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據袁勝寒調查,幻撒旦先後在閩南、雲貴一帶操控走私煙土案件竟達百件不止;涉嫌搶劫、綁架、殺人案多達八十餘起,就連袁勝寒他自己的親生女兒袁娉然也是難逃其魔爪。

目前,巨大毒梟幻撒旦被抓捕一事在**和銀城幾乎無人不知。許多老百姓甚至還燃放鞭炮慶祝。

這本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可是袁勝寒、袁譽遠與孟寰凌卻絲毫未向袁彩伊透露有關此事的任何信息。

因爲這個罪惡滔天的幻撒旦偏偏卻是曾經與袁彩伊感情至深的表叔何長嘶。而且楊清嫋一事本身對她的打擊就很大,加之她的腦傷還沒有完全恢復,所以他們實在擔心袁彩伊會因此而傷心欲絕。

好在孟寰凌幾乎每日都陪伴在她身邊。

清早,陶吟惜特意爲袁彩伊送去了親手做的‘水雲間’。袁彩伊頗爲感動。

當她捧起熱騰騰的‘水雲間’時,久違的親情也油然而生,暖暖地勾起了那曾經難以忘懷的往事。

只見陶吟惜噙着淚水,哀聲道:“可憐的孩子啊,這些年來你受苦了。”

袁彩伊不由得將疑惑的目光轉向孟寰凌。孟寰凌微微地點了點頭,袁彩伊才明白原來陶吟惜已經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但又想起那日夜晚在楊家老宅裡陶沁嫣險些害死自己,心中不免對陶吟惜心存餘悸。

但她知道陶吟惜與自己的母親易彌瀾生前是要好的姐妹,所以冥冥之中她覺得陶吟惜並不是像陶沁嫣那樣狠毒的人。

於是她輕撫陶吟惜的手臂,直爽地問道:“孟夫人,我知道您與我娘當年是好姐妹,那您能不能告訴我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們楊家纔會慘遭橫禍?”

陶吟惜緊抿着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和聲說道:“當年的事,我不想瞞你,況且你又是彌瀾的女兒,但我現在只希望你能夠把傷養好。”

這無疑就表明了她是楊家當年滅門慘案的知情者。

袁彩伊並沒有再追問。

孟寰凌卻感覺自己的母親明顯不願提及此事,但是卻又好像無所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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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中午,晏如歌帶着一些禮品到病房探望袁彩伊。

見袁彩伊正在病牀上熟睡,她輕輕地拍了拍袁彩伊的肩,召喚着:“袁姐姐-袁姐姐。”

袁彩伊睜開雙眼,見到晏如歌驚喜不已,頓時坐起身來。“如歌,你怎麼來了?”

晏如歌坐到袁彩伊身邊,拉着她的手問道:“袁姐姐,你的頭還疼嗎?我很擔心你啊。”

袁彩伊笑着搖搖頭,見晏如歌身着一件立領大衣,說道:“不要緊的。倒是你脖子上的傷口到底嚴不嚴重啊?讓我看看。”

“沒事的,我已經好了。”晏如歌並不好奇那‘至尊九鼎指環’的來歷,只是略帶幾分愧意,望着袁彩伊說道:“對不起,都是因爲我......”

袁彩伊握着晏如歌的手臂,淡然地說道:“只要你沒事就好了,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因爲這已經成爲她內心無法解開的隱痛。

“好在啊,那個卑鄙無恥的大壞蛋已經被繩之以法了。”晏如歌挑起兩眉說道。

袁彩伊先是一驚,臉色忽然變得陰沉下來,緊緊地抓住晏如歌的雙手,急切地問道:“你是說綁架你的那個主謀已經被逮捕了?”

“難道令尊沒有告訴你嗎?”晏如歌反問道。“唉,天網恢恢,誰能想到那個惡貫滿盈的幻撒旦竟會是當年九州行的何長嘶。”

袁彩伊那呆滯的目光又失去了原有的神采,聲音顫抖着問道:“何......長嘶?真的是他?”

