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黑。
天上一輪明月。
巷子,也很黑,只是由明月照出一點兒光亮。
在巷子裡頭,有一個女子,烏黑的長髮披肩,甚至長到了腰上,一襲白色的無袖連衣裙,皮膚也很白,只是相較於白色的連衣裙那是遜色的。她走得不快也不慢,只是巷子很長很深,怎麼走也不見盡頭,明明快要到出口了,往前一步,那出口又遠了。那女子倒也並不心焦,只是趕着不緊不慢的步伐。突然,她停了下來,仔細的聽了聽周圍的聲音,她分明聽到了不屬於她的腳步聲在向她走來。那腳步聲到了她身後2米的地方停了下來,不再近,也不再遠,就那樣停了下來。時間在流逝,那女子不動,那腳步聲也不動。突然,那女子猛一回頭,看到了,看到了那女子的容貌,傾城傾國,美豔絕倫。那臉上的皮膚吹彈可破,長長的睫毛,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那張櫻桃小嘴,怎麼看都不覺得是個真人,倒是像極了瓷器娃娃。
“你爲什麼一直跟着我?”
那聲音很輕柔,不大不小的嗓音在黑夜裡聽來就像那小夜曲一般舒暢動聽。
“我只是想一直跟着你直到你答應和我們一起走。”
這聲音很有磁性,男人獨特的聲調,雖然有些沙啞,但卻異常的吸引人。
月光照在那女子的臉上,卻映不出那男人的模樣。那女子微微蹙眉。
“爲什麼不放過我?”
“因爲我們都放不過自己。”
月光移位了,由這頭到了那頭,那女子的容貌隱入了黑暗,而那男子的容貌卻生生的展現在了那女子的眼前。那是張很俊美的臉,消瘦,膚白,脣紅。戴着副金絲眼鏡,頭髮打理得很清爽,即使是長至肩上。穿着米色的風衣,裡頭露出的是白色的襯衫,下身是黑色的皮褲加馬靴,和那女子完全是兩個季節的人。女子擡起頭,望着天上的圓月,一絲清冷的微風拂過。女子閉起眼,感受這絲清風。過了半響,那女子終於睜眼了,直直的盯着那個男人看。
“如果你能毀了我這張臉,我就和你走。”
“爲什麼?”
那男人的問句中帶着一絲悲傷。
“你懂的。”
那女子不再多說什麼,她的神情是如此的決絕。那男人也不再說話,兩人就這樣看着對方,彼此眼中都帶着一絲哀傷。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終於那男人擡頭望向那圓月,只見那男人的臉開始變了,不再是人類的臉,當他再望向女人的時候,那臉已經是張狼臉了,那毛色是銀色的,異常漂亮。那手,不,現在應該說是爪子了,鋒利。只是其他地方都沒有變化。而那女子,竟然兩腳離地了,原來是她身後長出了翅膀,不是天使的翅膀,也不是惡魔的翅膀,而是精靈的翅膀。透明的,有淡淡的螢光,那女子是精靈罷。
又不知過了多久,終於他們動了,兩人交叉而過,那男人的嘴裡叼着的是那女子的麪皮。血,一滴,兩滴,從那女子的臉上垂下。從黑暗中又竄出了兩個人影,一高一矮,一男一女。那男的一身肌肉,那女的背上也是一對翅膀,和那女子的一模一樣,只是個子更加的小巧玲瓏,真的像個精靈。
“有血了有血了,快,袋子。”
肌肉男馬上掏出了袋子,接在那麪皮被撕走的女子臉下。
“行了行了,滿了滿了,這應該是最後一袋血了。”
精靈女拿出了個面具,遞給無臉女。
“戴上吧。我們一起回去了。”
無臉女沒有說話,突然蹲坐在地上,哭了出來,哭了很久很久,好像把一生的眼淚都流了出來。狼男已經恢復了原本俊美的容貌,走到無臉女的跟前,蹲下,撫摸她的頭。無臉女擁進了狼男的懷裡,開始輕聲抽泣。
“走吧。”
一瞬間,那衚衕裡什麼人也沒有了,只有地上的雪花在慢慢地滲入地底深處。
“博士,我們回來了,這是最後一袋血了。”
精靈女快速的飛到一個臉部已經扭曲了的人面前。他身邊站着個女子,同樣的是有着和她們一樣的翅膀。只是人很高大,起碼有三米那麼高。看到他們回來了,對他們點點頭。博士讓高女將那最後一袋血充入了容器中,然後發動了機器。
“終於成功了,我的時光機器,哈哈哈。”
尖銳高昂的聲音響了起來,那聲音就像用指甲刮在黑板上一樣的令人渾身難受。
“你們準備好了嗎?”
