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石命下人拿來水金龜,燒開水來,親自動手將一撮綠裡透紅的茶葉放入紫砂壺中,注入開水浸泡片刻,然後將水倒出,重新泡了一次,纔給心遠斟滿一杯,然後給自己滿上,笑道:“請心遠兄嚐嚐。”
心遠舉起杯來聞了聞,清香撲鼻而來,於是呷了一口,但覺甘甜柔美,入口溫順,如佛家之平和,似道家之沖淡,而清奇飄揚的含蓄中卻又有儒家的中正浩然之氣,讓人心曠神怡。他道一聲“好茶”,再啜一口,接着便長出一口氣,嘆道:“濃而不苦,清而不淡,如三教凝和,不卑不亢,中正平和。果然是人間極品,人間極品。”
李石見他讚歎,心中十分高興。他見心遠對飲茶一道頗有研究,心中佩服,於是說道:“原來心遠兄不但有俠士風範,而且竟也是茶中高手,品味六道,見多識廣,我今天真是大開眼界了。呵呵,佩服,佩服。”
心遠微微一笑,說道:“李公子過獎了,我只不過是一時感覺而已。”
且說心遠和李石兩人在大廳品評茗茶,談論天下奇景、人世百態。兩個人氣血相近,意氣相投,無話不說,無事不談,只覺得相見恨晚。
當心遠和李石在大廳中品茶之時,早有下人將此時報告給了蘭若夫人聽。蘭若夫人聽說兒子將他珍藏了大半年都沒有捨得喝的茗茶水金龜拿出來招待一個年方弱冠的陌生人,不由得心中納悶,不知道這個年輕人到底是誰,石兒竟然對他如此青睞,卻從未見過他這樣對待過其他朋友。
蘭若夫人問下人道:”你可知道石兒的那位朋友叫什麼名字?”
“小的只聽到二少爺叫他‘心遠兄’。”
“心遠兄?你是說他叫心遠?”
“小的是這麼想的。”
“好了,你去把小姐請來。”
那下人應了聲“是”走了,不一會兒李若茹進來,問道:“娘,什麼事?”
蘭若夫人道:“你可還記得那個救你的人叫什麼名字?”
李若茹臉上一紅,不知母親是何用意,低着頭說道:“他叫心遠。”
蘭若夫人笑道:“你二哥和一個叫心遠的
正在大廳裡談話,日已中午,不知道你二哥會不會讓他留下來吃飯。”
李若茹擡起頭來,拉起母親的手道:“娘你說的是真的嗎?那讓他吃完飯再走吧。”
蘭若夫人拍拍她的手,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好吧,你去告訴你二哥,就說娘請他的那位朋友吃飯。”
李若茹臉上又是一紅,爲難地說道:“可是,可是……娘,我怎麼去說嘛。”
蘭若夫人用手指一戳女兒的額頭,笑道:“真不知道我們李家生出來的女兒爲什麼會有你這麼薄的臉皮。好了,孃親自去請他,你去不去?”
李若茹微微一笑,道:“娘你真好,我跟你去。”
李府大廳之中,心遠跟李石正談得高興,門口腳步聲響,有兩個人走了進來。
李石站起身對來人說道:“娘,這是我的朋友心遠,就是前日晚上從望月洞中救出若茹的人。”然後又對心遠說道:“這是我母親。”
心遠當李石站起來時,他也跟着站起身來,聽得李石介紹,便對蘭若夫人躬身行禮,然後說道:“晚輩心遠,見過伯母。”
蘭若夫人將心遠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了一番,見他劍眉高鼻,長髮披肩,儒雅之中卻又不乏咄咄逼人之英氣,心中暗自喜歡,笑道:“不必拘禮,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轉頭對女兒說道:“茹兒,還不謝過心遠的相救之恩。”
李若茹在母親身後對着心遠行了一禮,淡淡地一笑,嘴脣微動,說道:“多謝公子相救之恩,若茹這裡謝過了。”
心遠連忙說道:“姑娘不必客氣,舉手之勞,是我應該做的。”
李石說道:“大家都坐下說吧。”扶着母親坐下,然後在心遠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來,說道:“娘,心遠是少林弟子,曾得慧明方丈親傳,這次到江南是和幾個朋友一起過來的。”
蘭若夫人對着心遠說道:“能夠做慧明方丈的高足,那可不是一般的人,難怪這麼年紀輕輕便身懷絕學。呵呵,少俠急人所難,小一輩人裡面你前途無量。”
心遠趕緊謙虛地說道:“晚輩初涉江湖,有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伯
母謬讚,我十分慚愧。晚輩這兩日在吳越之地賞山玩水,到處聽到有人談論蘭若夫人,今日一見,伯母果然是女中豪傑,雖已越過半世風霜,然而舉手擡足間,處處舉重若輕,魅力驚人,晚輩欽仰之至。”
蘭若夫人聽心遠讚揚自己,心中十分受用,臉上便也表現了出歡喜之情來,說道:“少俠不但武功高強,而且會說話捧人開心,看來是文武全才,我就喜歡像你這樣的年輕人。”頓了一頓,突然想起一事,問道:“方纔石兒說有幾位朋友同少俠一塊兒來到江南,怎麼不隨少俠一起來我家中坐坐?”
心遠說道:“那兩位朋友有些生意要耽擱,已經去杭州了,未能起來拜見伯母,晚輩在此替他們表示歉意。”
蘭若夫人道:“那下次他們要是來到紹興,就請少俠代爲邀請,就說我請他們來坐坐,呵呵,我們李家雖然是官宦商儒之家,但也十分喜歡結交江湖中的朋友,像少俠這樣的少年英傑,想必所結交的朋友也非一般武林朋友吧。”
“伯母過謙了,我那朋友也出身於商儒之家,祖上曾在朝中爲官,後來才退出朝堂,成了商人。伯母若是想見見他們,晚輩定當代爲約見。”
“呵呵,如此最後,如此最好。”蘭若夫人轉頭看看身後的女兒,對她說道:“我跟你二哥有事要談,你陪着心遠到院子各處走走吧。”
李若茹低頭欲言又止,只是點了點頭。心遠說道:“如此便麻煩李姑娘了。”
李石說道:“心遠兄,那就讓舍妹陪你先到處走走,我家中雖然比不了外面的山水景色,但也別有一番過人之處,我跟母親談完事情之後,再來親自陪同心遠兄。”
心遠道了聲“請便”,站起身來,對蘭若夫人行了一禮,對李石抱了抱拳,便跟着李若茹走了出去。
心遠跟在李若茹身後往外走,一股夏日的暖風吹來,這才發現原來今日是個大晴天。他忽然聞到有一股淡淡的芳香從李若茹身上飄過來,像是月季,又像是蘭花的味道,但覺得清新自然,淡雅脫俗。
李若茹帶着心遠穿過一個院子,來到一個大花園中,始終沒有說過一句話。
(本章完)