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家養老院,佔地面積非常廣,還有單獨的醫療大樓,雖然醫療大樓只有三層樓,兩棟,但是卻比沒有醫療大樓的養老院來說那是非常棒的。還有一幢三層樓的房子是用來作爲活動室使用的,平時有些老人喜歡看書便可以去一樓大廳的圖書館,兩樓是教手工藝、書法、繪畫、電腦的,三樓是用來教音樂、跳舞的,因爲要練跳舞,但又不能吵到下面的兩層,所以在二樓的天花板以及三樓都裝上了厚厚的隔音板,如此一來,外頭的人根本就聽不到三樓的人因爲音樂、跳舞而發出來的任何聲音,只有進了教室,才能聽到有樂聲的響起。
住宿樓、醫療樓和活動樓中間有一大片的草地,種植着很多樹木花草,修葺成一個大花園的摸樣,有些老人喜歡在這兒享受陽光,有些老人也喜歡在這兒散步活動,總之這個老人院對每個老人來說都是一個天堂般的存在。只不過這家老人院收容的老人並不是一般身體健康,頭腦敏銳的老人,而是身體各個方面都出現問題的老人,譬如老年癡呆,譬如半身癱瘓……或許這個老人院就是爲了讓這些老人能享受到最後如天堂般愉快的生活而設立的吧。
我的外婆也住在這老人院裡。我的外婆她患了老年癡呆,不再記得誰是誰,也常常說不出什麼話來,但是在這裡,我想她住的一定是挺快樂的,因爲每一次去看她,她都是笑着的。這一天,我照常去老人院看她,只是去的時候不巧,她這天覺得累,便早早地睡起了午覺,那既然如此,我便準備回家。今天的天氣是多雲轉陰,有時有陣雨。我擡頭看了看天,還好只是多雲,還沒有轉陰。於是我下樓準備穿過那花園回家,在一座小山丘上,看到一個穿着白色襯衫,小圓翻領,套着一條藏青色長裙的老人坐在輪椅上,那腿上還蓋着厚厚的一條毯子,經過她的時候,她突然尖叫起來:
“你快走啊,你快走啊!”
然後我就看到她突然開始打顫,之後自己滾到了地上,我頓時看傻了,兩個醫護人員聽到聲音,趕緊跑了過來,那個老人還在嘟囔着:
“別來找我,別來找我!”
那兩個醫護人員將老人抱上輪椅,擡到醫療大樓去了,只有我還楞在那邊,這是怎麼回事?突然一個稚嫩的嗓音在我身後響起:
“姐姐姐姐,我知道是怎麼回事噢~~~”
我轉頭一看,看到是個小男孩,眉清目秀的,對我忽閃着大眼睛,想必他也是來探望他的親人的吧。我蹲下身子,問道:
“那你告訴姐姐,到底是怎麼回事好嗎?”
那個小男孩點點頭,就拉着我去了活動大樓,活動大樓有三層,一層有四間房間,只有三樓,沒有四間房間,只有三間房間,兩個小房間和一個大房間。兩個小房間是用來教音樂的,而另個大房間就是兩個小房間打通,變成的一個大房間,是跳舞用的。小男孩將我帶到了最裡頭的一間小房間,然後示意我進去看看,我一踏進這個房間,看到裡面放着一排排的課桌椅,突然覺得眼前暗了一下,擡眼望了望窗外,看到外頭的天氣已經從多雲轉到了陰,怪不得這天色會有些暗了。當我再轉頭看向教室的時候,我看到了什麼?這真的是我眼睛所看到的東西嗎?