“是的。”
“好,走吧。”
無臉女,狼男,精靈女,肌肉男,高女,五人一同進了機艙,博士說那是時光機器,可以回到過去,爲了他們在高中時犯下的錯誤,他們必須回去修正,正是那個錯誤,使得他們的世界被酸雨浸蝕,被射線輻照,整個世界千瘡百孔,地震、海嘯,能活下來的人又受輻射影響,他們現在的狀態就是最好的解釋。他們要回去修正錯誤,當錯誤修正的時候,也是他們消失的時候,無臉女一開始並不願回去,不是不想,而是害怕,不願面對過去,只有一直逃避,但內心所受的煎熬卻使她痛不欲生。她受的輻射讓她失去了她的臉,博士用人皮將她的臉縫合,但只能一次,當那臉再次剝落下來的時候就再也不能恢復了。無臉女只能頂着肌肉骨骼,而那臉上卻沒有那層皮。狼男是她的男朋友,是他委託博士造了一張臉給她,他原本是想讓她好過些,沒想到成了她逃避的藉口。而現在,機艙裡,狼男緊緊握着無臉女的手,無臉女也緊緊握着狼男的手,要面對過去,那是要有勇氣的。肌肉男,精靈女,高女三人在打牌,整個機艙裡充滿了快樂的氣氛,但隨着迫近地點的逐漸接近,每個人臉上都表情凝重。“轟”的一聲,時間機器落在了學校的後山。
一行五個人步出了機艙,映在眼中的世界,那是十年前的世界啊。每個人的眼中都含着淚水,他們聽到了學生的吵鬧聲,汽車的鳴笛聲。只是在十年之後,這一切都化爲泡影。
“來吧,這是博士給我們的隱形水,喝了就誰也看不見我們了。”
大家喝了隱形水後穿過後山的小樹林,來到了學校,這是多麼令人懷念的地方啊。只是他們沒有時間停留,那隱形藥水的功效只能停留十分鐘。但對於他們現在來說這些時間是相當寬裕的,很快他們便來到了學校的天台,他們看到了當初還沒犯錯的那一幕。
那天天很藍,白雲朵朵,十年前還是高中生的五人在天台吹風,那還是春天,接近夏天的風,吹在身上很是舒坦。那個時候狼男還沒有戴眼鏡,高女也只是一米七左右,肌肉男可是一點兒肌肉都沒有的瘦弱男生。
“你們看,這是我剛在校外撿到的,很漂亮吧?”
十年前的無臉女手中拿着一個漂亮的小球在他們面前展示。那個球真的很漂亮,最外層是金屬的鏤空雕花,裡一層是透明的像玻璃一樣材質的隔離,最裡頭是一顆球,閃着詭異的藍光,很漂亮,而且很奇怪的是,那個小球是漂浮在大球裡頭的。
“這球看上去很詭異。”
“你是不喜歡藍色吧,這藍色多漂亮呀,給我看看給我看看。”
“這球是哪兒來的?”
“撿來的。”
“撿來的?你不還給失主?”
“可是,這球是在垃圾堆旁撿到的,應該是不要了的東西吧。”
五人在那邊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遠處,十年後的五個人在一聲嘆息。
“如果……如果……當初沒有撿那個球就好了。”
狼男握着無臉女的手又緊了一些。
“時間不多了,他們快要將那個球失手了,該是我們行動的時候了。”
十年前,在他們嬉鬧的時候,那球一不當心掉落在地上,碎了,裡面那藍色的珠子瞬間發射出巨大的光芒,強光震得他們同時眩暈過去。等他們醒來的時候,世界已經完全變了,到處是廢墟,到處是哀嚎。而他們也已經變得不是自己了,那是多麼恐怖的一件事。只不過此時已經容不得他們回憶了,不將那球拿到手裡,他們的到來就變成白費功夫了。
只見精靈女變得異常的小,然後火速飛到他們的面前,將從博士那裡得來的催眠劑往他們臉上撒。很快,他們便都睡了過去,而那球自然的到了精靈女的手裡。奪球成功。他們又將從博士那裡得來的分解劑滴到了球裡。原來十年前無臉女撿到的這個球是屬於博士研造出來的生化武器,威力無比,只是博士遭到了追殺,在逃跑途中不當心將這球遺落,所以後來博士找到了他們,然後發明了時光機器,讓他們趕回從前化解這種災劫。那球漸漸的失去了藍色的耀眼光芒,最後不再漂浮在其中,而是掉落了下來,至此,分解結束,這球已經變成了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裝飾球了。精靈女仍將這球還到了十年前他們的手中。一陣風吹過,十年前的他們醒了過來。
“怎麼睡着了呀?”
“不知道啊。看,這球不發光了。”
“說不定內置電池用完了。”
“啊,剛纔還很漂亮的說。”
……
狼男他們一行人沒有再聽下去,因爲他們知道他們的使命已經完成了,本該現在變成地獄的世界,依舊維持原狀,沒有改變。只是他們的身體在開始漸漸消失,他們知道改變了未來他們就會消失,那十年後的世界已經不是現在的他們所能存在的世界了,那將會是個全新的十年後的世界,那個時候他們會在幹什麼呢?他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要知道十年後的世界不再是地獄就行了。大家相視而笑,即使如今消失,仍舊可以在十年後的世界裡再相見吧。
一陣微風吹過,他們的身子像沙礫一樣隨風而逝,沒有留下一點兒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