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第二天,袁彩伊滿心歡喜地捧着一包乾貝,欲與楊清嫋分享,正向何宅走去。

燦爛的陽光格外耀眼,蔚藍的天空就好似一面光亮的明鏡,只有兩片如絮般雲朵緊緊飄在一起。

上次身負劇毒以後,她明顯成熟了許多,她更進一步懂得了親情的寶貴,她也知道自己要珍惜這易逝的時光與年華。於是,她打算這次去何家,無論如何都要與楊清嫋相認,然後與楊清嫋齊心協力共同找到十二年前殘害楊家的兇手。

走進何家的大廳,何管家依舊熱情地與她打招呼,但是氣氛卻異常寂靜。

袁彩伊問道:“清嫋與何經理都在嗎?”

何管家低聲說道:“袁警官,實不相瞞,昨晚二小姐與經理大吵了一架,結果今天早上還沒亮天我們經理就又到外地出差去了。我們小姐現在就在樓上呢,我們怎麼勸她都不肯開門,到現在連早飯也沒吃,您快上去勸勸她吧。”

袁彩伊聽後很是擔心,匆匆地向樓上跑去,不禁思索着楊清嫋與何衷閣到底因爲什麼事而爭吵。

袁彩伊走進楊清嫋的房間,見楊清嫋披着長髮,身着一身淡藍色的睡裙正依靠在牀邊,就好像剛剛起牀似的。

她緩步走到楊清嫋身旁,一隻手搭在楊清嫋的肩上,就像哄孩子一樣,親切地說道:“清嫋,我給你帶了包乾貝,剛剛何管家說你還沒有吃早飯呢,不如先嚐一塊乾貝吧。”說着便將油紙包裹拆開,拿出了一塊乾貝,遞給了楊清嫋。

楊清嫋並沒有接過乾貝,只是冷冰冰地說道:“我不想吃!”

望着楊清嫋那鬱鬱寡歡的樣子袁彩伊尤爲難過,她彎下身,拉着楊清嫋的手說道:“清嫋,如果你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可以告訴我,我一定會想辦法幫助你的。”

楊清嫋忽然站起身來,將袁彩伊推開,大聲吼道:“還不都是因爲你!”

袁彩伊竟有些不知所措,驚惶地看着楊清嫋。

只見楊清嫋滿臉怒色,說道:“說到底,我還真得感謝你呢,若不是因爲你,我到現在恐怕連自己幾斤幾兩都不知道!”

袁彩伊不解地問道:“清嫋,你這是怎麼了?”

楊清嫋激動地喝道:“不要叫我清嫋,我根本就不是什麼楊家的人,更不是什麼清嫋!”

“這簡直就是駭人聽聞!”袁彩伊將語氣放平和,說道:“清嫋,我知道你與何衷閣發生了矛盾,但是你不能因此而否定自己的身份哪!”

“是何衷閣親口說的!”楊清嫋略帶喘息,又道:“昨晚他醉酒回到家中,我便拿出了夜明珠給他看,他說這可是無價之寶。無意間我便問起了‘至尊指環’,他明顯不想讓我知道,我一再追問,他雷霆大怒,居然對說我不配知道這些,因爲我根本就不是楊清嫋!”

袁彩伊也是暗自驚奇:何衷閣明明知道指環的事情,爲什麼卻對楊清嫋隱瞞呢?她拍了拍楊清嫋的肩,溫聲又道:“哎呀,何衷閣定是騙你的,他當時說的一定都是氣話。”

“不可能!何衷閣從來都沒有騙過我!”楊清嫋已是淚光閃閃。

袁彩伊格外鎮靜,她根本就不相信楊清嫋說的話,她認爲何衷閣是在胡言亂語。

她十分認真地說道:“難道你們童年時在一起玩耍的事你都不記得了嗎?你怎麼可以這樣輕易地說自己不是楊家的人?”

楊清嫋不斷地搖頭,不斷地搖頭,說道:“小時候的事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告訴你的那些都是聽何衷閣說的!”

袁彩伊不禁心亂如麻,她也有一些狐疑不定了。暗暗地想着:怪不得那日自己提及‘至尊指環’時,楊清嫋是一副全然不知的樣子。

“而且最重要的是,何衷閣說楊家的孩子肩上都有祥雲的刺青,而我......我的肩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刺青!”楊清嫋傷心地說道。

此刻,袁彩伊真的寧可自己是個聾子,她真的徹徹底底的被震住了,身子不得不向後傾斜了一下。因爲剛剛這句話正是證明眼前這個人不是她自己親妹妹的鐵證。

她瞪大了驚呆的雙眼,冷冷地笑着:“這怎麼可能,我不信......我不信!”

楊清嫋拿起桌上的乾貝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指着袁彩伊,悲泣道:“都是你,都是你!你爲什麼要告訴我九鼎指環的事?否則的話,我根本就不會與何衷閣吵架,也不會連自己到底是誰都不清楚!更不會像現在這麼痛苦!我恨你!”

這‘我恨你’三個字有如千萬斤的鐵錘一般,錘在了袁彩伊心中最柔軟的地方,頃刻間化作了那最沉痛的喟嘆“錯!錯!錯!”她頓時感到心寒眸酸,她的心也正如那地上的乾貝一般被散成了好多塊。

看着楊清嫋痛哭着跑出門外她就已經知道了她再也沒有機會與楊清嫋相認了,永遠都不會了......

夕陽在天邊孤獨地懸着,孤獨的袁彩伊踏着緩慢的節拍走在孤寂的街道上。不經意間擡起頭來,天空依舊是那樣的明藍,那樣的澄澈,而來時的兩朵白雲卻早已各奔東西。

她的腳步並沒有停止,但是卻失去了前進的動力。路旁樹葉搖落的聲音更令她感到心底空落落的,彷彿一伸手就能夠觸到殘葉。

這個秋末冬初的時節真的就好像一個大深淵,使無數的生命都跌下去了,她覺得自己的腳下也失去了平衡。

駐足在楊家老宅的門前,她卻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來到這裡的。

昔日的往事依舊浮現在眼前,她知道那將永遠成爲腐朽的記憶。眼前依然是一片狼藉頹廢,但卻是真實的。

她不禁暗自傷懷:爲什麼那些美好的東西永遠都不會屬於他,對她而言永遠都是泡影。

陣陣的西風撲面而來,雖然不如冬風冰寒凜冽,但是卻如刀如針般劃破胸膛刺痛雙眼,彷彿真的就要窒息了。

此刻,那烏鴉發出的悲悽的叫聲久久迴盪在天地間,她又何嘗不想這樣翹首試問九天,將內心的悲鬱全部都發泄出去。

十二年了,直到今日她才知道,這世上最悲哀弄人的並不是生離死別,而是當她真摯地捧出一腔熱枕時卻不知道那份感情根本就不屬於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