晏如歌的目光中充滿了憤恨,“千真萬確!哼!這個該死的傢伙本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袁彩伊瞬間跌靠在牀頭冰冷的欄杆上,一種極大的悲痛有如洪水氾濫般肆虐在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她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只是她沒有想到一切竟會發展得這樣快。

細想起來,她自己又何嘗不痛恨幻撒旦?偏偏造化弄人,這個罪大惡極的毒梟偏偏卻是她的表叔。她知道以幻撒旦的罪惡,死一百回而不足惜,同時她更知道,只要幻撒旦被逮捕,必死無疑!

可是那十幾年深入骨髓的親情她又怎能輕易割捨?

她只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無底的大深淵裡,漫無邊際的黑暗已經令她無法喘息,無法掙脫......

那種迴腸百轉的痛苦似乎卻要勝過頭部的傷痛千萬倍不止。黯然失色的面龐上擠出一抹苦笑,暗想:怪不得......怪不得這些天來每當提到幻撒旦袁勝寒總是避而不談,孟寰凌和袁譽遠也是轉移話題。同時,她也不得不懷疑:那日左手持刀刺傷晏如歌的綁匪......如果真的是害晏氏夫婦的兇手,就完全可以說明幻撒旦何長嘶就是幕後黑手......袁彩伊簡直不敢再想。

這時,晏如歌並沒有安慰袁彩伊,她咳嗽了兩聲,說道:“袁姐姐,珠寶行裡還有些事情,我先走了。”

可能此時袁彩伊更想安靜,更想沉靜,只是微微地點了點頭。可是她卻沒有注意到晏如歌那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迫切的心情使袁彩伊來不及梳妝打扮。剛走出病房,卻沒想到是孟子紳親自在門外把守。

孟子紳見袁彩伊臉色暗淡,便關心地問了聲:“袁警官這是......”

袁彩伊只是低聲囑咐了句“我馬上就回來,不必告訴你家少爺。”

還未等孟子紳問清原由,袁彩伊已經揚長而去。

她已有大半月未出門,居然忘記了此時外面早已入冬,而她卻只是披了件風衣,那冷酷無情的朔風自然也就砭入肌骨。

不出她所料,何長嘶果然被關在警局的普通監室裡,看守的人卻全部都是**的特偵武警,並且都與袁彩伊交情甚好,自然也就不會阻攔她探監。

而且他們還叮囑袁彩伊:“幻撒旦狡詐狠毒,千萬小心!”

這本是句善意的關心,在袁彩伊聽來卻別有一番悲酸與苦澀。

通過那冰冷鐵門的上方小窗口,清晰地看見何長嘶的側身有如堅固的石碑,雙手緊握着的正是那日袁彩伊在孟婀嬋婚禮上掉下的柯爾特手槍。

照理說,何長嘶被關押前是要搜身的,可是就算**的特警再精明,居然也沒有想到何長嘶會將那把柯爾特手槍藏在嘴中。因爲那把手槍可以收縮得極其短小精悍,據說在當年是歐洲最先進的防身手槍。

袁彩伊激動得不斷地想着:是他,是他,真的是表叔,是何長嘶!

她迫不及待地將門推開衝了進去。

何長嘶回過身來臉上略有驚色,他大概是沒有想到袁彩伊會親自來探望他。

此時,袁彩伊卻止住了腳步,睜大了泛起淚光的雙眼,呆立在一旁竟有些茫然......

多年不見,何長嘶依舊不失血氣方剛,依舊容光煥發。只見他立即將那把柯爾特手槍收了起來,眼眶也有些泛紅。

袁彩伊那發自心底的肺腑之言竟然一瞬間哽塞在了喉嚨中,縱然有千言萬語卻在一時間不知從何說起。只有那滴滴涼沁沁的淚花徘徊在她那蒼白的面頰,真是‘相顧無言,唯有千行淚’。

這個陰暗的監室裡沒有她最愛的人,但卻是十幾年前待她有如至親骨肉的表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