下,拉住他的衣角,頓了頓說:“對不起,我……”
額濟殷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寵溺的揉揉我的頭髮說:“我明白,敏兒,沒事的,別想這麼多,好好休息,等到了家,我會讓你開心到想不起這裡的一切。”
“家?”我有點兒茫然。
“對,家,我們的家。”額濟殷輕撫我的臉,緩緩道。
“到時候,咱們一家在草原上看一羣一羣的健馬跑,看大朵大朵的白雲在天空飄,你啊,到時候再給我生幾個大胖小子,我保管你會被他們累到只想倒在牀上睡大覺。”
聽額濟殷說得跟真事兒似的,景蘭又在旁邊忍不住地笑了出聲,我一下子羞紅了臉。
“呵呵,你也會臉紅啊。”他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的看着我。
我沒好氣地打了他一拳,說:“快走吧你,看着你就來氣。”
他裝作被我打痛的樣子,齜牙咧嘴的笑着朝馬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想着他勾勒出的畫面,覺得女人的幸福,真的不過如此。
額濟殷,我想,從這一刻開始,我真的會開始,很努力、很努力的,去試着,愛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