一個穿着紅色洛可可風的女孩子被剛纔的那個小男孩牽着手進了教室,一個老頭也跟着進了教室,那個老頭我認識,是這家老人院的門衛,因爲這家老人院的地皮是他的,當初要動用這塊地皮蓋養老院的時候,那老頭沒有別的什麼要求,只是要求在這兒留一間房間給他住。院方也同意了,便在養老院的後門那兒蓋了幢小房子,對外宣稱是門衛室,老頭就是那後門的門衛,其實打開那門衛室,裡頭該有的東西一件不少,老頭好像也對此也非常滿意,於是雙方就愉快地合作到現在了。
只見那老頭將這教室的課桌椅都搬開了,露出當中一大片空白的地方,而那小男孩便和那小女孩開始跳起舞來了,只是我越看越不對勁,最後終於知道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了,那是因爲那個小男孩突然就將小女孩的喉嚨給割破了,小女孩掙扎也沒有掙扎,就倒了下去,倒在了那片搬開了課桌椅的空地上,開合的頸口“咕嚕咕嚕”地往外冒着鮮血,本來就是紅色的裙子,如今被印染地更紅了,在那小女孩的周圍都是血,無數的血。那老頭面無表情地看着這一切,而那小男孩嬉笑了兩聲就不見了。我這才發現那個小男孩不就是這個小男孩嗎?我緩緩地轉過頭,就被那個小男孩一把抱住了,我突然覺得那個小男孩變高了,變得和我一樣高了,不不不,或許是我變矮了也不一定。這時,那教室裡已經什麼也沒有了,而那個老頭出現在了樓梯口,一步步朝我們走來,走過我們身邊的時候看也不看我一眼,徑直開始搬教室裡的桌椅,我看着桌椅被搬開,自己被那小男孩拖到了教室當中,突然那個老頭說話了:
“其實她不是小女孩,只是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小女孩罷了。這是我的孫子,他喜歡這樣玩,我便寵着他了。”
什麼?我的腦海中突然出現這樣一幅畫面,那個小女孩開始慢慢變老,變老,最後變成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姬,是她一直以爲她自己是個孩子的嗎?這時窗外一道閃電打過,我清楚的看到了那個小男孩手裡的那把匕首,要死了嗎?不會吧?那小男孩的匕首直直地就向我划來,我一驚,閉上了眼睛,早知道就不來這音樂教室了,如今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全部的隔音板此刻我恨不得通通拿掉。只是我等了很久,也沒有感覺到脖子上傳來的痛感。我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結果發現那個小男孩不見了,而那老頭卻瞪大了眼睛看着窗外,我也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見窗外站着一個年輕的男子,眉清目秀,赫然是剛纔那個小男孩長大了的模樣,只是他長得……和這個老頭好像啊。只見那年輕男子對着老頭微微一笑,說道:
“爺爺,我回來了。”
爺爺?我看到那老頭突然熱淚盈眶,看也不看我一眼,就直直地走向那個年輕男人,我爬起來,可是不敢靠近了看,只是聽到他們的說話聲:
“你……你終於回來?”
“是啊,爺爺,我們一起回去吧,你看。”
那個青年擡起了手,我吃驚地看到原本養老院外的那條大馬路已經翻新整修過了,煥然一新,可是現在那個青年一擡手,外面的大馬路突然之間變成了柏油馬路,兩旁的建築赫然變舊了,那是十幾年前的建築了。而在那大馬路的盡頭竟然是一片光明,耀眼的陽光。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突然他們兩個就出現在了那條大馬路上,祖孫兩人攙扶着走向那片光明,突然眼前一亮,我受不了刺激閉上了雙眼,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祖孫兩人已經不見了,天上開始下雨,幾道閃電劃過,我赫然發現那老頭是不見了,但是那個青年卻正站立在我的身旁。我嚇了一跳,那青年對我笑笑,說道:
“不用害怕,其實我並不是他的孫子,在你眼中的我,長得就這麼像他的孫子嗎?”
我點點頭,對於這一切我根本就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他伸手接了幾滴雨珠,再一灑,剛纔的教室完全就像沒有人動過一般,完好如初。
“我是個領路人,當人找不到歸路的時候,我便會出現,帶他們離開。”
我這才知道原來那個老頭已經死了兩日,但因爲我不是每天都去養老院,所以並不知道這件事,而我看到的那個坐輪椅的女子是那老頭的妻子,只是因爲得了老年癡呆,所以根本就不認識自己的丈夫了,那老頭每次現身的時候她都怕得要死。而我碰到的那個小男孩是那老頭心裡所想的孫子,大了之後就很少來看他了,他可能是很希望他孫子能多多來看他的,所以纔有了那個小男孩。殺的那個小姑娘代表着他對死亡的恐懼,那種窒息感。今天我會被捲入他的思想中,完全是因爲我碰到了他的妻子,或許他看到他妻子對着尖叫,直覺就認爲是我欺負了她,所以想要報仇吧。不過現在他已經走了,自然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爲何要將我拉入他遺留在世的思想中。
那個青年跳上了窗臺,然後向空中走去,那雨水打在他的身上,就穿過了他的身體,落到了地上,他笑着對我說若我臨終後也迷失於世的話,他會再一次來到我的身邊替我領路,只是那個時候見到的不再是如今這個樣子了。不一會兒,他便消失在了雨中,而雨也漸漸停了,日頭又從雲層中探出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